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的立春節氣早,甲辰年還未到,還是癸卯年臘月二十五便立春了。本以為今年的花期也會隨之提前,然而已經出了“九九”,第二天就是植樹節了,當天的氣溫竟驟降至零下7℃,人們又穿上了冬裝。當地晚報登了消息說,本地今年入春大約比正常年份晚半個月。想想也是,自立春以來,這里總是陰晴不定,乍暖還寒。氣象學意義上的入春是有標準的,必須連續5天平均氣溫在10℃以上。記得去年,冀東一帶是“跑步”邁入春天的,而今年的春天,像是行駛在坎坷山路上的汽車,氣溫上下顛簸,大起大落,想必是坐在車上的春姑娘暈厥在半路上了!不然的話,往年五九六九就沿河看柳了,怎么今年都過九九了,柳樹的枝條還是光禿禿的,尚未張開青眼呢?</p> <p class="ql-block"> 昨天是春分節氣,昭示著春季已經過半,可早晚依然風冷侵膚。今天風停了,連細小的樹梢也紋絲不動,人們感受到了春日融融的愜意。我沿著河邊漫步,路經一片楊樹林時,發現楊樹的花序掉落了一地。穗狀的花序足有七八厘米長,表皮疙疙瘩瘩的,呈暗褐色,通體長滿了絨毛。掉在地上的楊花并不浪漫,好似一條條毛毛蟲,或聚或散,蠕蠕而動,讓人看著心里不舒服,但腳踩上去卻柔軟得像走在毛毯上似的。</p> <p class="ql-block"> 幾天沒見,楊樹是什么時候開花的呢?怎么又匆匆凋零了?是因為人們不喜歡它的樣子么?……我邊走邊胡亂思忖著,忽然想到民間有個說法,即“等來楊樹花序落,百花次第始盛開。” 于是便想,雖然這個春天像個瘧疾患者,氣溫起伏得“打擺子”一般難受,楊樹終究是開花了,這說明春姑娘還是向我們姍姍走來。冒微寒,訪消息,我一定能尋到春天的蹤跡的。</p><p class="ql-block"> 走出楊樹林,河兩岸的樹木就紛雜交錯了,榆槐櫸柞水曲柳,松杉桑梣元寶楓,還有些高大的喬木我叫不上名字。大多數樹種,枝椏透出了些許綠意,少數樹種依然是干枯枝瘦的蕭索,好像沉眠在寒冬里還沒有蘇醒復活。走上拱橋,人似立于樓船之上,望著腳下的一床河水豐盈漫溢,在斜暉映照下微波蕩漾,一色澄碧,不禁令人生發了 “水滿清江花滿山”(唐?儲光羲詩句)的春的聯想,便覺得這河水流瀉的動勢,澄清碧透的色澤,比起岸邊那些呆立的樹木來,倒是更解春意的風物。</p> <p class="ql-block"> 其實我錯了。當我轉過身來向橋的另一邊望去,灰蒙蒙的薄暮中透出來一抹亮色,走近才知這是一片盛開的連翹。黃燦燦的連翹花綴滿了枝梢,連成片,簇成團,絢爛得如天邊的晚霞。這是今春映入我眼簾的第一縷春光,壓抑在心頭一冬的冰冷頓覺被融化了。在不遠處的堤坡上,漫坡的二月蘭拉直了我的眼球。這是一種可食用的野花,紫白相間的花朵嬌小玲瓏,在輕風中微微顫抖著,怯生生的好像說:“我不是來報春的使者,別這樣看著我。” 那幾分羞澀的模樣惹人憐愛。堤坡下有幾十棵海棠樹,往年的這個時候,紅艷艷的海棠花已經爭相綻放,占盡了春光;而今眼目下,光滑的枝條上仍然沒有動靜。我走近細瞧,竟發現有一株海棠樹長出了花苞,花骨朵藏在幾片嫩葉里,表皮被急巴巴要綻放的花瓣頂破,裂開了一道口子。</p> <p class="ql-block">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曾幾何時,我亦做了草木閑人,常常為一朵花開,一樹旖旎而虔誠佇立良久,凝神靜觀半晌。草榮草枯,花開花落,生命在無言的光陰里流轉,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由衷贊嘆花花草草的生命力,即使天氣再無常,再惡劣,它們也要奔赴一場未知的花事,不辜負春天的邀約,不褻瀆生命的意義。</p><p class="ql-block"> 不遠處傳來了歡聲笑語。尋聲望去,是十幾位園林工人正在給新辟的花圃培埂澆水。有的揮鐵鏟,有的拖水管,鞋子浸在冷水里,全都濕透了,褲管上沾滿了泥土,眼睛里卻滿是笑意。我上前問他們在給什么花草澆水,一位師傅說是剛剛種下的月季和鳶尾。</p><p class="ql-block"> “今年怕是等不到它們開花了……” 我抱憾地嘟囔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人勤還怕沒花看,” 另一位師傅接話說,“過一久你再來看,鳶尾就開花了。”</p><p class="ql-block"> “月季今年夏天也會長起來的,花要開到十月份呢!” 一位鏟土培埂的女工這樣說。</p><p class="ql-block"> 從他們的話語中,我深切感受到他們對大自然的熱愛,對自己勞動的自豪!</p> <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上,遇見老張騎著摩托車迎面而來。老張是個攝影愛好者,問他又到哪兒采景去了,他便從他的數碼相機里翻頁給我看。嚯,大都是農村春耕的照片。春分時節,過冬的小麥普遍返青了,在廣袤的田野上,農民們正忙著為小麥保墑:耙地,鋤草,松土,追肥,灌溉……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春分寒,鬧麥子”,這個農諺是說春分時氣溫低,對麥子的危害極大,農民們還要做好“倒春寒”的預防。老張侃侃而談,說他把這些勞作場面都拍下來了。</p> <p class="ql-block"> 我問他在鄉下看到燕子沒有?他想了想,說:“還真沒注意到,有,大概也不多。” 我說,春分節氣三物候,一候即“春分至,玄鳥歸”。燕子遲遲未歸,看來今年入春是晚了些。老張笑了笑,說:“農事可不管天氣好壞,就跟著節氣走。天暖也罷,天寒也罷,農民從不指望風調雨順,戰天斗地是他們的常態。我覺得拍農村的春景,題材更豐富,畫面更生動。” 我心里暗贊老張的見地,說:“是的是的。城市春光憑天氣,農村人勤春來早啊!”</p><p class="ql-block"> 寫于甲辰年春分次日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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