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上）

姚藺心

二零一九年十月，國慶長假。 濱江豪庭三棟三單元303室，駱明珠早早起床，洗漱完之后，來到廚房準備為丈夫蕭子斌做早餐。 她打開窗戶，十月的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芬芳，輕柔的風兒帶著清新的氣息，吹拂到她的臉頰，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精神舒爽的感覺。 她今年四十六歲，自結婚后，她就辭退了自己心愛的工作，回歸家庭做了一名全職媽媽。現在，女兒蕭逸飛已經上大學去了，眼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兒子蕭逸帆，他馬上就要參加中考了。 一絲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戶的玻璃照進來，照在駱明珠的身上。步入中年，她依然保持著樸樸素素的模樣，天生微卷的一頭秀發輕輕地披在她的肩膀上，顯示出一個中年女子獨特的淡雅氣質。 雖然，歲月在她的眼角刻下了一絲蒼老，卻無法掩蓋她那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魅力，一雙明亮而充滿智慧的大眼睛透露出自信和堅定。 丈夫蕭子斌常年在東莞工作，國慶長假從東莞回來，在家里小住了幾天。今天是十月六日，他要啟程回東莞去了，他說早點過去路上不會堵車。 女兒蕭逸飛學校放假沒有回來，兒子蕭逸帆一大早也去學校了，家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蕭子斌喜歡吃煎餃，駱明珠將煎至兩面金黃的餃子裝盤，又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切了一盤水果，一一擺放在餐桌上，等著蕭子斌起床吃早餐。 這時候，蕭子斌也起床洗漱完了，他穿戴整齊，一看就是一位很講究的人，雖然已經步入中年，但是他的皮膚很好，保養得當，一張英俊的面龐，頭發依舊烏黑發亮，鼻梁上架著一副近視眼鏡，有一絲知識分子的味道，更流露出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男子所具備的儒雅氣質。 他來到餐桌前坐了下來，見駱明珠還在廚房里忙活，叫了一聲：“明珠，辛苦你了，來，我們一起吃早餐吧。” “好的，你先吃，我馬上就收拾好了。”話音剛落，駱明珠就從廚房走出來，在蕭子斌的對面坐了下來。 餐桌上，駱明珠邊吃邊對蕭子斌說：“子斌，跟你商量個事，你是知道的，我媽媽身體一直不好，我想回娘家看看她老人家，也想多陪陪她照顧她一陣子。再說，逸帆上學要到月底才回來一次……” 還沒等駱明珠把話說完，蕭子斌就狠狠地打斷她的話，他生氣地對駱明珠說：“你媽媽又不是只生你一個人，你不是還有弟弟妹妹嗎？再說了，你媽媽身體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之前也一直是你在照顧她，接到家里照顧她都有好幾個月了，我也沒說什么，這次我堅決不同意你再回娘家去……”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駱明珠的眼角流下來掉在碗里，她哭了。只要每次說到她娘家的事娘家的人，蕭子斌就會讓她傷心讓她難過。而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他的面前失聲痛苦起來。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你媽又還沒死。”蕭子斌大聲朝駱明珠吼著。 望著蕭子斌不可理喻和生氣的樣子，駱明珠不再說什么，她很清楚，如果再繼續說下去，一定會是一場暴風驟雨。 結婚整整二十年了，駱明珠似乎已經習慣了蕭子斌這種暴跳如雷，大發脾氣，不容商量，狹隘自私的態度。 原本是想陪他好好吃一頓早餐的愉悅心情，硬生生被扼殺在這番對話里。 駱明珠眼眶通紅，放下碗筷，起身來到陽臺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是在蕭子斌面前，表現出那么卑微渺小和可憐兮兮的一面，想回娘家照顧身體不好的媽媽就真的那么難嗎？她有錯嗎？ 