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已過十多天了,我常常夢見已去世整整20年的父親。夢里醒來,窗外那淅淅瀝瀝的小雨既像父親惆悵的淚珠,又像自己思念的淚水,一滴滴澆濕著我的心底。朦朧中,我在現實和夢境里飄游,在兩個時空里穿越。</p><p class="ql-block">這是日本人的死牢。幾個全副武裝的日寇,正從牢門里拖拽出一個個犯人要押赴刑場。啊!那是年輕時的父親。他灰白色的衣服上露出道道傷痕,反綁的雙手指尖滴著鮮血,一隊面目猙獰的日寇朝父親舉起槍,我不顧一切的沖過去要救父親,卻聽“啪”的一聲……</p> <p class="ql-block">原來是我的手機掉到了床下,我被驚醒了,汗水和淚水己經浸濕了耽邊。睡意全無時翻開了父親的回憶錄。</p><p class="ql-block">那是1943年10月,為慶祝八路軍“雙龍橋伏擊日軍大捷”,抗日縣政府委托教育界舉辦一個聲勢浩大的慶祝活動。年僅20歲、身為三區教育委員會長(類似聯合校長)的父親接受了這個光榮任務。農歷10月25日凌晨,奔波了一天的父親和區長張達元及區交通員郭金斗正在一堡壘戶家中休息,日宼突然包圍了院子,綁走包括父親在內的8個抗日區委干部,當天下午被關進日本人設在縣城的監獄。</p><p class="ql-block">晚上,日宼把他們一個個脫光衣服、五花大綁后,審問:“誰是三區的頭兒?”郭金斗說:“我是!”隨即,他被吊在房梁上,其余7人被關進另一間房子。</p><p class="ql-block">在那間大約30平米的房里,已關押了五六十人。到夜晚他們一個緊靠一個坐著睡覺,剛站起活動下身子,地下就沒空隙了。第二天上午放風時,見到了滿身傷痕的郭金斗,他悄悄說:“請放心,絕不暴露!你們就說是教員和老百姓……”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發現拖走了。第三天,區交通員郭金斗被日寇用刺刀捅死,犧牲前,他沒有暴露其他抗日干部身份。</p> <p class="ql-block">監獄的看守每天只給牢里遞半桶熱水和兩碗玉米面,把面往桶里倒了攪拌下,幾十個人就用兩只碗輪流喝幾口半生不熟的稀糊糊,沒過幾天,大部分人都拉了肚子。房子里沒有衛生間,只有那只剛舀完糊糊的飯桶,有人實在憋不住了,只好排在桶里。第二天,在看守罵罵咧咧的聲中又遞進半桶熱水和兩碗玉米面,大家仔細一看,還是昨天用過的那只桶。</p><p class="ql-block">牢房里光線陰暗、污水橫流、臭氣熏天。房子的最高處有個破窗戶,盡管沒有窗欞,也僅能伸出一個人頭,大家輪著扒上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偶爾放風,人們像羊群出圈似的擠著往外躥,到了院里,人人卻被太陽照得睜不開眼睛。大伙低頭看見自己襤褸的衣衫上一團團虱子在蠕動,四周響起“叭叭”地指甲蓋擠壓虱子的聲音。</p> <p class="ql-block">牢里有人開始發燒、嘔吐和腹瀉。沒過幾天,大部分人都出現這種癥狀,但他們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傳染上致命的病毒一一傷寒。父親也被感染了,入獄第18天時,奄奄一息的他被親屬保了出來,抬回家后己經摸不到脈膊。醫生看了,說聲“穿壽衣吧”扭頭走了。全家人哭喊著給父親穿好壽衣,奶奶忽然發現父親鼻尖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趕緊把醫生追回,經過一個多月的中醫針灸治療,父親奇跡般的活過來了……</p><p class="ql-block">此時我已完全清醒,掩卷覃思過后,為父親的悲殘遭遇唏噓不已。走到陽臺見窗外開始發亮,樓下的小廣場里各種花卉爭相綻放,在早辰的陽光下更加璀璨奪目。晨練的人們在健身、跳舞、唱歌,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此刻耳邊卻響起父親在《回憶錄》中的諄諄告誡:勿忘國恥家恨,珍惜幸福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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