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

小微

題記——你知道蘭因絮果這句話嗎？我少時讀的時候只覺得惋惜，如今卻明白了，花開花落自有時…… 1 夏小蘇站在那個貨架前發了一會兒呆，然后偏過臉迅速離開了，不然她一定會在人來人往的超市淚流滿面。 那兒放的是各色的水果盤，其中一個和她家那個同款，昨天她剛買回去，一次還沒有用，就已經觸目驚心地碎在了她面前。 水果盤是吳新南摔碎的。 刺耳的響聲驚嚇了夏小蘇懷中的孩子，孩子無知放肆地哭起來。無非是一種本能的抗議，可憐他對于所處生活環境的動蕩，卻渾然不知。 夏小蘇強咽下眼淚，被凄涼和屈辱撲面裹住。 這一切又怨得了誰呢？苦海無邊，回頭無岸。路都是自己選的，咬著牙要走下去！ ——吳新南是夏小蘇老公。 這么說時夏小蘇總是有一點心虛，因為吳新南從未真正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對待。新婚之夜他大醉不歸，拒絕洞房，讓她期望多年的婚姻成為笑柄，早已刷爆了人們的茶余飯后。 2 夏小蘇第一次見到吳新南是在八年前，那時她剛升入中學。 吳新南來送妹妹吳新悅，他在擁擠的人潮中玉樹臨風，蓬松的黑發被清風撫動，形成好看的弧度，生機勃勃的五官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當然，這力量是對夏小蘇而言。 就這樣，吳新南毫無預兆地闖進了夏小蘇的眼睛，十三歲的少女心在那一瞬間柔軟成了羔羊。只是，這閃電一樣的激蕩只是在夏小蘇自己心里，吳新南本人一無所知。 數年后，夏小蘇回想這份猛烈的，不知所起的喜歡，不禁感慨萬千: 那時的青澀情感，無非是被萌動的青春左右，更像是一場浩劫。而自己，不知道究竟是青春浩劫的落難者，還是幸存者。 也許，這不可預知的，不可抵擋的，挾裹少年天真的力量，正是命運的安排。 總之，從此的夏小蘇就陷入了一段盲目又漫長的暗戀。 3 她沒有多少機會能看到吳新南，懷春少女也因此生出幾分狡黠，她和吳新悅成了好朋友，幾乎每次吳新南來找妹妹她都知道，她也會找各種理由去看那美少年一眼。 周末她甚至還勇敢地去找過吳新悅，無非是希望可以在她家里遇到思慕的人。 少女懷揣著自己的秘密，悄無聲息地墜入暗戀的漩渦，劇烈而又晦澀，溫柔而又無助。 日子緩慢又飛速，夏小蘇初三那年，吳新南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了。 ——他娶了自己的新娘。當然，不是夏小蘇，她還太小。 在他的新婚之夜，夏小蘇躲在宿舍的被子里偷偷地哭。 偷偷地哭呀!——她的悲傷鋪天蓋地，又嚴防死守，其他人一概一無所知。 4 三年后吳新南離婚，風傳他不喜歡那個門當戶對的女子，老輩的壓力成就的只是短暫的露水姻緣。 然后便是新一輪的逼婚，吳新南的父母四處走親訪友，為兒子再覓良配。 此時，夏小蘇也是一個待嫁的大姑娘了。她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便毅然決然走進了擅長做媒的二伯母家。 “你想嫁給二婚的吳家小子？”二伯母難以置信地看著夏小蘇，“你一個水靈靈的黃花閨女，要長相有長相，要個頭有個頭，你說什么胡話？” “伯母，只有你能幫我，求你了，我就想嫁他！” “孩子，你好糊涂！咱是自家人，我才想多嘴勸你一句，你不知道嗎？吳家家底雖然不錯，為人卻不厚道，好人家誰愿和他家結親？更何況是你這樣的好孩子！” 夏小蘇此刻哪里還聽得進去！事情直鬧到她父母跟前，老兩口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斷然把她鎖在家里，讓她死了這條心。 