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十三歲,六年級,放暑假了,就回到奶奶的村子里牧羊。城里的孩子到了鄉下去,未免什么都感到好奇,東瞅瞅,西看看,羊群,村莊,數不清的低矮的平房,無不沖擊著一個小男孩的心靈。那些課本上從沒有見過的景色,終于從文字里解脫。</p><p class="ql-block"> 正午時,奶奶領來了一個小姑娘,說這是遠房的表妹,向我引見引見,我一見到女孩子就羞澀,匆忙的問候見,只見到她在開朗的笑,如同山上的蒲公英,溫柔明朗。她見到我非常開心,非要拉著我去村子里轉轉,我說不急,吃過了飯,帶上羊群一塊,她答應了,一雙大眼睛,泛著一絲絲機敏。</p><p class="ql-block"> 吃完飯,她就迫不及待的嚷嚷著要出去,就像一只聒噪的麻雀,我卻一直很窘迫,我一直接受著老師的說教,父母的嘮叨,總之對于女孩子,是非常忌憚的,但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打開羊圈,趕上羊,拉著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們來到了村子外的一片草場,陽光明媚的午后,夏季的暑風卻起了牧草的一片蒸騰,我們驅趕著羊在草地里走,她穿著連衣裙,在風的吹拂下,就像一只張開翅膀的大鳥,要飛起來。她在風里奔跑,頭發隨意的搭在肩上,像一朵明媚的陽光。</p><p class="ql-block"> 放羊結束了,她又帶著我去了她的家。她的家不算富裕,窄窄的窗戶,窄窄的房間,她這么大了,仍然沒有自己的屋子,只能和父母在一張床上。我向她講城市里的事情。告訴她,如果有一天,一定要去外面闖蕩一番。她聚精會神的聽著,眼睛里放出了幸福的光。"好想和你一起走啊"她感慨著。</p> <p class="ql-block"> 后來,暑假生活結束了。我又回到了那一堆鋼筋混凝土的建筑里,而她,還在那窄窄的房屋中過自己的生活,臨行前她還拉著我的手,讓我有時間再來。然而這一別,就是六年。</p><p class="ql-block"> 高考結束了,我又回到了鄉下的奶奶家。又一個暑假,又一樣的燥熱,我嘗試著向奶奶詢問表妹的狀況,她微微一笑“她呀,出去打工了,你要是見她呀,只有打電話”</p><p class="ql-block"> 我打通了那個陌生的號碼。她的聲音已是沙啞的"哥呀,是你呀,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回來了,這幾年過的怎么樣?"</p><p class="ql-block"> "害,哥,初中一畢業就來打工了,一打就是二年啊,怎么說,我也兩年沒回去了,大城市人多啊,太雜了。"</p><p class="ql-block"> 過了幾天,她回來了,她的變化真大,皮膚粗糙了,臉更黑了,她還學會了抽煙,她很健談,講酒吧里的客人,講餐廳里的老板,講電子廠里的工時,還講自己的坎坷。但是后來,她閉住了口,把頭埋進膝蓋里,啜泣著</p><p class="ql-block"> “ 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我還不想,真的不想,這么快的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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