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在天堂好嗎？

清閑塵夢

文字：清閑塵夢圖片：清閑塵夢 人生的旅程就是一場目送。當我們在歲月的長河中漸行漸遠，留下的，唯有記憶和無法言說的故事。父親9年前去了另一個世界，而母親在9年后也隨父親去了。從此，彼此不再孤單。我和父母再見，只能在夢里了。而我和父母緣份，也只等來世再續了。 2023.11.3.姐的一通電話令人措不及防。母親意外摔跤入院不能動也不能言語。心很傷。在我最苦的童年歲月，是母親陪伴著我，而在母親最孤獨的歲月，我卻奔波在遠方他鄉。世事，永遠難料，你無法預知：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2023.11.4母親從重癥監護室轉入病房。確診腦出血。昏迷狀態，右半身不遂。傍晚時分，雨未歇。滿城市的溫暖燈火，卻孵不暖心上寒霜。曾經以為的時間還可以很久，在此刻成了多么幼稚的笑話。 2023.11.5凌晨4點半，街燈通明，車輛睡了，夜也睡了。母親依舊未醒，而我立在窗旁，心中空空落落。我們曾經許諾很多很多，卻實現很少很少。有時僅僅一句安慰的諾言，年邁的母親卻用孤單的日子一遍一遍的在心中呈現。 2023.11.6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往日文字感嘆中的強說新愁，在此刻，才深切體會有多么的疼痛和沉重。屬于母親的黃昏呢？我心中沒有確切的答案。那些扯散的夕光，再也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太陽。 2023.11.7清晨的霧籠罩著整個城市。也遮掩著母親七個孩子目所能及的距離。母親昏迷中，一直未睜眼。我們從最初期盼母親說話，到此刻能輕睜一下眼，都成了一種無望。原來，平時被忽略或無視的輕微動作，在此刻，在母親這，卻是多么無奈又無助的一種奢求。 2023.11.8夜也深。眼看母親入院快一周了。87歲高齡不能動手術，只能用藥保守治療。等待，是很揪心的一件事。五個姐和一個哥，我們夜間都是輪流守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母親，好起來！那怕睜眼看一眼我們，都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只是我們在期盼中淚流滿面，卻等不到一個安慰的眼神。 2023.11.9深夜，街道上行走的秋天，若我此刻心般空落落的。看著病床上昏睡的母親，想塵世間的紛擾終歸于零。只是母親，兒女們聲聲呼喚，真的不能激起您心中的一點點漣漪？母親，夜又深了。好多好多天了，您隨著黑夜一起沉睡，天快亮了，您應該醒來了。 2023.11.10醫生復檢，母親腦血塊有淡化。欣喜之余，依然沉重于母親的昏睡狀態。得知對面床的另一病人也是昏睡10多天后未醒，頓時陷入了一種恐慌。一些未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怕心中預感成真的狀況。 2023.11.11過了危險期。也咨詢了學醫的同學，對于母親的病況，什么時候蘇醒，半月，一月或幾月都沒法定論或有一個大概的時間。果斷轉院了，想會不會有新的奇跡出現。母親的手因天天吊針腫了。輕輕托著，感受著母愛的溫柔，那些童年時牽手的一幕幕紛涌而至，潤了眼眶。 2023.11.12新的醫院，新的開始，新的希望。夜也深，站走廊窗口，看周圍的燈火一盞盞沉睡。白天不懂夜的黑，黑暗中的孤獨靈魂，莫名怕成了失去父母的孩子。生活，總在貧苦時給予你親情的溫暖。而在物質豐富時，卻讓你失去摯愛。 2023.11.13早次復檢，情況并沒多樂觀。心中那種被死死壓抑住的想法，卻在悄悄探頭。特恨自已，恨自己有這樣的念頭產生，當對面床有另外相同病情的人好轉時，更是讓心沉了下去，沉到谷底。夕陽緩緩移過窗玻璃，那些溫暖的光，多像母親的溫情，我知道我必須要留住這一刻，永遠永遠……只是，它會很快消散嗎？ 2023.11.14高燒反復，病情時好時壞。姐來換班時，一個人走在途中。舊街小巷，有舊瓦青藤。想起童年，母親在院子里，用竹扁曬豆莢的情景，那時的母親，多么的年輕。怎么一轉眼，就老成了這樣子。那些我遠在他鄉，未曾謀面的日子里，母親白發是如何肆無忌憚的瘋長的呢？ 2023.11.15不管如何的不相信和不愿面對，從醫生的片言碎語的隱語中，心里開始接受和承認，盡管，心里有多么難受和不舍。點滴一點一滴，心里的淚也是一點一滴。我知道，母親的生命就這樣一點一滴在減少，而屬于我們母子今生的緣分也在一點一滴減少。 2023.11.16母親的手消腫了些，依舊未醒轉。每天除了晚上留2人，白天我們都齊聚。有時默默看著母親神傷，更多是回憶著老屋里關于母親的一點一滴。對面又換了病人，50歲不到，同樣腦出血，剛進來時還不停講著話，不久檢查后，也是不能言語而昏唾。護工大姐說，另間病房有一位腦出血老人80多歲了，一個多月了，能睜眼，不能說，不能動。我們不渴望母親能康復如初，只希望老人能醒來，看著我們，最后那怕不能走，只能坐輪椅，都是天大的福份。 2023.11.17凌晨4點半，母親咳嗽加重，不停的咳，感覺喘不過氣。肺發炎，連著發燒，一直反反復復。