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洗澡</strong><h3><strong>文/金鈴兒</strong></h3></br><h3>用了多年的浴缸,因為磕了一個小坑,林就毫不猶豫地搬出去要扔掉。在我的一再懇求下,他勉強同意保留,準備填滿土,春天種西紅柿或者芫荽、韭菜,種花也不錯。</h3></br><h3>次日早上,放在后窗下的浴缸卻不見了。</h3></br><h3>這個金黃色亞克力浴缸是我買了新房后,跑遍全鎮實體店,最后花了五千多咬牙置辦的。丟了自然心疼,而且我們曾在鄉下吃了洗澡不方便的苦,從顏色到質量都是精挑細選。?</h3></br><h3>我叉著腰,站在窗臺下罵罵咧咧,林嗤之以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大不了春天不種菜了。”</h3></br><h3>這個浴缸的丟失,讓我想起關于洗澡的往事。</h3></br><h3>那年,榆樹灣的七月,宛如一道流火直逼人間。亂飛的水蜢子(不是蚊子)舞著輕飄飄的身子晝夜橫行,無孔不入,不是飛在頭發和皮膚上,就是撲鉆在人的眼窩里,苦不堪言。</h3></br><h3>榆樹灣分東灣和西灣,居住東灣的人有自來水,住在西灣的只能去黃河畔挑水吃。夏天還好,遇到干旱年,你得有足夠的耐心,用水瓢在淺水灣灣里一瓢一瓢地舀滿桶。可冬天黃河結冰,濺起的冰山白花花的足有一人高,人站在冰山上順下長長的扁擔,水桶在砸開的冰窟窿里擺來擺去,等到一桶水滿了,也熱出一身汗。失足跌下冰窟窿的事情隨時可能發生,只要聽到黃河畔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那說明家里人跌了冰窟窿。</h3></br> 我就住在西灣。我在挑水的時候,時常想著達拉灘娘家里甘醇的自來水,心底攪起一層一層的漣漪。極目遠眺,門前由東向西的黃河水日夜奔流著。我總想在悶熱的午后縱身一跳,痛痛快快泡個活水澡。但有兩點理由,讓我望而怯步。首先,我不會游泳,跳下去九死一生。其二,村里老年人忌諱很深,大黃河是神圣的,女人不可以在黃河里肆意嬉戲逗玩。于是,遠遠地站在門前的圪塄上,望著男人們在水里盡情地撲騰納涼,時而再傳來幾嗓子脆生生的山曲兒,心里的熱便隨七月的流火一起膨脹。我想,男人們暢游在河里,清洗的不僅僅是七月帶來滿身的污垢與汗漬,也能疏通經絡,幫助排出毒素和垃圾。又在某種程度上在勞作之余釋放了壓力,調節了身心,更是能在艱難日子里除卻煩惱愁腸吧。那個會唱晉劇的男人,唱起山曲兒也帶著晉腔,歌聲在黃河畔回蕩著很有一番風味。 人就像在大火爐里蒸烤,熱氣似乎帶著轟鳴一浪高過一浪。你如果沒有在榆樹灣生活過,你一定體會不到甚叫七月,甚叫流火的七月。?從海海慢慢的米糧川達拉灘來到西灣,僅從吃水洗澡這方面來說讓我吃盡了苦頭。今天,我必須要完成洗澡這項工程。一大早,我從涼房里搬出一口黑黝黝的大甕,挪在院里的灶臺邊,清洗得里外倍兒亮。然后頂著烈日去黃河邊擔了淺滿的一甕水,只等待晌午曬熱甕里的水,晚上泡個澡。洗澡,是貼近生活的一段夢。????兒時,只記得洗臉,洗手,洗腳,怎么也想不起來曾經洗過澡。終于等到彈丸之地的鎮子里寂靜了下來。院里的幾株大竺季花開得紅艷艷的,嗅一嗅,沁入心扉。甕里的水澄得清澈澈的,伸手探一下,水溫正適宜泡澡,水面上漂浮著幾只掙扎的水蜢子,用水瓢舀了出去。水舍不得撲在院子里,隨手澆在花根上。然后圍著這個浴甕忙活起來。家里有六七個顏色不一樣的大甕,這個大甕洗澡后就不能再作他用,便用紅油漆在甕身上畫了一朵油桃大的梅花,做了記號。又搖了搖,感覺甕底不平,必須用石片墊平,方向朝灶臺傾去,以防甕倒傷及身體。<h3> 不知不覺,月亮升在當空。河邊的蛙聲悠揚綿長,一唱一和。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讓小鎮頗有了幾分鄉村的意境。口哨聲時而從門前溜過,那是上夜班的工人騎自行車趕路,并聽到車胎碾過小石子兒的扎扎聲。院里大門上了鎖,林在屋里看電視劇《渴望》,一曲“悠悠歲月”在夏夜的院子里回旋。