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寄思

姜萍

明天是母親百天忌日，我獨自來到家鄉的大海邊，走在長長的海岸線上，心情如波濤洶涌澎湃，面向大海，傾述我對母親的無限思念。 2024年1月6日早上6點38分，享年87歲的母親心臟停止了跳動，母親和父親離別五十九年后，長眠在大連長青墓園。患阿爾茨海默病的母親，七年里漸漸失去語言和行走功能，直到完全不能自理，臥床不起。2021年4月和2023年2月，曾先后兩次被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但母親和死神又抗爭了兩年零九個月，感恩我偉大堅強的母親！ 曾經多少個夜晚，夢到母親，我哭著醒來，醒來再想捉住這夢的時候，夢卻早不知道飛到什么地方去了。母親一生最愛大海，她的胸懷就像海一樣寬廣，歷經世事磨礪的心只能越發的堅固，就像沙灘上的鵝卵石，雖然沒有了棱角，但依舊守候，寧愿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創，也決不屈辱躺平。此刻，海風輕撫臉頰，帶著母親的關懷和溫暖，我的思念已經化著這翻滾的波濤，撞擊我的心房，那飛翔的海鷗，一定會把我的思念帶給母親。 百天將至淚難止，泣問慈母今可安？雖母親生前，竭盡全力陪護，但母親離去，又讓我心力憔悴。 2015年2月，我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時間寬裕了很多，但因為患有腫瘤疾病，手術后又來往遠程醫療，患病不可怕，要有戰勝病痛的信心，良好的心態和母親健在及家人呵護都是我的精神力量，我還要陪伴母親，要好好報答母親對我們三個兒女的養育之恩。術后一直瞞著母親，我不想讓母親再為我添加壓力。但蒼天就是這樣的安排，我身體剛剛有些好轉，母親因為患老年癡呆癥需要全天候的陪伴了。七年里，弟弟、妹妹一直都在上班，母親的照顧任務白天在我身上，晚上弟弟、妹妹輪流陪伴。后來二年，母親病情加重，我只能晝夜陪伴母親。可以說，我的退休生活，已經融在對母親的陪伴中，有生之年，就這樣慢慢地陪伴母親走完人生之路。這也是千千萬萬個兒女的共同奔赴，因為這就是做兒女的責任。從母親被醫生第一次告知準備后事時，到2022年12月母親陽后，母親病情加重，我的心病加速。雖然一邊陪伴母親，一邊堅持醫療調整，但我又患了抑郁癥。特別是晚上，我特別害怕母親不聲不響地離我而去，這痛苦的煎熬只有自己知道。但必須堅持守護陪伴，我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很奢望母親的人生之路走的慢一點，即使她臥床不起，只要能陪伴她就好，但是，回天無力啊。這個春暖花開的時節，再也不能推著坐在椅子上的母親在樓下曬太陽了。 為了母親，堅守七年前對母親的承諾，沒有把母親交給外人照顧。我一直給自己鼓勁，要堅持，一定要堅持，病重后的母親更離不開親手伺候。每天如果能夠在母親小區周邊走一會，放放風，就是我的奢求，實在走不出家門，就在母親家的大廳里走來走去，每天一萬步的記錄就在這方寸之間，只有這樣的不離不棄，才能問心無愧。 因為母親患這種病，有時很“鬧人”，當費了很大力氣剛把她扶著坐在輪椅上的時候，母親卻在那里喊著：我要上床，我要去躺著。有時剛剛把母親扶著躺下，她又說：我要起來，我要起來。給母親喂飯、喂藥、喂水更是最大的難點……，一天又一天就這樣和母親在一起。我的退休生活中，特別是伺候母親的這些年，也有了別樣的收獲。2023年七月，過去和我一起共事的姐妹們，考慮我照顧母親，就在母親家附近的地方，組織一次令我難忘的特別“七一”紀念活動，感謝這些姐妹們。退休不褪色，學習強國平臺，我的學習積分也越來越高，春節前還收到了社區黨總支發給我的“強國平臺學習”優勝者獎品。 這些年一邊陪伴母親，一邊開始寫美篇。父親去世的早，我的回憶文章只有一篇，而母親，我寫了《偉大的母愛》、《母親的算盤人生》、《布鞋情思》等二十篇文章，這是留給我和女兒及親人最好的回憶。 母親這一生為了三個孩子，遭受的磨難，給予的母愛，今生今世都報答不完。 2022年的年末，當我把《母親家那條花毛毯》這篇文章讀給母親聽的時候，母親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但我還是堅持讀一遍，體味母親的不易，感恩時代，感恩父母官對我們家的關愛。多年來母親教導的話語，始終銘記于心，那就是：一定要學會感恩，要學會慈愛善良，不能忘記那些好心人。母親去世后，曾經給母親這條毛毯的原灣里人民公社黨委書記孔兆恩同志，在和我通話時，又一次回憶那些年母親領著我們三個孩子生活的不易。