<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行行重行行</p><p class="ql-block"> ——詩人周所同詩歌讀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唐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否存在這樣一種導游，他帶你去的地方不曾有任何人涉足過，哪怕這一刻游人如織，屯街塞巷、摩肩接踵，哪怕上一刻你也曾徜徉其間，哪怕下一刻你還會故地重游，這一刻，不，每一刻，注定都是“人生初見”，答案是肯定的。如此說來，這樣的導游顯然更像是個探險家，“無限風光在險峰”，他帶你去；“曲徑通幽處”他帶你去；“山重水復疑無路” 不要緊，只要你跟緊他的步伐，踩著他的韻腳，眼前終會“柳暗花明又一村”。詩人無疑就是這樣的導游兼探險家。這個下午，我有幸跟隨詩人周所同，在紙上重游了科爾沁草原，并由此而再一次走進了他的詩歌王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匍匐”“大青溝”，“匍匐”這個姿勢對慣于登高遠眺或鳥瞰之人而言，顯然算“高難度”動作了。身心不夠柔韌者，斷不能練就這項“瑜伽術”的，自然也就無從視界大開了。“溪水指路，草木藏人/鳥語比樹略高一些/誰聽見誰就會生出翅膀”，水、草、人、鳥……由低及高，從大地到天空，立體花園與天籟之音一時盡收眼底與耳中，而詩人匍匐溝中，卻如閑庭信步，甚而“生出翅膀”來。氛圍感頓時拉滿，而松弛感與神秘感亦兼而有之，耐人尋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放牧”“扎魯特草原”，詩人下意識地化身牛羊，而非牧人，他也絕不滿足于以一個普通游人的身份作庸常的走馬觀花和人云亦云，“像那些牛羊一邊吃草一邊飲露/一邊毫無目的咩咩叫上幾聲”，這咩咩的羊叫便是最接地氣、最貼近草原的詩句，特別是“無目的”。自然而然的自然是最自然的詩句。你瞧，好詩人從不熱衷于修辭意義上的擬人，而是更鐘情于現實生活中的“擬物”、齊物，他們總會適時適地放低自己的姿態，直至“低到塵埃里”，從塵埃里開出鮮活的詩意之花，進而結出豐碩的智慧之果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過西遼河”，“只有千年的月亮一邊流淌一邊停住/包袱里背著濟世的碎銀”，眾所周知，月亮是一個亙古不變的詩歌母題，但像這樣將月亮打扮成一個懷揣一顆濟世之心、“包袱里背著濟世的碎銀”走走停停的游子，詩人周所同還是第一個。這一畫面著實驚艷到我了。司空圖在其《二十四詩品》之“二十?形容”中講：“離形得似，庶幾斯人”，能夠不拘形貌做到神似，那才是真正善于形容的詩人。而詩人周所同此處的“形容”，可謂神形兼備，令人叫絕?！昂龇暧娜?，如見道心”。“情性所至，妙不自尋。遇之自天，泠然希音?！边€是司空圖，在其《二十四詩品》之“十八?實境”中又如是說。所謂神來之筆，妙手偶得，有如神助，實則是“為有源頭活水來”，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任何原創，無疑都是發乎本心、源自本性、骨子里流淌出來的東西，我們稱之為血液和精髓。像這樣躬體力行、現身說法，甘愿且有能力帶著我們回溯詩寫源頭的靈魂向導，到哪里去找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入境“芨芨草和駱駝的國家”——寶古圖沙漠，“用手指寫下一個詩人的名字”“一個詩人就是一個國家”，國中國，詩中詩，沙漠里的海市，詩行間的蜃樓，著實又讓人過了把“國外游”的癮，而且過的是暢游詩歌國度的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除了以詩句密碼帶著我們探險的“導游”身份外，詩人周所同顯然還是位地道的“魔術師”。時空在他這里，也完全可以把玩于股掌之上：“木屋，如果再小一些，就是童話里的插圖/如果藏在草叢里，就是一只甲殼蟲，與露珠相認為鄰居”（《夜宿孝莊園》），木屋盡可以隨時插入童話故事，“藏在草叢里”成為“一只甲殼蟲”，好啊，詩歌版的“變形記”在這兒等著呢，我們姑且視作是詩人不經意間在向小說家致敬吧。從眼前之屋到故事中的昆蟲，從一位老者的現實生活到一個孩童的理想王國，“魔術師”帶給我們的絕不是一個小小的文字游戲，而是博大的情懷，那一顆一向憐弱惜賤并甘愿置身其間的童心、平常心、慈悲心（或說佛心）又一次躍然紙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第一行我在夢里趕路/……我在第九行里喝酒、燃起篝火/遠離回首時，最后一行已經濕潤”，還有什么是“魔術師”做不到的呢？