夏小蘇于是開始絕食，以死相抗。數日后，父母看著瘦得走了樣的閨女，深深嘆了口氣，算了吧，隨她吧！不然又能怎樣？難道真看著她去死不成？ 5 三個月后，夏小蘇終于如愿以償，嫁入吳家。只是，她在新婚之夜就被吳新南放了鴿子。 后來夏小蘇才知道，吳新南當時已有意中人，只是那女孩是風塵中人，且個性強勢張揚，因此吳家人死活不同意，而她又恰逢其時的跳出來，吳家自是正中下懷，等不及她過二十歲生日，就火急火燎地把她娶進了家門。 只是吳新南的一顆心都在心上人那兒，怎肯就范，于是就鬧出了新婚之夜徹夜不歸的奇葩行徑。 吳新南由著性子鬧了一段兒，可是木已成舟，再加上家里的經濟施壓，哪里還有能力轉圜，最后只好別別扭扭地和夏小蘇過了下去。 夏小蘇的初夜是在吳新南的一個醉酒之夜交代出去的，沒有憐惜，沒有美好，有的只是吳新南的折辱，夏小蘇就這樣百感交集地成為了老公的女人。 幸還是不幸？夏小蘇不想回答，只是一個月后她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公公婆婆開心壞了，他們對這個溫柔靦腆的媳婦倒是挺滿意。 吳新南呢？也似乎是因為這個孩子的來臨逐漸接受了夏小蘇。他開始忙著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甚至把生意上的事兒還說給夏小蘇聽，夏小蘇知道他資金緊張，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私房錢也交給他周轉。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6 一年后，夏小蘇溫柔恬靜的抱著孩子出現在大家的視野里。二伯母嘆息說：這孩子，可算是熬出來了…… 但事情在那年秋天卻背離了大家的預想，——吳新南喜歡的風塵女子找上了門，言之鑿鑿地說懷了吳新南的骨肉…… 夏小蘇和吳家人立時看向吳新南，吳新南的臉上全是默認與不羈，夏小蘇看著大腹便便的第三者，下意識的抱緊了孩子…… 然后，夏小蘇所營造的“家”就陷入了困境：吳新南不是不見人影，就是各種無事生非，家里時常雞飛狗跳，戰火紛飛，哪里還有過日子的樣子？ 一年后，那女人的孩子出生，吳新南再不肯回來家里，和情人孩子公然同居。夏小蘇形只影單的帶著不到兩歲的孩子，陷入絕境。更讓她料想不到的是，“好哭的孩子抱得多”，吳家人拗不過決絕的吳新南，就另打起來算盤，一家人合起伙來孤立好說話的夏小蘇，逼她離婚。 7 吳家不仁義由來已久，并不屑于千夫所指，而夏家是清白的小戶人家，遇到不要臉的吳家人，終不是對手。糾纏不清了半年，夏家人心力交瘁，敗下陣來。夏小蘇無憑無據，人財兩空，連孩子也未能帶走，凈身出戶。 短短三年，從微有積蓄的純情少女到身無分文的被棄婦人，像極了一場夢魘，只是這夢魘，再也無法醒來。 不久后，吳家再辦喜宴，有媳有孫，兩全其美，可不又是一個完整的幸福之家了！ 而夏小蘇，數年后也終是又嫁了人。或者幸福，或者不夠幸福，又如何能說得清呢！只是，大家偶然再看到纖弱的夏小蘇經過時，都不禁側目而視，私下憐惜：——老天爺這是安排的哪一出呀？為什么要非讓一個干干凈凈的女孩兒趟一趟腌臜呢？ 生而為人，總是要沿著既定的軌道往前走。或許，一個人長大的過程，就是這般茫然。迢迢前路不過緣自偶然一回顧。一顧前因，一念后果。這一顧一念之間便是一生。而夏小蘇，那年夏天遇見吳新南的那一眼，便注定了零落，注定了破碎，注定了千瘡百孔，注定了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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