他敬佩母親，更為故去的父親惋惜。孔書記最后問我，你母親臨終時是否痛苦，我告訴老書記，母親很安詳去了天國。老書記說，那就好，安息吧。 七年前因為身體原因，我曾征求母親意見，我想請一個人和我一起照顧她，母親一聽這話，直搖頭，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母親不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只高興我退休了，有時間陪著她了。我從此下定恒信，尊重母親的想法，不管如何，都不把母親交給外人，堅持陪伴伺候母親終老。母親這種疾病，她生活質量完全取決于伺侯者，不給喝水她不知道，不喂飯她也不知道，不換尿不濕她更不知道……。 要讓母親生命得到延續，要讓母親活的有尊嚴，細致入微的觀察、伺候很重要。多年來我還能一直堅持照顧母親，是母親的護佑，母親就是活菩薩。 1979年2月，父親的冤案得到平凡昭雪，母親的腰桿子才算真正挺起來。遭受沉重打擊的母親，一直堅信光明的一天終會到來。 母親經常眺望離家不是很遠的南山，因為那里掩埋著父親的遺體。母親含著淚水告訴我和弟弟、妹妹，咱們就這樣守著你爸爸，我就領著你們仨過一輩子吧，那時弟弟只有四歲。這一輩子何等的不易，母親跨越了生死的鴻溝，獨咽苦水，艱難行進。每當回憶母親風雨坎坷的人生，我就更下定決心，要努力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讓母親不再受苦遭罪，安享晚年。 退休后，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到大海邊走走，但最近兩年沒有來到海邊。今天再來大海邊，我貪婪的吸允著帶著海腥味的空氣，這里有母親的味道，想念大海，想念再一次回到母親溫暖的懷抱里。 對母親全程陪護，感覺沒有遺憾，但失去母親的痛，讓我無法自拔。母親離去是一生的潮濕，想起來，就會下一場只有自己看見的雨。因為母親和我的身體原因，我已經八個月沒有拿起筆，今天終于拾起筆，淚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悲痛的我，只能翻看母親的照片和視頻，回憶和母親在一起的幸福時刻。 七年里，堅持給母親拍照片和視頻，記錄母親每一天的生活起居，堅持寫《我的陪伴日記》。因為母親，我的退休生活里多了別樣的色彩，讓我落筆如流水，因為母親，讓我一次又一次跌倒了，再爬起來。人生只有幾十年，唯有母親健在的時候，多多伺候陪伴，才是對母親的最好回報。 大海的寬廣無垠，容納了母親很多的苦楚，大海的豐富物產，填飽了饑腸轆轆的肚子，那潮起潮落都在努力飛翔，永不言敗的海鷗，不正是母親的化身嗎？我在這里和大海對話，讓心靈得到一些解脫，感受生命的不息循環。 小時候，母親領著我來這里趕海的情景歷歷在目。那些年，每當三、四月份的時候，海水還是刺骨的涼，又沒有水鞋可穿，母親還是挽起褲腳，穿著膠鞋，就去海里趕海。母親常念叨著，今天有北風能退個大潮，能撿到海帶菜，今天是南風，潮不會大，但能撈到海綠菜，母親生產隊放工或者上工前，就會帶著小跑抓緊時間去趕海，哪怕去海里趕半個小時的時間都可以。這些海中的蔬菜，母親撈上來，就會在礁石上放著，控一下海水，再去撿菠螺，抓螃蟹，打牡蠣，等漲潮的時候再把菜裝到筐里，那樣會減輕一些重量。回到家里，海帶菜和酸菜一起燉著吃，那海綠菜則是做疙瘩湯和包玉米面包子的最好食材。 那種鮮美的味道至今回味無窮。而現在物品豐富，生活無憂無慮，集市上的海綠菜最高的時候賣到了30元一斤，但吃起來卻再也找不到過去母親做的味道了。 母親在心中暖，母親去心黯然。思念您啊，我親愛的母親！在這樣的思念里，我除了傷感，還能傾訴些什么呢？不管母親在哪里，母親的愛一直都裝在心間。愿大海，愿浩瀚的大海，將我的思念帶給母親，因為情隨海闊，因為有我的愛，這些都會傳遞給母親，溫暖母親每個夜晚，愿母親在天國安好。 文圖：姜萍音樂：悲傷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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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邊 寄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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