而此時的蕭子斌，已經提著行李箱來到了門邊，他打開門，看也沒看駱明珠一眼，就“砰”的一聲將門關上，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駱明珠的心涼到了極點，這么多年過去了，她覺得，她的青春年華都埋葬在了一份低到塵埃的愛情里，而那份低到塵埃的愛情卻讓她葬送在苦不堪言的所有時間里，有些傷痛又怎么能忘記？ 她心地善良，溫柔賢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會替他人著想。在她的世界里，她的生存之道似乎就是與世無爭，包括和丈夫蕭子斌爭爭吵吵的矛盾及種種原因。 很多時候，駱明珠只能在心里默默承受，承受婚姻給自己帶來的一身傷痛，而婚姻是自己選擇的，為了兩個孩子，她只能跟著扭曲的心悲哀地活著，悲哀地繼續走下去。 如果還有選擇，她一定不會選擇這段在別人的眼里看來是光鮮亮麗而讓她痛苦令她心酸的婚姻。 她是學機電專業的，那時候，學這個專業的女生很少很少，但駱明珠就是喜歡，她學習刻苦認真，成績優異。一九九四年畢業之后，她應聘去了廣東花都市一家大型公司工作，可以說是專業對口。 因為逃避一段戀情，一九九七年五月，已經二十四歲的駱明珠從花都市孤身一人來到東莞。在這里，邂逅了與她同年的老鄉蕭子斌。 蕭子斌告訴駱明珠，他說他喜歡她，想讓她做他的女朋友。 駱明珠拒絕了，原本她是想換個地方靜一靜，她不想再去涉足另外一段感情，讓自己又傷一次。 駱明珠也沒有隱瞞，也向蕭子斌坦露了自己為什么來東莞的目的。 蕭子斌表示他能理解，他鄭重地對駱明珠說，她的過去與他沒有關系，既然駱明珠現在還是一個人，還沒有男朋友，那他就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 第一次見面，蕭子斌長相英俊，能說會道，是財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在一家公司做會計。他說，他希望駱明珠給他時間，他會用行動證明給她看，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日子里，蕭子斌用一封又一封的情書，深深打動著駱明珠那顆原本不再相信愛情的少女心，她被蕭子斌的溫柔和細膩深深感化了，也被蕭子斌的才情深深折服，再度喚醒了她內心深處的情感漣漪。 兩人交往了整整兩年，彼此之間也算是情投意合，考慮到兩個人的年齡也大了，二十六歲那年，在雙方父母的操辦下終于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駱明珠不否認，蕭子斌是愛她喜歡她的，對她也是真心的。只是她不明白蕭子斌為什么對她娘家的人老是有抵觸情緒，從不顧及她的感受，逢年過節都不愿意帶她回娘家，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找她發脾氣，只要她一反駁，蕭子斌就會更生氣，說她胳膊肘往外拐，處處維護娘家，從來不替他說話。 每次，駱明珠都會黯然神傷，獨自落淚。后來，無論蕭子斌再怎么說，她都保持沉默，她覺得自己在情感的海洋中遭遇了波瀾。很多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娘家，她不敢在娘家訴苦，不敢把壞情緒帶給娘家的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因為是遠嫁，當初，爸爸媽媽是不同意極力反對這段婚姻的。 結婚以后有了孩子，蕭子斌讓駱明珠辭退了工作，在家安心帶孩子，也讓她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他說，家里的一切開銷由他負責，就不用她擔心，他每個月都會寄錢回家。 蕭子斌還說，他的爸爸媽媽含辛茹苦把他養大太不容易，希望駱明珠對他的爸爸媽媽好一點，融入這個家就要和睦相處，駱明珠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她對蕭子斌說：“子斌，你放心好了，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你的爸爸媽媽也是我的爸爸媽媽呀。” 出嫁那天，駱明珠的爸爸和媽媽拉著她的手千叮囑萬囑咐：“女兒啊，去了婆家，要尊老愛幼，要孝順子斌的父母，要尊重子斌的哥哥姐姐，你性子犟，凡事都要和子斌商量，不可擅自做主，知道嗎？想家了，就回來看看我們啊。” 駱明珠含著淚花點點頭，謹記爸爸媽媽的教誨，來到婆家之后，秉承著照顧孩子，料理家務，支持丈夫的重要責任；秉承著勤儉持家的傳統，不但和公公婆婆和睦相處，還和左鄰右舍相處融洽，盡管家庭條件不富裕，卻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小日子過得甜蜜而真實。 