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的故事

單川峰

作者曹久齋 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聽我爺爺講述自己的故事，爺爺講的故事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歷。雖然當時我有些聽不懂，但隨著年齡增長和思想成熟，我越發覺得爺爺的經歷具有傳奇性。每每回憶起爺爺在世時講述的一些人和一些事，心目中爺爺形象很偉大，為我們曹家子孫后代樹立了豐碑。 我爺爺叫曹鳳山出生于1899年，生在河北唐山一個偏遠的村莊。這個莊名叫趙各莊。我爺爺奶奶生育了三個孩子，長子曹玉昆(出生于1927年4月)是我的父親，次子曹玉剛(出生于1932年11月)是我二叔，三子曹玉良(生于1935年12月)是我三叔。爺爺奶奶一家五口人在那個年代缺吃少穿，食不果腹。我爺爺7歲那年的1906年12月，時任直隸總督袁世凱在趙各莊籌建煤礦。建成投產后，趙各莊礦一直被比利時、英國資本家長期掌控，后來又被日本鬼子侵華強行掠奪霸占。解放前，我爺爺11歲在煤礦當童工親眼見證了趙各莊礦工人長期被資本家剝削、欺凌和打壓，工人歷盡艱辛，飽受磨難。我父親曹玉昆12歲進煤礦，在暗無天日的煤窯里當童工受盡了封建把頭的皮鞭打罵和身心摧殘。那時候的我爺爺心里就埋下對帝國主義仇恨的種子。 1922年10月23日，震驚中外的開灤五礦同盟大罷工爆發，同盟礦為趙各莊、林西、唐山、馬家溝和唐家莊五礦。每個礦都聚集了萬余人，停產停工并圍堵資本家辦公場所，強烈抗議資本家欺壓和剝削工人的罪惡行徑。那時候我爺爺23歲，是趙各莊礦大罷工的組織發動者之一，冒著生命危險挺在罷工隊伍最前面，代表著工人階級利益向資本家討公道。大罷工持續了25天，罷工的規模和浪潮之大，其影響力得到了全國各界人士、海內外同胞及一些國外友人強烈聲援，資本家在輿論壓力下被迫答應條件。毛澤東同志在《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一文中，對此曾給予了"他們特別能戰斗"的高度評價。 我爺爺奶奶家境貧寒，靠下煤窯做苦工養活一家人，我爺爺性格耿直，心里一直堅信一個道理"帝國主義不趕出中國，老百姓就不會有一天好日子過"。后來，我爺爺懷著一顆赤熱的心離開趙各莊投奔了冀東游擊隊，后又派回趙各莊成為一名潛伏下來的地下交通員。 1938年，第二次五礦同盟大罷工和抗日暴動爆發，這次罷工不同于上次。1922年五礦同盟大罷工是工人被長期壓迫自發性組織起來的。1938年五礦同盟大罷工是由北方局河北省委派地下黨員周文彬具體領導了五礦工人罷工斗爭，引導工人反對英國帝國主義斗爭并逐步形成了濃厚的抗日氛圍。這次五礦同盟大罷工和抗日暴動中，我爺爺奉命負責五礦之間的情報傳遞，每天行跑幾十里地，竭盡全力的把情報及時準確的送到聯絡點。 這次罷工和抗日暴動，涌現出節振國、蔣振元、節廷秀、李連永、繆福春等工人積極分子，成為罷工隊伍里的工人領袖。其中節振國是我爺爺奶奶家隔壁鄰居。我爺爺比節振國大11歲，以老兄少弟互稱，成為志同道合的兄弟。節振國經常帶著幾個工人兄弟聚集我爺爺奶奶家里商量斗爭大事，我爺爺雖然沒有上過學堂也不識幾個字，但是懂得革命斗爭的道理一點不含糊，斗爭的決心非常堅定。 1938年5月4日，持續40多天的五礦同盟大罷工和抗日暴動取得勝利，不僅給英國帝國主義經濟上以重創，而且給日本帝國主義"以戰養戰"侵華陰謀以沉重打擊，迫使日本與五個煤礦約訂295萬噸煤炭供銷合同，削減170萬噸，削弱了日本軍工鋼鐵行業的生產能力。 罷工結束后，英日帝國主義相互勾結開始瘋狂報復，大肆逮捕工人領袖。蔣振元、節廷秀等被捕慘遭殺害。5月6日，日本憲兵隊突襲節振國家里準備逮捕節振國，因節振國不在家，就將其兄節振德捆綁毆打。正在這時，節振國回家看見院里院外有很多日本鬼子，其兄被打的鮮血淋漓。頓時國恨家仇涌上心頭，順手抓起鍋臺上的菜刀砍向鬼子，奪下鬼子戰刀又順手將幾個鬼子砍倒，鬼子開槍擊傷節振國左腿。節振國忍痛迎戰群敵，趁機突圍翻墻脫險。