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大人，天堂的燈已為您點亮

黎明

岳母大人，天堂的燈已為您點亮 黎明 我的岳母去世整整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里我和愛人時刻都在想念她老人家，想念她慈祥的目光，想念她和藹的笑容，更想念她那親切的笑聲…… 在這一個月里我和愛人少言寡語、食之無味，表情木訥、行動遲鈍，家人和朋友們不止一次的勸我們，但效果甚微。 一個月前的這天傍晚，我正和幾個戰友電聯，商議第二天一早去北京參加王小京老首長的告別儀式，愛人連續打來三次電話，這在從前是沒有過的，我連忙把電話接轉過來，立刻傳來了愛人焦急而悲痛的聲音：“媽媽走了，你快點過來”。 走了，去哪兒了？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猛然間岳母近一個月來臥床不起的影子出現在我的腦海，我猛地拍了下腦袋，抓起車鑰匙沖出門去…… 傍晚的落日將云染成凄絕的艷紅，一眨眼，層層疊疊的云竟夢幻成朵朵耀眼的玫瑰，在天空里游移。晚高峰的車輛像孩子桌上的積木，遠遠的尾燈和剎車燈交織成一條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天哪，怎么會有這么多車呀？我理智地告誡自己，把好方向看好路，控制車速慢慢行。 我機械地駕駛著車輛，曾經的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岳母中等的個子，圓圓的臉龐，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齊耳的短發是她一生的標配。她是地道的江南女子，從小就奔波在皖南小橋流水的歲月中，忙碌的身影辛勞在稻花飄香、魚蝦滿艙的日子里，我們曾開玩笑說“媽媽從小就生活在黃梅戲的歌謠里，呼吸在荷花飄香的湖泊中”。她老人家有著一張百合花般嫩白的臉龐，充滿著靜謐和優雅，在不覺中給人多了幾分信任和親切感。難怪營區的阿姨們都羨慕地夸贊說，有這么好的皮膚配什么樣的衣服都好看。 我順利來到了家中，來到了岳母的身邊。她老人家已梳洗整理完畢，靜靜地躺著，那么的安詳，那么的寧靜，像是在等待親人們的到來。她微微張開的嘴巴，仿佛還有什么話要對家人說。 女兒也趕來了，她久久地佇立在外婆身旁，淚水不住的流下，卻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唯恐驚醒了睡夢中的外婆。她是外婆親手帶大的，從小到大，她都親切地把外婆稱作“阿奶”，祖孫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 …… 做好岳母的大殮后，我和愛人并肩坐在老人家的靈堂前，久久地凝視著遺像。兩支蠟燭在靜靜地燃燒著，黃黃的火苗中有一圈淡淡的紅光；三柱香也在靜靜地燃燒著，裊裊的煙氣緩緩上升，在半空中蕩漾，仿佛帶著我們的愿望和祈福一同飛向天堂。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在房間里彌漫，紅紅的香火把長長的香灰一節一節地頂落到香爐里，好讓香火持續燃燒，仿佛在給人們以心靈上的安穩和精神上的慰藉。 雖然已是早春二月天，但天氣依然很涼。愛人只穿了一件單衣，卻滿頭是汗，汗水伴著淚水已打濕了她的半個肩膀。我緊緊摟住她的臂膀，不停地安撫著，以緩解她內心的痛苦和悲傷。 就這樣，我們靜靜地坐著，各自想著心事，往事漸漸浮上心頭。 岳父岳母青梅竹馬，結婚后，由于岳父在部隊工作繁忙的原因，家務事幾乎都由岳母料理，她嫁給了軍人，更是嫁給了部隊、嫁給了軍營，幾十年來，他們從四季如春的江南城市，到白雪皚皚的北方村鎮，從簡陋的基層營房，到森嚴的機關大院，他們把家搬了一次又一次，住過的營房一個又一個，共同牽手走過了六十多年，使這段相親相愛的鉆石般婚姻在軍營里更顯得璀璨奪目，澄澈純潔。 岳母她總是從細微之處培養家風，在言傳身教中傳承家風。我第一次來到家中是因工作需要前來拜訪，我稱呼老人家為“俞同志”，當時她正在菜地里忙碌著，見我來了忙放下活計，把我讓進家中，又是泡熱茶又是削水果，我連忙謝了再謝。后來聽許多熟悉情況的同志講，這種現象是這個家中的常態，老人家就是這樣，無論是司機、公務員、水電維修師傅等，來者全是客，全家人都會熱情招待，從沒有怠慢過。幾年后，當我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后，我看到不僅有南方老家的親戚經常登門，而且還有附近的工人農民朋友時常造訪，更多時還是舉家前來，其中更少不了從前的一批批公勤人員也在其中，大家相敬如賓，共敘家常，渴了就喝，餓了就吃。