偌大的科爾沁草原瞬間便可縮微至十行詩中（見詩人周所同《科爾沁十行》）；龐雜的生活無非一個字：網（見詩人北島《生活》）。詩句的彈性，就是思維的彈性，就是思想的彈性，就是一位詩人的彈性與可塑性，而貴就貴在其能收放自如、游刃有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譬如，他隨時可以帶我們返回少年，再體驗一次刻骨銘心的初戀；帶我們穿越回古代，做個有故事的古人：“如果再古老、再遠一些，如果我能變成/英俊少年，也會迷戀那個美麗女子//如果她的氈房是我的宮殿，環佩是我的花朵，/如果史書由愛書寫，前朝一去千里，/我也會追上去，用青草拂去她滿身無奈的傷痕………”（《夜宿孝莊園》）“氈房”倏忽間升級為“宮殿”，“環佩”轉眼變身“花朵”，“前朝”即便“一去千里”，“我也會追上去”，我們甚至聽到了少年策馬揚鞭的聲音，得見了他矯健的身手、颯爽的英姿，哪怕“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鄭愁予《錯誤》），只因“史書由愛書寫”，只因他惟愿“用青草拂去她滿身無奈的傷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結合詩人在其另一首詩《反證錄》中對愛的深度詮釋，我們自然就拿到了打開這兩句詩的鑰匙：“沒有比擔心更深的愛”“也沒有比無奈難以摧毀的傷痛”。這愛如此的單純、干凈，卻又如此的深厚、綿長，完全不像一些所謂愛情詩，高居不下的只有荷爾蒙指數，畢竟，那只是一種欲望本能的宣泄，與愛大多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當然，策蘭的《花冠》除外，哪怕他的眼“移落在”他“愛人的性上”。寫什么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怎么寫，什么樣的人在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詩人本質上是個孩子，他就會擬寫童謠，一如孩童在玩他“過家家”的游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李白《長干行》），無獨有偶，“畫一個蝸牛樣的火車/又慢又小，我能追上她了/扎兩條小辮子長兩粒小虎牙的/火車，我能領著她一齊跑了/畫一個“嗚嗚嗚”愛哭的火車/我會哄著她笑，笑得瞇眼的火車/走了又回來，刮風下雨的火車/我畫下藍鐵軌綠車廂白煙霧/畫一聲汽笛，悄悄涂上心疼的顏色”（《擬童謠：火車》），當然，充滿童心、童趣的“童謠”終究是“擬”的，童年終究是回不去的，讀到末句“心疼”二字時，心不覺跟著隱隱疼了一下，無憾處無詩，有缺處有月?！按耸鹿烹y全”，好在人間有詩“千里共嬋娟”，“天涯共此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詩人本質上是個恬淡、寧靜的謙謙君子，他就會“喜歡的書都是閑書/喜歡的事一般都是小事/喜歡的人身上大都落滿草屑/和塵土；喜歡散淡喜歡無爭寡欲”（《坦白》）“我與誰都不爭/與誰爭我都不屑/我熱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用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該走了?！痹娙嗽寡运麑ⅠR特·蘭德74歲生日時寫下的這首詩抄在床頭，作為座右銘。但同時，詩人靈魂里無疑還住著一頭豹子，一如貓身上住著老虎一樣，它已將一個“王”字悄然嵌入了它的詩行。“偶爾也會喜歡老虎和豹子/就是喜歡缺失、隱秘、冒險”“我喜歡一邊拒絕一邊挽留/像一盞燈因反對而愛上黑暗！”，關于詩人周所同詩中的張力和爆發力，本人曾在有關其《落花亂》一詩的一篇讀札中較為詳細地剖析過。（如：《落花亂》顯然頗具抓人眼球于瞬間的“殺傷力”，它不容你做出多余的選擇，跳讀即已條件反射式的完成：“拒絕”、“深淵”、“下墜”、“危險”、“尖刺”、“凋零”、“暴力”，乃至“摧毀一切”，落紅般令人驚艷的詞語，帶著它們超乎尋常的力度與速度，紛紛墜落，且擲地有聲，“亂”我們的眸，“迷離”我們的心……《美莫美兮落花亂 ——詩人周所同<落花亂>讀札》）而面對如此“坦白”，我們非但絲毫不覺得詩人自相矛盾，而且深切感受到的反而是其人其詩的那份不可多得的真誠、懇切、立體和豐盈。而這恰是詩人的人格魅力，也是其詩的“詩格”魅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詩人如果本質上是個天使，他就會“把米粒給螞蟻。露水/給玫瑰；把向陽的巢窠/給投林的鳥雀，苜蓿與青草/給反芻的牛和咩咩低喚的羊群”（《給予辭》）就會“我喜歡米粒，是愛最小的/螞蟻”；喜歡白菜蘿卜/是愛簡單的葉子和露水”（《平庸之愛》）。