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海》文學數網民刊總第5期

一塵

本期贊助：滿缸香酒業有限公司 按：詩歌的生命要綻放，首先要綻放在靈魂的本真里，拋開所有的偏見與傲慢，你才有洞察與思辨的可能性。 ——榮憲 ? 　　《光海》文學數網民刊總第5期作者名單：樊子、譚越森、蔡啟發、駱中、榮憲、程川、龔蓋雄、沙雁、楊亞杰、黃茂軍、圣歆、半覺、游明剛、劉玉春、潘中全、瑛子、馮遠征、朱旭東、尹羽陽、盧正國、吟綠軒主、鄒智勇、張同欣、張可成、秋水先生。 （排名隨意不分先后） 封面國畫《貓與魚》作者：榮憲封面題字：伍中一 ?? 執笏名宅‖ 執笏名宅為井研八景之一。井研縣城之南有山名執笏，后山中峰突起，兩翼相抱若朝臣執笏，勘輿中人甚以為奇。其下為青陽氏故宅。青陽氏，其先洛陽人，唐末官蜀，遭中原亂，不能歸，留居井研。趙宋之時，青陽一門，出進士八人。 樊子，1967年出生，安徽壽縣人，現居深圳，深圳前海美術館館長，歷任《詩潮》《詩歌月刊》等期刊編輯。1984年開始詩歌寫作，在《詩刊》《十月》《星星》《山花》等上百家刊物發表詩歌、隨筆和評論作品。著有詩集《木質狀態》《懷孕的紙》等多部。 ? 我知道 我知道時間的原野上走來白象，沉悶的足音是孤獨的力量。它走近我，和我說說天氣轉身就走了是啊，我們能說什么呢這偶爾的不錯的天氣適合走走繞過池塘單薄的荷花遠處的山脈還是那么黝黑。 ? 譚越森：著有小說集《收藏家》，詩集《降臨在我們的二十年代》。 ? 死體學研究 他被困于一個玩笑：祖國他的臉有時是左臉，有時是右臉他的臉聽命于訓戒書，做為一個真實的人他需要在勇氣和膽小之間去衡量同時書寫喜劇和悲劇，無論哪一種劇，都是為了他的一生，在一個死體之中無盡的研究，最不好的浪費就是他知道所有的皆為徒勞：成長，無性。將過去與未來阻隔。盡管無用，他也知道無用所有的結局，他明白，而他的錯就是過于明白他從不告訴別人，能夠言說就是失敗。太陽底下無新鮮事。這個世界不是因為謎太多，而是因為謎太少，腐爛，解體，但死人仍是活著魔術師在假裝世界是正常的，掩蓋崩潰。他困于肉體，要活著，對抗僵硬的死體死體暗中嘲笑，知曉他一切的想法 ? 現代詩卷 ‖ 　　壺口瀑布 蔡啟發（浙江.臺州）? 此刻，錄下你陽光的澎湃?時間隨著水的豪勢，洶涌向那遠方難以想象這是誰掀翻了天空 莫非是，這壺也裝滿詩的執念日子從口中匆匆流瀉愛意而干涸的黃土地仍有皸裂的巖層 追憶中的紅色，也總被迷戀才想起來，這是你要用一生去奔騰，涵淡與猛烈 ? 　　落日 駱中（山西.代縣） 最先燃燒的是楊樹。迎著風枝枝葉葉像無數撥浪鼓搖晃著，跳躍著，疼痛著繼而是榆樹。一群麻雀呼啦飛起它們的翅膀，火苗閃動燒到酸棗叢時，那些圓頭圓腦的小青豆提前紅透，仿佛預支了整個秋天最后燃起來的，是草垛山放眼望去，整個草垛都失了火…… 落日總這樣，落得匆忙楊樹、榆樹、酸棗樹，以及草垛山都攔不住它。 ? 　　這些詩歌 榮憲（四川.