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

若弦

早上半夢半醒中被電話叫醒，竟分不清在夢里還是現實中。過世多年的奶奶，還是中年的模樣。老院子的廚房在西側，廚房后面是一個很寬很長的大坑。夢到過幾次，有時是一滿坑的水，昨晚的坑特別深，水倒是不多，潺潺流水，還形成了一個個小的瀑布，特別特別美！奶奶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對她最深的慈祥的模樣，大概就是在老院子的廚房，我給她燒火，她做晚飯，她說“你們都是我的孫子孫女，我怎么會不親你們呢？”那一年，村子里剛剛播放電影《畫皮》，把我們這群又慫又好奇的孩子，嚇個半死，我還記得我給她討論了幾句。其他的，就是她老了以后，她自己住在兩間房子里，我開始上班，偶爾回去給她買一些菜送過去，那時，只是覺得她有些可憐。 給奶奶是不親的，大伯，爸，三叔，三個姑姑，大家庭。 爸媽結婚后，生了我，我妹妹，于是，我們都成了不被待見的人。 姥姥家條件要好一些，雖然家人也很多，但他們在一個國營農場里，姥姥姥爺都有工資，吃的都是白面饅頭，我們姐弟也從來沒吃過雜糧。 我現在在想，我媽那時應該也是看不上奶奶一家的，窮的叮當響，爸媽的婚床都是撿別人不要的又修了修，心高氣傲又能干的老媽，又怎么甘于讓我們姐妹看別人的臉色？ 于是，在我和妹妹一個三歲，一個一歲多，又懷著弟弟時，硬是在村子后面蓋了一個只屬于我們的院子，遠離熱鬧街道上奶奶的一大家人。 媽不喜歡家長里短，她總是悶著頭在做活兒，田里太多農活兒了。 我們家總是種很多經濟作物，比如整塊七八畝的煙葉，里面套種的紅薯。 紅薯太多不好存放，又打成了淀粉，我還記得家后面有個巨大的池子，里面放了清洗的紅薯，圍了特別多的鄉親，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打淀粉，于是堆積如山的紅薯變成了幾塊白花花的淀粉塊，老媽還在夏天用淀粉做過涼粉，面皮，她用搟面杖在鍋里奮力攪拌的鏡頭，很清晰。 比如種了七八畝的辣椒，兩個品種，一個是像散開的小樹，特別多的枝枝叉叉，每個枝叉上都是辣椒，像一個紅燈籠垂在下邊兒，低下頭去，是一個孩子眼里的完美世界。 一個是朝天椒，全部向上，一撮一撮整整齊齊的，開花，接小小的辣椒，逐漸飽滿，周末再去，忽然地里到處是紅色，墨綠色的葉子，深紅色的辣椒，震撼又喜悅。 于是，爸媽就披星戴月的在地里摘辣椒，家里的空地上曬得都是辣椒，紅彤彤的，雖然空氣里都是辣的，但真是好看。 再比如種了七八畝的西瓜，育苗、栽種、覆膜、看著那些弱不禁風的小苗，漸漸長出更多的葉子，開黃色的小花兒，花兒還未落，小西瓜就跟著出來了。 于是，又是披星戴月，又是汗滴禾下土，爸媽干不完的活兒，老爸是村子里的電工，所以更多是媽一個人，除了田間地頭，還有我們姐弟三個的一日三餐，想想，那時的孩子真的是放養，自由自在的成長，也特別佩服妹妹，家里哪有一個人會說英語？她在初中開始學英語時，每次考試基本都是滿分，所以她現在是一名光榮的高中英語老師，我們都以她為榮。 后來西瓜熟了，滿地都是西瓜，看著真的太壯觀了，怎么賣呢？ 才16歲的弟弟，開著掛斗的拖拉機，裝了一車西瓜，我們兩個去賣瓜。 怎么都吆喝不出來，那時沒有擴音器，只能扯著嗓子喊。 到了第一個村子里，我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喊了一聲“賣西瓜了，換瓜了”，卻覺得蚊子哼哼一般。 于是，弟弟開著車，開始吆喝。 可能是看我們兩個孩子心疼，也可能是西瓜好吃，我們轉到了午后，賣的差不多回家，那時的成就感，心里真的是歡呼雀躍。 這些都是屬于我們五口人的喜怒哀樂，爸媽，我，妹妹，弟弟。 我們的生活里也只有我們，那時的家建在一處荒涼的地方，只有東邊兒一戶鄰居，前后和右邊兒都是荒草和樹，還有零零星星的墳。 那時倒也沒覺得有什么，我們姐弟三個天天都很快樂，爸媽用他們的勤勞善良給我們姐弟三個織了一個很安全的網，我們沒有學會大家庭里的勾心斗角，也沒有因為要討好誰而學會察言觀色，我們三個輕松自由的長大，直到現在，我們家仍舊是特別溫暖，孩子們也特別喜歡回去。 算算，媽在輪椅上坐了將近10年，她在年輕時過度勞累，拼命似的為了給我們姐弟三個更好的未來，早早的倒下了，我在想，如果年輕時，奶奶一家人都能幫襯點兒，不那么排擠母親，或許，她現在還在院子里養養雞，種種菜，吵吵我爸，我們回家時，還能給我們做一頓豐盛的大餐吧！奶奶好像從來不曾愛過我們，大概因為孫子外孫太多，顧不過來吧，也或許是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愛，是奢侈品吧。寫了這么多，不是責怪或者抱怨，已經離開的人，再也改變不了曾經走過的路，而我們這些還在路上的人，是不是要思考一下該怎么去給親人相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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