詩人本質上是佛陀，他就會：“喜歡一個人，是愛上他的/缺點和失敗”（《平庸之愛》）就會“把寬恕給仇隙，仁愛給邪惡/淡泊與寧靜給欲望和虛榮/把從容一笑給災難給胸中塊壘”（《給予辭》）詩人本質上是愛神，是情圣，他就會：“把一封舊信給白發老人/他會讀到青絲依舊的愛情”（《給予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耶穌說：'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翰福音》)。相反，“沒有愛心的，就不認識神，因為神就是愛”（《約翰福音》)。在這里，我們完全可以套用耶穌的話：詩說：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相反，沒有愛心的，就不認識詩，因為詩就是愛?！白詈笃鹱饔玫倪€是愛”，木心此言誠不我欺，一個愛心滿滿的人，必靈感多多，必才思敏捷、詩意蔥蘢。人世間，唯愛，最養人；唯愛，最養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永遠給不出我們沒有的東西，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從這個意義上講，詩如其人，人如其詩，貌似已成一鐵律，但人不如詩，詩不如人的現象也是有的。詩歌成全著精神富足、靈魂高貴的詩人，偶爾也在不經意間暴露出那些囊中羞澀、捉襟見肘的精神乞丐與靈魂侏儒。不得不說，詩歌不是件隨時可以穿脫的外衣，雖然在一些人那里，儼然已成“皇帝的新裝”。詩歌也不是那張用來可勁兒粉刷、刮膩子而后再反復磨皮的臉，雖然在一些人那里，儼然已成廣告墻，已成臉譜或面具。我們自以為我們藏貓貓藏得很成功，實則是此地無銀，欲蓋彌彰。所以，欲作詩，先做人；欲修辭，先修行?！靶揶o立其誠”緣于誠立其修辭。阿米亥從戰場上寫小遺書、臨終遺囑開始，一直寫到了“遇見魔鬼，就帶他一起去會堂?！辈诺靡赃M入《蘋果內部》，諦聽“刀子”的聲音。陶淵明因“不為五斗米折腰”，而選擇“種豆南山下”，終能“悠然見南山”，“南山”是種豆種出來的，種豆得“山”，便是種豆得豆。毋庸置疑，偉大的詩人與他偉大的詩作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像在石頭里點燈，流水上刻字，赤腳踩著蒺藜去拜佛，一直做著這等無望的無用功，全賴盲目熱愛?！痹谝粍t“創作談”中，詩人周所同自謙道。作為周詩的一位忠實讀者，最后我想說的是：石頭里久已燃起熊熊炭火，流水上早已刻下歲月的年輪、水手的指紋，蒺藜與荊棘已然被踏平，我們的詩人正腳踩蓮花，足下生風，行行重行行，詩寫著他浴火涅槃的璀璨人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4.5.4</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附：周所同老師的詩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青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溪水指路，草木藏人</p><p class="ql-block">鳥語比樹略高一些</p><p class="ql-block">誰聽見誰就會生出翅膀</p><p class="ql-block">我匍匐在地已經太久</p><p class="ql-block">想飛卻褪盡了羽毛</p><p class="ql-block">林木之外的黃沙逼過來</p><p class="ql-block">隱隱的雷聲逼過來</p><p class="ql-block">但這個下午是我的</p><p class="ql-block">濃蔭暫時也是我的</p><p class="ql-block">人一生會有許多不舍</p><p class="ql-block">一旦說出來</p><p class="ql-block">它就不屬于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扎魯特草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適合走馬放牧</p><p class="ql-block">也適合情人幽會</p><p class="ql-block">與敖包喝酒唱歌</p><p class="ql-block">一聲長調漫開山嵐云岫</p><p class="ql-block">我是貪婪之人</p><p class="ql-block">想要這里的太陽月亮白云藍天花草昆蟲和鳥語</p><p class="ql-block">很想賴在這里死活不走</p><p class="ql-block">像那些牛羊一邊吃草一邊飲露</p><p