記得愛人曾對我說起過一段往事，那是在家家都沒有多余的米下鍋，個把月也吃不上幾兩肉的年代，一個周末，岳父帶回了一只兔子，想給全家人改善一下伙食，可部隊突然有事叫他回去，這只兔子自然就交由岳母全權處理。姐妹三人眼看著媽媽把鍋里的兔子肉盛入一個個碗中，卻沒有吩咐她們端上飯桌，疑惑中媽媽讓她們分頭把幾只碗送到了左鄰右舍的叔叔阿姨家，嘴里還說到：“人活在世上，就是要相互接濟，相互親近才好”。懂事的姐妹三人按媽媽的吩咐做了，用鍋里剩下的湯泡飯美美地吃了起來，每人分得的那一小塊兔肉卻始終舍不得吃。再后來，家中房前屋后種的瓜果蔬菜也總是分給大家嘗嘗鮮。 岳母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節儉、樂觀和整潔的好媽媽，幾十年來，她通過對日常生活中的培養鍛煉和言傳身教，對孩子們的價值觀、思維方式、行為習慣和做人的品格等諸多方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也為這些觀念和品格的傳承在努力地追求著，默默地奉獻著。 岳母她總是以點滴的關愛向家人傳遞著溫暖。在這個家里從來沒有聽到過岳母對子女的指責話語，更沒有看到過她對任何人有過過激行為。她總是會用一個柔情的眼神，向家人們傳遞著期望，用一聲溫馨的問候，給家人們春天般的溫暖，或是以一個微笑，給家人們親切的關懷，更多的時候她會遞上一點可口的吃食，并督促你趁熱吃掉…… 記得八六年底我所在的部隊要去老山前線輪戰，出發前我抽時間回來向老人家和懷孕的愛人告別。盡管岳父也同樣要去參戰，但兩位老人一大早就張羅起為我送行的午餐，這讓我十分感動，不由得想起了當兵離家時父母及全家為我送行的場景，隨口說到：在我們老家就該吃“滾蛋餃子”了。哪知我是說者無意，岳母卻記在了心上，她老人家馬上騎車到市里有名的中和軒飯莊買回了熱氣騰騰的大肚水餃。我知道，岳父母一家是南方人，平時不怎么吃面食，為了不讓我帶著遺憾離家，她老人家冒著嚴寒，騎車幾公里為我買了可口的餃子。望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我的眼眶里早已浸滿了感激的淚花。 飯后愛人給我講起了家中的一段往事。由于多年的操勞，岳母許多年前就被確診為冠心病，需要經常住院治療和調養，每當這個時候陪床送飯的活都由愛人這個家中的長女承擔。有一次，愛人放學后給兩個妹妹做好飯，又趕往醫院去送飯，夜晚還要陪床。可那時她也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哪經得起連日來的辛勞，剛到醫院不久就在媽媽的病床上睡著了。望著眼前懂事而辛苦的女兒，老人家把被子輕輕地蓋在了她身上，自己則在板凳上靜靜地坐了一夜…… 愛人最后喃喃地對我說：“媽媽一直都是這樣的，她心里只想著別人，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關心過自己。” 岳母她總是用那孱弱的肩膀堅強地撐起了家里的天。七十年代初，部隊根據戰備的需要，要從千里之外的江南移防華北，家屬們翌年北上。岳母一個人不僅要收拾家當，還要操持三千金的一切，可謂難上加難。不僅如此，她還要抽空幫助鄰居的家屬們，特別是那些剛隨軍時間不長，經驗少，自理能力差的家屬們。 八六年至八八年，我和岳父都隨部隊參加了輪戰，岳母帶著三個女兒獨自在家，其中還有臨產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愛人。記得當時部隊剛接防不久，戰事很不穩定，各級干部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哪個環節安排處理不當，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所以天天擔驚受怕，忙得不可開交。此時也正值愛人的預產期來臨，卻始終沒有一點消息，本想打電話問一下岳父，但我知道，此時他老人家也是心急如焚，不知已往家中打過多少遍電話了。終于在預產期過后的三天傳過來了消息：因胎兒臍帶繞頸，難產，最后剖腹產下一女，母女平安。雖說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但更多的牽掛又涌上心頭，牽掛愛人的健康，牽掛女兒的成長，牽掛岳母的辛勞…… 我的老連長，集團軍通信處的梁參謀得知情況后，他費盡心思，想盡辦法把電話接到了部隊駐地的和平醫院婦產科，想讓我和愛人說句話，或許還能聽聽女兒稚嫩的哭聲。值班的護士告訴我，愛人還不能下床活動，無法接聽電話，岳母幾天來一直陪伴在身邊，還說老人家辛苦極了，已經好幾天沒怎么合眼了。