公公婆婆逢人就夸，娶到這么好的兒媳，是他們蕭家的福氣。每次蕭子斌打電話回來，公公婆婆都會喜笑顏開告訴蕭子斌：“子斌呀，明珠嫁的遠，你可要好好待她哦，她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兒媳，勤儉持家那是沒得說哦……” “當初我看中的就是她的溫柔賢惠，知書達理。”蕭子斌在電話那頭很滿意很開心地告訴自己的爸爸媽媽。 不知不覺，時間一晃而過，一雙兒女在駱明珠的精心照顧和呵護下長大，而她也不再年輕，隨著歲月的流逝，曾經的躊躇滿志已被柴米油鹽代替，再回頭看看，她已經和社會脫節了…… 駱明珠就那樣傻傻地站在陽臺上，點點滴滴的回憶就像放電影一幕幕重現腦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么做。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娘家弟弟打過來的。不用說，一定是蕭子斌跟弟弟說了什么，不然不會這么巧，恰好這個時候弟弟會來電話。 駱明珠猜得沒錯，首先弟弟和她客套幾句，然后就直奔主題。 弟弟說：“姐，你的時間你自己安排，媽媽這邊你放心好了，沒事你就不用再回來了，你已經盡孝照顧媽媽好幾個月了，我心里有數，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逸帆，讓他今年考個好高中。” 弟弟說得很含蓄，但弟弟的話讓駱明珠更加傷心，她沒想到蕭子斌會做得這么明顯這么絕情。她也知道，弟弟是替她著想，怕她和蕭子斌因為媽媽的事再鬧矛盾，影響家庭不和。 放下手機，駱明珠感到心口隱隱作痛，難受極了。看來，她想回娘家是回不去了的。 晚上，駱明珠給蕭子斌發信息：“既然你不同意我再回娘家照看媽媽，我就去外面走走。” “是翅膀硬了，還是外面有人了？”蕭子斌尖酸刻薄地問。 駱明珠盡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只說了一句：“我累了，想去外面散散心。” 蕭子斌說：“明珠，憑良心說話，我對你好不好，感情真不真，難道你心里沒數，不清楚嗎？我對你娘家的人有抵觸情緒，不愿意帶你回去，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們結婚，我以為你的爸爸媽媽會慷慨大方一點，結果我失望了；有了孩子之后，做外公外婆的也沒見他們表示一下，從來都沒有……我為什么不愿意帶你回娘家，我那是寒心，你就真的不知道……” 這些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穿著駱明珠的心，原來，這就是蕭子斌不帶她回娘家的原因。 駱明珠很無語，她不知道蕭子斌究竟想要娘家的什么東西，她是嫁出去的女兒，爸爸媽媽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子過得緊巴巴，哪有什么東西給。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結婚這么多年，蕭子斌會有這么嚴重又讓人說不出口的狹隘心，他的眼光和格局太小了，駱明珠在心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想去外面看看的決心已定，駱明珠不想再和蕭子斌為媽媽的事再鬧，她是個懂分寸明事理的人，她認為，凡事都是相互的，她這次真的要和蕭子斌犟一回了。 第二天，駱明珠再發信息給蕭子斌：“逸帆學校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既然你不同意我回娘家，我就去外面看看。” “只要你踏出這個家門半步，以后就別想回來。”蕭子斌在那邊發來狠話。 “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受夠了你的小心眼……”駱明珠也不甘示弱，“你就是一個自私的男人。” 拉著行李箱，駱明珠在屋子里站了很久很久……終于，咬了咬牙一狠心，打開門離開了這個家，走了…… 未完待續 文/圖：姚藺心手執藍圖身影單，心懷詩意許清歡。一個喜愛文字的女子 202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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