節振國刀劈鬼子兵的英雄壯舉轟動了唐山百里城鄉。 聽我爺爺講，節振國刀劈鬼子兵后帶傷離開了趙各莊，參加了冀東抗日聯軍司令員李運昌領導的抗日聯軍，被任命為工人特務大隊隊長。節振國經常秘密潛回趙各莊與我爺爺和其它工人積極分子一起串聯發動工人武裝斗爭。7月18日，節振國奉命率領工人特務大隊在外圍攻打趙各莊，我爺爺和一些工人積極分子策應配合，形成里應外合之勢打掉了偽警察所，繳獲槍支，武裝了工人起義隊伍。次日凌晨，起義隊伍一鼓作氣占領了整個趙各莊，并召集數千人大會，慶祝武裝起義勝利。當地商會和老百姓紛紛捐款慰問，支援抗日。上千名工人和農民紛紛揭竿而起參加到抗日隊伍里，形成了強大的抗日武裝力量。在冀東地區創下了抗日斗爭史上工人與農民聯合抗日的典范。1940年8月1日，節振國參加灤縣下尤各莊與日偽軍作戰中不幸壯烈犧牲，時年30歲。當我爺爺聽到這個不幸消息后悲痛欲絕，痛失了一位肝膽相照，并肩戰斗過的好兄弟好戰友。 1945年，抗日戰爭轉為解放戰爭，全中國解放指日可待。為迎接解放，保護礦山，防止敵人炸毀礦山做垂死掙扎。地下黨組織開始籌劃護礦斗爭，我爺爺奉命組織工人成立了護礦隊，護礦隊員公開身份大多是井囗搬運工、設備檢修工及干雜活的人，暗中監視著礦山井口、絞車房、通風口及供電設施設備等要害部位，一旦發現可疑情況，立刻由我爺爺向地下黨組織傳遞情報，直至解放。 1948年12月12日，趙各莊解放。以李振清、趙明、慕羽、郭泰等人民解放軍代表進駐趙各莊礦，代表人民政府對趙各莊礦實行軍事管制，趙各莊礦終于回歸祖國和人民的懷抱。我爺爺被委任趙各莊村村長(后改稱趙各莊人民公社社長)，我父親曹玉昆那年22歲在礦山當上了工長，二叔曹玉剛那年17歲也走進礦山當了一名礦工。 解放后，由于政府教育資源比較匱乏，由煤礦承擔起辦學義務。礦工后代開始走進學校免費讀書，上學不再是有錢人和富戶家庭孩子的天堂。 我爺爺回憶說，我和你奶奶，你爸和你二叔都不識字，我和你爸都是從童年開始當童工，一家五囗人四個是文盲。解放后，家里只有你三叔走進了學堂。 我爺爺每次提起三叔時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驕傲的回憶說:你三叔學習成績很棒，小學畢業后轉入東三礦(東三礦當時指唐山東片區趙各莊礦、林西礦和唐家莊礦區域)老三中讀初中和高中(老三中現名唐山三中，解放初期為東三礦區域唯一一所初高中連讀學校，以后搬遷到唐山市區，老校址為現在的大莊坨小學)。高中畢業后以優異成績考取了河北醫科大學。當時你三叔是咱們趙各莊解放后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文化人，不僅是咱曹家的驕傲，也是咱們整個趙各莊人的驕傲，記得那時候政府敲鑼打鼓登門祝賀，趙各莊很多叫不上名字的鄉親們絡繹不絕的來家里道喜。當時你三叔背著行李離開趙各莊時，從咱家門口出發至趙各莊村口，道路兩旁站滿了圍觀人群，都興高采烈的歡送你三叔走出趙各莊。我和你奶奶，你爸和你二叔被這場景感動的流下眼淚，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三叔好好學習，為咱們英雄的趙各莊爭口氣。 你三叔沒有辜負了家鄉父老鄉親們的希望，上大學后刻苦學習，學業有成后分配到河北省故城縣(原山東省武城縣節振國故鄉)醫院當了一名醫生，后來任職醫院院長。經常回到養育過他的趙各莊故鄉，攜妻帶子參觀百年礦山歷史紀念館，瞻仰節振國塑像，教育后人銘記歷史，不忘初心使命，發楊開灤工人特別能戰斗精神，為祖國多做貢獻。 爺爺每次回憶起這些往事，有時還嘆氣惋惜說:可惜那些參加五礦同盟大罷工、抗日暴動犧牲的工人兄弟和抗日作戰中犧牲的戰友們，沒能夠看到新中國的成立，沒能夠享受到今天的幸福日子。 　　如今，我父親，二叔，三叔都己長眠于地下，永遠陪伴著我爺爺奶奶。愿老一輩安眠地下，永無牽掛；愿后人銘記先人遺愿，珍惜當下幸福生活，傳承紅色血脈，立志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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