我匆匆謝過掛斷了電話，淚水已流滿了臉頰，多么好的媽媽，多么偉大的母親啊！ 愛人出院了，原本想回家后可以好好的在家做月子，但誰能想到這一年的春天格外的冷，眼看著樹葉都發了芽，卻又被凜冽的寒風和襲來的雨雪給打了回去，暖氣早已停了，氣溫一下子又回到了零下，室內外的溫度相差無幾。愛人穿著大衣蓋著被子還嫌冷，一旁幼小的女兒被凍得哭聲不斷，沒辦法，岳母只好在家里燒起了煤爐，刺鼻的煤氣味嗆得娘倆咳嗽聲哭聲不斷，岳母則不停地用扇子煽著爐火，急得她老人家滿頭大汗、望天長嘆…… 也就是在這個春天，愛人既牽掛著在老山前線的父親和丈夫，又心疼嗷嗷待哺的女兒和疲憊不堪的母親，情急之下唯一的一點點奶水也被憋了回去，剩下的只有女兒更凄涼的哭聲。還是在這個春天，在窗外呼叫的北風中，在冰粒子撲打窗戶的啪啪聲中，愛人患了嚴重的感冒，也因此落下了哮喘的病根附身多年。更是在這個春天，岳母因勞累過度，積勞成疾，在孩子剛滿月就住進醫院做了手術。面對懷抱嬰兒來醫院探望的女兒，岳母仍強打起精神，樂觀地鼓勵她要勇敢、要堅強！ 轉眼到了八八年，再有半年時間我們就完成輪戰任務，可以班師回營了，我也可以見到日夜思念的愛人和親人了。可就在春節剛過幾天家中又傳來了消息，不到一歲的女兒因食板栗，被卡入氣管，駐地的幾家大醫院都進行了救治，但因技術條件有限，下氣管鏡未能取出，不到一歲的孩子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小臉憋得通紅，急得岳母和愛人直哭，無奈只能去北京求助。當時去北京還沒有通高速公路，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跑了整整一天。一路上，岳母不僅要抱著孩子，還要照顧暈車嚴重，吐得翻江倒海的我愛人，到北京后她老人家已累癱在車上。好在經首都醫院的全力搶救，孩子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每每想起這些，我的內心總有些酸楚和傷感，有時還會暗暗的落淚。愛人多次勸我要少想點過去，多看看將來。我嘴上答應著，但卻很難做到。我認為，沒有回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就像一朵花開過自己的季節，沒有留下浮動的暗香，就像一只大鵬劃過遼闊的天空，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總是有點遺憾。其實回憶中也會有一抹清淺的色彩，為我們的生活添加豐富而斑斕的風景。正是從這些經過歲月窖藏的情感回憶中，才能品嘗到它的醇厚甘冽，聞到它沁人心脾的芬芳。我想，我對岳母的情感正是在歲月的發酵中，一點一滴地釀造成似母子般的真情。 …… 　　在四月四日清明節這一天，作為媽媽的子女們，我們一同前往紀念堂向她老人家敬了香，大家都向老人家說了許多心里話。媽媽，您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您的愛和教誨卻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我們會懷念您的溫暖和關懷，懷念您的笑容和慈祥。通往天堂的燈已為您點亮，愿您在天之靈得以安息，您的愛將永遠伴隨我們周圍。 當晚，我抒情一首，以表對岳母大人的哀思。 ?哀思 ——清明節悼岳母大人 悲，悲切切 我像秋至的蟬 從心底的深處 發出悲切的哀鳴 就像似全身失去了溫暖 更像是生命中失去了方向 我的媽媽 在我遠離家鄉的時候 是您給了我溫暖的家 太陽一樣的溫暖 一樣的愛啊 媽媽，您是我心中的菩薩 在我第一次見到您時 您曾親手把濃香的熱茶遞到我面前 更是把貼心的話兒拉 媽媽，您不僅在生活中給予我溫暖 也同樣在我成長中賦予了愛的教誨 你對我的關懷不僅有太陽的溫暖 也同樣有月亮一樣的愛 一直伴我走天涯 我的媽媽 孩兒有無數的心里話想對您訴說 就像滿天的星星啊 閃耀著您對我愛的光華 媽媽，如今您一路風景走上天堂路 孩兒期盼您心無寂寥 更別掛記世間的滄桑 您在天堂星星般眨眨眼睛 定會在黑暗的宇宙中給我指引 有您的惦記和牽掛 我定會天上人間與您周圍 如果有來生 孩兒仍聽您講那從前的故事 聽您唱起那家鄉的黃梅戲謠 媽媽，天堂很美 您放心、盡情的攜花而去 您永遠是我心里最明亮的燈 在我迷憫，在我迷失的時候 我會尋著光明 尋找回家的路 哪怕是天涯海角 哪怕是物是人非 只要有光的方向 只要有花的芳香 我定會張開雙臂 去擁抱明天的太陽 二0二四年四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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