今夜如此美好,不洗澡真是白瞎了這人間絕妙時光。四處無人,我摘了一朵大竺季花,捋下鮮紅的花瓣撒在甕里。月光下,鮮紅的花瓣在水甕里晃晃悠悠,如一葉一葉紅色的小舟,雖說蕩不起漣漪,卻真真切切劃在我的心尖。 我慢慢地從灶臺上攀爬到那口浴甕里,那感覺,溫軟而愜意。倏然想起曾在書上看過楊貴妃在華清池沐浴的情景,不禁“嗤嗤”地笑出聲來。水上漂著一層大竺季花瓣,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還有田野里飄過潮濕的泥土氣息。我深深呼吸著,浸泡著勞作的身子。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洗發膏沐浴露之類的用品,我甚至沒有力士香皂,但此時能夠泡在大甕里,就是奢華,就是富足。我隨手抓了半把“云泉”牌洗衣粉撒到頭發上,瞬間揉出一甕的泡沫來。“也曾心意沉沉,相伴是苦是甜,如今舉杯祝愿,好人都一生平安……”我在七月的夜空下輕輕哼唱著。洗澡,從身體到靈魂,無疑是一次完整的修補與蕩滌。澡,洗完了。我開始往外爬,試了幾次都不行,因為大甕太高了。甕開始搖晃,并伴著我撲水的聲音。鄰居張庚在他家院墻里向這邊大喊:“你家不睡覺,干甚了?”我急中生智,說“洗甕了”。“半夜洗甕了?”“洗甕還有時間了?你倒問的寬了。”我的心狠勁地跳著,真害怕他像白天一樣,雙腳站在他家囪灶臺上,身子爬在墻頭上,腦袋一探一探地和我們聊天。謝天謝地,張庚打著哈欠說瞌睡的要命,接著聽見他回家插門栓的聲音。緊張讓一開始的愜意蕩然無存。林終于看完電視劇從屋里走出來。看著我的一條腿架在甕沿上原地打轉,便驚呼:“我以為你早睡著了!鬧了半天你在甕里洗澡了?啊呀,這腌白菜大甕以后還能用不了?”“我家不缺大甕,你先把我拉出來再說吧!”林發出一串娘娘腔的笑音“你怕裸沖了河神,就不怕灶神?”他嘟囔了一句,站在灶臺上使勁往出拉我。洗衣粉放的多了,扶著我出甕的時候,就地摔了一跤,爬起來撩著甕里的水大致沖洗了一遍身上的泥巴,便回去睡覺了。從此,我再也沒有迷戀鄉下的浴甕,但站在那撒滿紅艷艷的大竺季花瓣的水中驚慌撲騰的一幕,卻常常浮現在我疲憊的夢里。??想甚了?有人拿走浴缸還能洗澡用,總比種柿子黃瓜強。屁大一塊地,從春天忙到秋天,葉子不長,果實不結,啥也吃不上,種菜純屬散心了!我恍然大悟,叉腰的雙手緩緩藏在身后。(圖片源于網絡)<strong>作者簡介:</strong><h3> 喬小玲,筆名金鈴兒,福玲。曾用名喬霜詩。女,漢族。1967年1月出生于鄂爾多斯達拉特旗三座茅庵村,八十年代末定居于準格爾旗。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自治區詩詞學會會員。作品發表于《杯水》《準格爾地》《鄂爾多斯》《草原》《詩歌月刊》等刊。著有詩集《心中的準格爾》。作品多在一些文學報刊雜志發表,其中詩歌小說榮獲多種獎項。<h3><strong>主辦:準格爾旗文學藝術界聯合會</strong></h3></br> <h3>投稿郵箱:zqwl505@126.com<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h3></br><h3>●?長按二維碼關注我們</h3></br><h3>編輯:翁恩奇</h3></br><h3>校對:李? ?慧</h3></br><h3>審核:辛菊紅</h3></br> <h3>您的一個<strong>“分享、點贊、在看”</strong></h3></br><h3>讓我們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步。</h3></br><h3>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H3qnGw7MObwiupweU-1Zdw" >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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