每次輕拍著母親的背，希望咳嗽能緩解些。心里很痛，也很沉。不曾想母親的晚年，還要遭如此之罪。世事不可預料，很多人在未曾親身經歷時，永遠不知道當事人的心境狀況。此刻只能憑想象母親的痛與悲，卻無法真切感受痛與悲在母親身上是怎樣一種魔咒般的煎熬。 2023.11.18母親入院第十六天，也是最開心一天。母親睜眼了，靜靜看著我們。全家喜極而泣。如果說世上有奇跡發生，我們相信，母親睜眼就是奇跡的證明。對面居住樓窗葉上，不知何時飛來一只鴿。我拍下它，是因為相信這是一只幸運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2023.11.19陽光正好，暖暖的照進病房。下午時分，母親又睜開了眼，并且隨著親人的呼喚聲開始左右輕輕轉動。嘴唇也輕輕一張一合，想說些什么，但什么也說不出。確信這次母親意識清醒，認出了四姐和我，我和四姐在廣東，離得遠而少回。我們輕握母親的手，能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度和抖動。母親輕輕動著唇，心里有萬千的話語和疼痛卻依然無法出囗。僅僅離暑假才幾個月，不曾想，暑假和母親的團聚是最后的一幕，更不曾想暑假回廣東時，縈繞在耳邊的母親的話成了絕唱。 2023.11.20凌晨1點半，母親病情突然加重。我突然開始有不祥的恐慌，哽咽著打電話叫來哥姐。此刻的我，內心真的有說不出的感覺，很茫然，很無助，很驚慌，大腦一片空白。怕，心中最不愿看到的那一幕出現；怕，遠方的燈火從此定格……后來經過醫生的一番忙碌，母親病況才終于又平穩下來。 2023.11.21經過昨晚救治，幸許是母親更累了。今天一直昏睡，不再睜眼。看著母親消腫后又枯瘦的手，回憶又往前延伸：老瓦屋的院前，是母親洗衣的手；是母親拾柴的手；是母親曬谷的手；是母親垛豬草的手；是母親縫衣的手；是母親炒菜的手……人啊，對于很多平凡的事情視而不見，總要在失去后才戀戀回憶或痛心不舍。 2023.11.22.母親的病情，晚上更嚴重，白天會好轉些。但今日白天，情況也不似往日樂觀。原以為會一天天慢慢好起來，但不能如愿。全家人都心沉沉的。不停的祈禱，大姐甚至還叫老家的哥去信下迷信，但令人更失望的是結局不是往好的方向發展。樓下墻邊那株草，頑強的活著。時光如此大度而寬容，讓一株小生命編織出屬于它自己的夢。而母親呢，經歷了八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屬于她的夢呢？ 2023.11.23下午，母親再一次睜開眼。這次很久，有半小時之多，一一望著我們，雖不能言，但還能用左右轉動的眼神交流，左手伸出，一一抓住我們伸過去的手，能感覺到母親手中傳來的從未有過的為度。我們哭著，笑著，又擔心著……我們心中都不敢相信是病情突然好轉，更多是預感的擔心。九年前父親走的前2天，也是突然間清醒說著家常，象沒病痛的好人一樣，2天后，就靜靜走了……母親的反常好轉，也是如此么…… 2023.11.24又是夜深，醫院住院部很靜。走廊的燈昏黃無力。半夜了，卻一點都不困，母親偶爾的咳嗽聲在靜夜里顯得特別令人揪心。不知道，還能陪伴母親多久？醫生處得知病況后，只能盡量多陪陪母親。母親，您一輩子用心念著兒女，而我們卻只有這短短20多天才是真正陪伴著您，可您，就算心里明白，也無法開口或睜眼再看看我們。 2023.11.25肺部聚集的痰很多，護士用機器吸痰后不久又聚攏，反反復復。看著每次吸痰時母親難受的表情，那種風燭殘年的悲涼感讓我們淚奔。不想母親如此難受，也不想就此放棄那怕是虛幻的一線生機。人啊，面對有些事情，真的無法作出決擇。站在現實與感情面前，永遠是等待與矛盾交替的煎熬。 2023.11.26母親昏睡中。明顯感覺狀況更不樂觀。對面樓頂的那樹葉全黃了，只要風輕輕一吹，我仿佛就能看到滿天飄零的樣子。一株樹，生命的燦爛只是一季，但我知道這不是時間的長短，它的燦爛，風會記得，雨會記得……屬于母親的時光呢？老屋記得，炊煙記得，土地記得，屋后那株老樹記得，而我們的心和時間永遠記得…… 2023.11.27.早上，醫生委婉的告之了我們母親的實際狀況。我們本還在猶豫是否把母親接回老家，畢竟在醫院，有什么突發狀況，有醫生在，心安。臨近中午，同病房的一位老人突然離去了，在一片哭天喊地的悲愴氣氛中，作為同室見證的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我艱難的下定了決心，和哥姐商量后，決定把母親接回老家。全家護著擔架，輕喚著母親告之到家了。進門那刻，母親眼睛睜開了，全體淚奔，百感交集。在想，也許母親心里，也希望留在世間的最后時光，能看到老屋，看到田園，看到故土，看到屋前父親親種的那棵大樹…… 2023.11.28下午4點20分，母親走了。也許母親心中最遺憾的是入院26天，卻無法用一句話語告別世間的親人。而我們，太多的遺憾，感傷，后悔，無奈……卻無法一一釋懷。那些備用的氧氣袋，縮躲在床邊，嘆息著，感傷著這個冬的寒冷。母親走了，從此和父親在另一個世界，彼此不再孤單。從此，與父母相見，只能寄托在夢里或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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