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日子（十五）全集完

老貓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哪，就這一桌子，要我?guī)讉€月才賺得回來。”蕙蘭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胖子找了個能吃苦耐勞的好老婆，雖說下了崗，每天在街上擺個小攤，什么出來搗鼓什么。一不要房租，二不要繳稅，只要交很少的管理費。就是這點管理費她還跟人家死皮賴臉的磨，能不交就不交，能少交絕不多交。用她的話說：少交一分我就多得一分。小胖子拿不下臉面做生意，蕙蘭也不指望他，自己一個人風(fēng)里來雨里去，還省吃儉用，盡量滿足上大學(xué)的女兒。“小胖子，你真是憨人有憨命，天塌下來你也不操心，這也是你的福氣呀。來，干一杯?！狈杰娨伙嫸M。“他別的不會，就會打麻將?！背眠@個機會，蕙蘭告了一狀。“誰還沒點愛好？我也玩啊，玩得還很大?！狈杰娮旖锹冻鲡蛔缘玫男?，“我只身闖天下，先是完成原始的資本積累，走到如今這一步，也不容易呀。除了倒賣人口和白粉，我什么沒干過？累啊，所以有時候也需要放松放松。” “你那個錫箔紙生意那么好，夠你賺了，還去累別的什么呢？”蕙蘭覺得不可思議。“你太天真了，走上這條路就不可能停下來，眼前都是機會，看起來唾手可得能不手癢嗎？”方軍眼角眉梢透著得意， “那個只是第一桶金。有了它就可以滾雪球了?！?lt;/p>“來，來，阿鄧，干?！币槐忠槐杰姼懿蛔∷纳囝^了，“我要是早點起步，哼！現(xiàn)在連專機都可以買了?！贝藭r，一種王者鄙夷大地的神情從他眼里閃過。 “我這次來，一是看看老朋友，二呢，……”方軍的話停了下來，酒杯也放下了。我似乎嗅出了一點味道：“有什么你就直說吧?！?“我底下有一車貨，被攔在了國道檢查站?！?方軍緩緩?fù)鲁隽艘痪湓挕?“國道檢查站？違禁品？” “要看怎么說，現(xiàn)在，什么是違禁，什么是不違禁？” 方軍看著我和阿鄧， “聽說你們這些年在這里混得很不錯，市政府、公安局，到處都是有熟人?！?lt;/p>我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了?！叭绻且话愕臇|西還可以找人通融一下，但是，如果……”方軍打斷我的話：“我這次是在陰溝里翻了船。這點貨，能搞出來要花錢要打點什么的都好說。實在不行嘛，就當是我在賭場上輸了一把，做生意總有虧的時候。”方軍的眉頭擰成了一團，嘴巴卻一點也不示弱。“方軍，你既然來了，老朋友應(yīng)該幫忙?？墒悄阋褜嵡楦嬖V我們，大致上說一下，否則我們怎么找人？”阿鄧的態(tài)度很誠懇。 “這個，我自然會告訴你們。來，先喝酒?！庇忠槐葡铝硕?，“只要能夠幫我擺平這件事，我方軍是不會虧待你們的。”這句話的味道完全變了，過去一身正氣的方軍，已經(jīng)蕩然無存。那個鼓勵我努力向上的方軍已經(jīng)湮沒在歲月的河流里，無影無蹤了。 “方軍，今天喝的太多了，到此為止吧。”阿鄧站起來，舉著酒杯轉(zhuǎn)了一圈， “來，最后滿堂紅，一起干。” “干可以，女士不喝了，我們幾個再來幾杯?！?“方軍，你也少喝點……”小胖子還想說，方軍把眼睛一瞪，他不做聲了。“是不能再喝了，小胖子有高血壓，不能喝酒的，今天是陪著你們才端杯?！鞭ヌm一把奪過小胖子手里的筷子，然后把方軍的酒杯搶了過來，“你也不能再喝了。” 這一手真有效，方軍只能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我起身準備出去，“袁寧，你的鬼把戲我知道，你要是今天結(jié)了賬就是在打我的耳光?！边@個家伙喝了這么多還不糊涂。我們堅持沒有要方軍用車送，因為我和阿鄧都想在路上走走。迎面吹來清新的風(fēng)，讓人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許多。靜靜的走了好一會，阿鄧開了口：“你說，方軍被扣壓下來的會是什么東西？” “誰知道，他不是說晚上到我們家來談嗎？” “如果是違法的東西怎么辦？” “那就沒辦法了，我們也是找人幫忙，又不是自己開衙門。不管怎樣，盡盡人意吧。但愿……”我不再往下想了，曾經(jīng)的美好，曾經(jīng)的神圣，此刻成了無數(shù)蒼白的碎片，在這夜空中隨風(fēng)飄散。 （完）2003年4月第一稿2024年4月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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