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游春：紹興老街（8）

巔峰

倉橋直街，紹興現存保留最完好的一條古街。北起勝利西路，南達魯迅西路，全長2.2公里。漫步倉橋直街，白墻黛瓦的江南古宅，臨河聳立。沿著古街，一座座青石古橋，跨河銜接兩岸。倉橋、龍門橋、寶珠橋、府橋、石門橋、酒務橋、西觀橋、凰儀橋……。我和梓溪，從會稽山回紹興。本打算去旅館取行李，奔紹興東站。走至凰儀橋時，向橋邊的一條街道，多望了一眼兒。古巷幽幽，青石板路，在午后的夕陽中，閃著老瓷器般散發的熒光。巷子里，有老樹探出房脊，茂密的枝葉，遮蔽了半條古巷的天。老宅子斑駁的白墻、風吹雨蝕，有些殘舊的黛瓦、朱門的漆，已剝脫落，露出老木頭的質感。一剎那，像一塊散發著魔力的磁石，吸引著我。這不是我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江南模樣嗎？ 我忘記了一切，不由自主地挪步，向古巷深處走去。梓溪，也是喜歡江南的景色。我和梓溪結婚三十多年，相濡以沫。梓溪溫婉善良，她內心有江南女子，似水柔情的一面。我來紹興，也是在尋找，困擾我幾十年的疑惑。春秋吳越之爭，越王勾踐慘敗，被困會稽山。謀士文種獻計：“能拯救越國，唯有諸暨美女西施。”西施，是中國古代四大美女至首。“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沉魚，描繪西施浣紗時，魚食羞愧地沉入水底。我當年讀這段歷史時，不理解西施，她為啥離開情郎范蠡，甘愿去吳國討吳王夫差歡心？越國，也不是你西施，一個人的越國？走進余姚，走進溪口，走進紹興，遇見龍泉山忠烈祠孫燧。余姚人在成長中，把仁、義、忠、信，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西施之美，如果僅僅徒有其表，早就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西施骨子里的家國情懷，舍身報國的果敢，讓每一個人都敬佩。吳王夫差視西施如珍寶，特意在姑蘇城外，硯石山建管娃宮，供西施暫住。建管娃宮，從外地水運來的木材，堆滿了木瀆古鎮。西施不戀富貴，心念故土，忠貞不二。 江南游春，我不愿意做一個匆匆行走的背包客。遇到喜歡的風景，我愿意靜下來，慢慢品讀。古人說：“一葉知秋”，意思是你觀察到一枚枯黃的葉子，從樹枝上飄落，哪大概就是秋天快來了。讀風景亦是如此，不必貪多逛完某地所有的風景區。對于某一條街，或者目光所及的某一處風景，若有感悟，都會受益匪淺。倉橋直街，如今的老宅子，大多建于清末民初，屬于原汁原味老紹興的樣子。關于倉橋直街的歷史，北宋時，官府在倉橋直接，建一些糧倉，備荒年之用。北宋被金所滅，南宋時，這里官府糧倉大幅度增加。倉橋便有了煙火氣。南宋滅亡，倉橋直街聚攏的紹興人，在這里繁衍生息。倉橋直街成了紹興，最熱鬧的街道。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也生活在這條街。 我們小憩之處，坐著幾位外地游客，他們更愜意，不看風景，坐在石凳上，悠閑地玩著手機。偷得浮生半日閑，享受倉橋河風撲面的涼爽。那河風里，也許夾雜著南宋時，倉谷稻米的清香味吧？ 油綠的河水，像一塊翡翠。倒映著岸畔江南古鎮宅子，形成一幅美妙詩意的畫卷。江南的孩童，襁褓時，眼眸中望見的便是詩意的景觀。詩的種子，會像萌芽一樣，種在心里。南宋愛國詩人陸游，至今，還有九千多首詩存世。《劍南詩稿》、《渭南文集》，是陸游留給后人寶貴的精神財富。歲月的刻蝕，我們如今尋宋朝古跡，一磚一瓦，一瓶一碗都很難。但先哲們留下的文化財富，讓后人能夠穿越時空，與古人相遇。 取幾兩碎銀子，換一碗紹興土著人，吆喝的地方小吃。那糯甜似果凍的味道，便鉆進舌尖味蕾，時常在口腔里回味。 倉橋直街，一塵不染。河面上，一枚漂浮的落葉都找不到。我在作揖坊橋，給梓溪拍照，一條清理河道垃圾的小船，闖進我的鏡頭。抓拍難忘瞬間，留下美好回憶。紹興從細微之處抓起，給游客留下美好的印象。丹東亦是旅游城市，我晚上去鴨綠江邊溜達。不銹鋼護欄上，一片片蜘蛛網，在美化燈光中，讓人心里不舒服。 江南的小橋流水，白墻黛瓦，一棵老古樹，粗大的枝干，伸到河對岸。若一江南女子，推開窗欞。望著對岸垂過來的褐枝翠葉，心中會生出怎樣的詩境？ 江南的美，絕非目光所及的，視線觸及的美。即便是視覺的美，在同一個視角，你會在早晨陽光初上，傍晚夕陽墜落，都會體驗不一樣的風景。倘若再添上季節的變幻，冬有雪花，秋有霜，夏有雨菲，春有花香…… 江南還有觸及靈魂，人文之美。紹興，這片神奇的土地，千百年來，涌現了不勝枚舉，對中國人思想觀念，有巨大震撼的人物。蔡元培，紹興人。中華民國第一任教育總長，相當于現在的教育部長。他上任第一天，就下發倆文件，一是把學監撤掉，增設校長職位。另一點最重要，就是請幾十位民國頂級大師，編寫小學課本。蔡先生的觀念，中國人從愚昧無知中走出來，必須要有讀書，讀好的大學。好的大學，就要有好的中學，輸送好學苗。溯本求源，中國教育的重心，在于小學教育。民國的小學課本，我有幸讀過。感慨萬千，民國大師編撰的課本，愛國情懷放在第一位。民國課本另一特點，教育孩子獨立，有血性而摒棄奴性。 如果生命可以跨越時空，我在紹興倉橋直街，一定會遇到女俠秋瑾。我喜歡她的詩：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楚漢之爭，劉邦使詐，背信棄義，奪得大漢江山。但我還是敬項羽。重義氣。一次次放過劉邦，鴻門宴為證。講信譽，一次次相信劉邦的鬼話，把屬于自己的天下，交給心胸狹隘之人。 紹興煙火氣，最撫凡人心。紹興倉橋直街，如今除了一百多家，臨街商鋪。還有幾百家，紹興土著人，世代居住在這里，繁衍生息。他們生活低調，院落門扉緊閉。偶爾有老者，依著斑駁的門垛，笑望過往的行人。我希望，紹興的老酒，不管時代如何變遷，都應該繼承一樣的釀造工藝。最重要的，老酒要有濃濃的醉意，讓喜歡紹興老酒的人，一醉解千愁。 （完） 2024、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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