class="ql-block">一邊毫無目的咩咩叫上幾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過西遼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到什么，什么就會流淌</p><p class="ql-block">比如兩岸燈火一河微瀾</p><p class="ql-block">比如那只驚夢的黃鶯兒</p><p class="ql-block">因相思白頭的蘆葦</p><p class="ql-block">只有千年的月亮一邊流淌一邊停住</p><p class="ql-block">包袱里背著濟世的碎銀</p><p class="ql-block">從曲折的木橋上走過</p><p class="ql-block">像讀歷史</p><p class="ql-block">我珍惜這平靜的夜晚</p><p class="ql-block">守財奴一樣不敢揮霍一縷月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寶古圖沙漠偶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芨芨草和駱駝的國家</p><p class="ql-block">不用比喻</p><p class="ql-block">我也小于一粒黃沙</p><p class="ql-block">用手指寫下一個詩人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她叫亞美，不屬于誰的秘密</p><p class="ql-block">如果在名字后邊再加上尼亞兩個字</p><p class="ql-block">正好印證一個詩人就是一個國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科爾沁十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行我在夢里趕路</p><p class="ql-block">第二行趕緊說出自己喜歡</p><p class="ql-block">接下來草木放牧牛羊</p><p class="ql-block">山水印證坦蕩與蒼茫</p><p class="ql-block">鷹翅上的羽毛都是傳說</p><p class="ql-block">彎弓騎射的人都愛英雄</p><p class="ql-block">史書愈是發黃，青草愈是蔥蘢</p><p class="ql-block">馬背上的路是第七行，顛簸曲折</p><p class="ql-block">恰好被一只馬頭琴婉轉低訴與唱盡</p><p class="ql-block">我在第九行里喝酒、燃起篝火</p><p class="ql-block">遠離回首時，最后一行已經濕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夜宿孝莊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木屋，如果再小一些，就是童話里的插圖</p><p class="ql-block">如果藏在草叢里，就是一只甲殼蟲，與露珠相認為鄰居</p><p class="ql-block">如果再古老、再遠一些，如果我能變成</p><p class="ql-block">英俊少年，也會迷戀那個美麗女子</p><p class="ql-block">如果她的氈房是我的宮殿，環佩是我的</p><p class="ql-block">花朵，如果史書由愛書寫，前朝一去千里，</p><p class="ql-block">我也會追上去，用青草拂去她滿身</p><p class="ql-block">無奈的傷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反證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沒有比擔心更深的愛</p><p class="ql-block">沒有比少更多的幸福</p><p class="ql-block">也沒有比無奈難以摧毀的傷痛</p><p class="ql-block">生死只是一頁對折的白紙</p><p class="ql-block">沒有比火焰更冷更黑的灰燼</p><p class="ql-block">欲壑難填即是古老的疾病</p><p class="ql-block">沒有比明白更糊涂更平靜的表情</p><p class="ql-block">綿羊與老虎是敵人也是鄰居</p><p class="ql-block">沒有誰比我更珍惜吃草的花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擬童謠：火車</p><p