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杏花天

段志海

春天來了。北京的春天在清明節前，也就是杏花滿山的時候才最像春天，而這已經是暮春了。 清晨，迎著一縷清風，坐上車，沿著太行山蜿蜒公路，一路向西。車窗外，河水微瀾，岸邊柳樹新綠，春光下，微風中，輕輕搖曳。再遠處，漫山遍野的杏花樹，更遠更高處，藍天白云。這白云像群山的杏花，這群山的杏花又像藍天上的白云。 我站在老屋的門前，望眼過去，時間忽然消失了，我的思緒回到了學生時代。 高高的山崗上，溝壑谷底；嶺頭坡根下，田疇地邊；貧瘠的土地中，到處都有杏花樹的樹影；杏花是二月的花神，地位極高卻一生低調，仿佛是專為了人們在清明節祭祖掃墓而來。在微風中把花瓣灑下來，你把它放大了看，就是紙錢，鋪天蓋地，輝煌悲壯中有種天堂的美。 杏樹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都能頑強生長，如期綻放。 觀其樹干:有如滄桑的老人綻開褶皺的笑容；有的樹干挺拔，株高十米有余，如華蓋庇蔭；它們枝椏交互，葉片疊織；花序扶疏。 　　杏花兒開了落了，農民開始收拾田地，田地里的氣息開始升騰，村里小名叫杏花的女孩子一茬又一茬…… 十九世紀的一八九零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的畫家梵高，聽到弟弟提奧有了孩子是多么喜悅。他看到了新生命，看到了充滿希望的未來。他于是畫了一幅《盛開的杏花》，作為賀禮送給自己的侄兒。杏花開放，新生命的開始。 牧童遙指杏花村，詩人的清明時節是有地域特征的，應該是專指北京、河北、陜西、山西的季節，詩人的詩反應了真實的地理。 一陣微風吹過，杏花樹上白、粉色的花瓣頓時飄落下來，落英繽紛，猶如下了一場杏花雨。兒時的那首童謠回響在耳畔:桃花兒開，杏花兒謝，誰給梨花兒做滿月。杏花就這樣悄然地撤離枝頭，放棄了嫵媚，留下了小小的果實。 麥收季節，也是紅杏成熟時節。 在老屋后的山坡不遠處，有一株抱粗的蒼翠的杏花樹。麥黃之際，杏果形狀扁圓，向陽部有紅暈及斑點，果肉暗紅色，味酸甜多汁，惹得半大不小的孩子們的青睞，垂涎欲滴，做夢都惦記。 　　我與玩伴充分利用晌午社員收工歇息時，偷偷地貓著腰跑到樹下。大家手摳腳蹬腹伏樹身依次爬上樹干，腳踩在樹椏上，手握樹枝；兩眼泛著光。“不敢高聲語，恐驚看青人。”用來形容我們最合適不過了。卻原來早有捷步先登者，摘走了成熟的杏果。我們只能顫抖著向樹椏深處延伸，手拽著樹枝，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又一年的麥收時節，生產隊長決定，一部分學生去采收杏（當地稱打杏）。 我們背簍?籃扛上長木竿去打杏。只要能用手摘到的杏兒，就用手去采摘。我們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在樹中如挑選熟透的陰面黃陽面紅的黃尖嘴杏，丟在嘴里品嘗咀嚼，軟綿綿、甜津津的,味道好極了。長在樹梢枝頭的金黃色的杏果，我們只能站在樹椏上，揮舞木竿，伸著頭在綠蔭里噼里啪啦一陣“摧殘”，黃的，紅黃的，青的；大的，小的，微圓的；甚扁的；帶葉兒的，帶把兒的，什么不帶的；一跌就破的，跌而不破的，全都有落在地上。 打杏有道，輕則不掉，重則要破。有時候明明打下來了，卻不知落在何方，或者仍在樹的枝葉間，如此之類弄得我們伸伸頭毛毛腰，上邊尋，下邊找，雖覺麻煩，亦添笑料。但竿子打去偏偏不是，再打依然不是，杏葉倒狼藉滿地必狂搗一陣而后掉下來。掉下來的又必是破破爛爛的家伙，我們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鮮杏分給到每家每戶不易久留，挑選完好品嘗外，其余的捏開晾曬成杏干，杏仁單獨保管。 時隔今日，我用手機搜索有關杏果的信息得知，杏果營養豐富，含有較豐富的蛋白質及礦物質元素、維生素和氨基酸。具有生津止渴、潤肺化痰的功效。 再有杏花樹的木質堅硬，可做門窗、家具等；而且還是京城烤鴨店最上乘的烤鴨燃料，木質發熱均勻、火勢硬、無煙；杏葉經水焯浸泡后可食用。 據《本經》記載:“杏仁味甘，溫。”可祛痰止咳、平喘、潤腸，治療喉痹、腸道便秘等。除直接以外，還可榨油，制作糕點、糖果、飲品等。 二月杏花天，二月杏花滿山。在清明節里它以獨有的方式參加人們的祭祀活動，為千年萬年上古的靈魂播撒紙錢。在糧食短缺的時代，杏葉可以儲存起來，為荒年的人們留下希望，讓饑腸轆轆的人延續生命，它的作用是天道的一部分。 二月的杏花天讓我們在祭祀祖先的時候有所思考。 圖片來自網絡發表《燕鼎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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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