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子虞</p><p class="ql-block">圖/網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退贓</p><p class="ql-block"> N年前，我在某醫院體檢，醫生們一個個表情嚴肅，拿著這設備那設備認真仔細地在眾多受檢者身上搜尋著，窺探著，就像偵查員在尋找犯罪證據，輪到我時我坦然接受，心里思忖：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然而經過一番折騰，對我進行搜身的影像醫生卻對我說，我身體的某個部位隱藏著一些東西，確切地說膽囊里隱藏著一些石頭，他建議我摘除它。石頭？我身體里怎么可能藏匿有石頭？我狐疑地望著他，試圖扭轉他的結論，然而我的質疑是徒勞的，他拿給我的 B超圖片資料徹底粉碎了我的任何抗爭，圖片上證據確鑿，我似乎被逮了個正著。醫生繼續言之鑿鑿對我進行堅決的打擊：“石頭已經塞滿了你的膽”。這句話在我聽來是我“膽大包天”，盡管只是膽大包石。他主張我向醫院交出那一包石頭，當然他用的是經典的醫學術語“摘除”，醫學術語巧妙掩護了他對我身內石頭的覬覦。我身體里隱藏的究竟是怎樣的石頭？如此讓他惦記？鉆石？翡翠？瑪瑙？金礦石？此時一些國外的電影畫面即刻浮上眼瞼，有人為了過境海關，在自己的身體里藏匿寶石或者毒品，這讓我一陣哆嗦。我開始從自己的記憶深處尋找自己的任何可疑的藏匿行跡，我想把身體內這一袋石頭從記憶中打撈上來，但任我多么努力搜尋，我依然找不到自己的犯罪動機和犯罪行為的蛛絲馬跡，我更不會在身體里藏匿私房錢，同時我也排除了別人利用我身體進行犯罪的可能。醫生讓我想明白再來，似乎是給我一個認罪自新、主動上繳贓物的機會。后來我換了幾家醫院，它們無一例外全都盯上了我身體里隱藏的東西，到此時我猛然意識到，我已被盯上了，我已經陷入醫院天羅地網的包圍之中，我躲無處躲，就像我身體里的那一包石頭藏無處藏。</p> <p class="ql-block"> 隱藏事件從此以后就像一團陰影罩在我心里，但醫院每次對我的體檢（實際上是調查）都明白無誤地揭露著我身體里隱藏著本不屬于我財產的事實，他們總是那副態度：怎樣處置那包石頭，你自己看著辦，否則……經過N年的躊躇、糾結，我開始妥協，我決定積極配合醫院組織對我的全面調查和對那一包石頭采取的措施，盡管我是無辜的，但上繳來歷不明的財物應該是公民應有的覺悟。于是，上周我準備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前往醫院，臉無表情的護士給我換了一身印有條紋的類似囚徒那樣的衣服，然后把我關進1548號房間，房間里躺著兩位也是來退贓的病友，是的，我們被稱為“病人”，病人除了狹義的醫學概念，它的社會學范疇指向的是與健康社會、法制社會不相容、必須被改造、被救治的“病人”。</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躺著被兩個護士送往某間神秘的房間，其過程充滿了儀式感。當時我感覺自己正在被推送到祭祀臺，我被祭師選擇作了祭祀品，因為我的犧牲，大地將奉獻給人類無窮的鉆石，從此國富民殷，天下興旺。進入一大房間后，四-五個穿著綠色罩袍、戴著綠色帽子和遮滿面孔口罩的神秘人物圍在我身邊忙碌著，他們在我身上、嘴上、鼻腔上安插各種管件管線，我猜測這應該是某種刑具，類似電刑那樣的刑具。我心想這是多此一舉，既然我已配合上繳身體內暗藏的東西，為何還要對我動刑？果然，刑具威力巨大，它很快就剝奪了我的意識，讓我陷入深度昏迷之中。</p><p class="ql-block"> 幾個小時后我醒來，得知施刑者趁我處于深度昏迷時，殘忍地在我身上切開了幾個洞，然后從我身體內取走了那一袋他們覬覦已久的、價值不菲的石頭。</p><p class="ql-block"> 退贓之后我躺著被推回1548房繼續改造。第二天護士拿一張照片給我看，她想讓我確認照片上的贓物。我在照片上看到一個被剪得破碎的皮囊，它像一個被毀壞的鳥巢，鳥巢身旁散落著一堆玉米顆粒狀般的石頭，每一粒石頭足有3克拉鉆石那樣的體積，精致而晶瑩。</p> <p class="ql-block"> 我身體內的東西就這樣被強行摘走了，其過程充滿著暴力和血腥。幾十年來，它們緊緊依附于我體內，我攜帶著它們縱橫四海，巡游天下，它們來歷詭譎、神秘而不凡，是鉆石之母產卵于我的體內，讓我承受它們的重量和質量，這是命運的選擇，就像兒時在我家屋檐上筑巢生息的燕子，后來燕子長大飛走，讓童年的我傷心好一陣。而今我身體內的燕子也被攆走了，童年的悵然和空虛再次襲上心來。我躺在1548房間望著天花板發呆了整整一個晚上。</p><p class="ql-block"> 從此我身無藏物，醫院也了無牽掛</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子 虞 2024年3月20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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