class="ql-block">畫一個蝸牛樣的火車</p><p class="ql-block">又慢又小，我能追上她了</p><p class="ql-block">扎兩條小辮子長兩粒小虎牙的</p><p class="ql-block">火車，我能領著她一齊跑了</p><p class="ql-block">畫一個“嗚嗚嗚”愛哭的火車</p><p class="ql-block">我會哄著她笑，笑得瞇眼的火車</p><p class="ql-block">走了又回來，刮風下雨的火車</p><p class="ql-block">我畫下藍鐵軌綠車廂白煙霧</p><p class="ql-block">畫一聲汽笛，悄悄涂上心疼的顏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坦 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喜歡的書都是閑書</p><p class="ql-block">喜歡的事一般都是小事</p><p class="ql-block">喜歡的人身上大都落滿草屑</p><p class="ql-block">和塵土；喜歡散淡喜歡無爭寡欲</p><p class="ql-block">偶爾也會喜歡老虎和豹子</p><p class="ql-block">就是喜歡缺失、隱秘、冒險和最終</p><p class="ql-block">殘留的火苗；清茶素食布衣是活命的</p><p class="ql-block">傾向。我喜歡一邊拒絕一邊挽留</p><p class="ql-block">像一盞燈因反對而愛上黑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落花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喜歡或愛。先從拒絕開始</p><p class="ql-block">萬物皆有自己的深淵</p><p class="ql-block">敢于下墜，才看見危險的云彩</p><p class="ql-block">知道的愈多相信的愈少</p><p class="ql-block">智者從不雄辯，比如順從的草木</p><p class="ql-block">一邊匍匐一邊生出尖刺</p><p class="ql-block">落花不是凋零，是迷離的美</p><p class="ql-block">和暴力！可以摧毀一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給予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把米粒給螞蟻。露水</p><p class="ql-block">給玫瑰；把向陽的巢窠</p><p class="ql-block">給投林的鳥雀，苜蓿與青草</p><p class="ql-block">給反芻的牛和咩咩低喚的羊群</p><p class="ql-block">把寬恕給仇隙，仁愛給邪惡</p><p class="ql-block">淡泊與寧靜給欲望和虛榮</p><p class="ql-block">把從容一笑給災難給胸中塊壘</p><p class="ql-block">把一封舊信給白發老人</p><p class="ql-block">他會讀到青絲依舊的愛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平庸之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喜歡米粒，是愛最小的</p><p class="ql-block">螞蟻；喜歡白菜蘿卜</p><p class="ql-block">是愛簡單的葉子和露水</p><p class="ql-block">喜歡一個人，是愛上他的</p><p class="ql-block">缺點和失??；喜歡虛幻的美</p><p class="ql-block">是愛塵世中深陷的足跡</p><p class="ql-block">偶爾，也會自己喜歡自己</p><p class="ql-block">是平庸的人愛著平庸</p><p class="ql-block">是記住我和忘記我一樣容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唐月，一個慣于為沉默分行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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