樂山） 她們都得走得離開 這些水草 要從價值上判斷無需批判不需要用語言告訴她們 我們無比堅貞地相信維度不是誰說了算 20240217于嘉州 ? 　　冬雨 程川（四川.樂山）? 冬雨對于我來說，是一位故人，輕咳著。從夜行摩托車嘶啞的胸腔里掏出一把光亮的手術刀。刃邊起伏的竊語，在街燈黎明之前豢養的樹蔭里讓冬雨定格。日子好像從來就不曾翻動過，對于他們來說，冬雨是一枚枚種進血肉里的圖釘，溫熱尚未冷卻。 2023.11.15 ? 凌晨六點，泰國，曼谷的月亮 龔蓋雄（四川.樂山） 中國的三月春天曼谷的三月夏天。同一月亮有不同天空的鏡像。 同一龔蓋雄有不同人。個人。多面多體多身份多維度語言生命分鏡頭的幻影，幻覺，幻化。 我在這兒還是哪兒？憑什么走過曼谷的日本步行街，韓國步行街，與娜娜廣場？ 與世界游客一起坐在街頭深夜我吃過什么粉條，小面，喝過什么椰奶？看過什么風光？ 歡樂被風吹走。泉水涌出淚水。誰看見眾神越來越遠去留下的失眠星辰的深淵？誰看見烏克蘭？俄羅斯？以色列，哈馬斯，戰爭撕裂戰爭的未來？ 我悲哀的眼睛看見的都是悲哀。我悲憫的眼睛看見的都是悲憫。我悲壯的眼睛看見的都是悲壯。我悲劇的眼睛看見的都是悲劇。 我只記得我并沒有逃出我作為宿命的孤獨與寂寞，并沒有逃出我思想的，詞語的，靈肉的，欲望的牢籠。 泰國不可把我改變人性沒有把我解放。號稱男人天堂的地方我同樣不在天堂。 我無足輕重地走過曼谷走過寺廟走過沒有李白蘇軾歌聲的月亮我愿意遺忘我正如一切早就把我遺忘。我回不了原來的星辰原來的遙望萬物是故事遙望天上是故鄉。 2024.3.6 春風沉醉的晚上 沙雁（四川.樂山） 樂山廣場。兩排高大的喬木，一列小葉榕一列黃桷樹。他們站崗，他們也敞亮包容了上玄的月光、追月的星光、四散逃逸的燈光，以及光影斑駁里一張低矮的方桌方桌上極簡的杯盞 一碟花生米分明是一串散落的佛珠兩位大爺偶爾用竹筷拾起一粒偶爾用杯中的流線串起那盤散落的佛珠，那些散落的截句和詩 我說，春風沉醉的晚上。大爺沒有理我我說，我要拍照。大爺孩子一般舉起了酒杯像極了兩尊佛。日子與詩意，生活與修行。這么近，那么遠我同兩位大爺的距離 ? 　　夫妻 楊亞杰（湖南.常德） 吵架了，吵得很兇一個說過不下去了，離婚！一個說離就離，走啊現在就走于是找結婚證 哪里都找遍了就是沒找到一個說你把證放哪兒了？一個說不是你放的嗎，還賴我！ 找著找著，氣消了離婚的事也不了了之數年后結婚證不找自現兩人用驚奇眼神對視了很久 　　紅柳 黃茂軍（四川.樂山） 一棵紅柳撐起一個希望 茫茫沙漠揉碎的苦痛伸出一條條枝柯的語言點點紅色的印跡講述著香自苦寒來的梅花 日出時分彎曲垂下的柳枝苦戀著根緊緊抓住的土地 那情形是最癡情最感人的懇談老讓我想起羔羊跪乳的虔誠 人們讀紅柳是讀夏秋兩季淡紅的花期體味沒有名氣的紅柳的名氣 ? 　　寫給你 圣歆（浙江.樂清） 孤獨會坐在你身邊有你的影子。有你翻開的經書度過雪夜的梅花，對著燭火一次次頷首 你會不會抱緊最后的光亮想念我。一低頭便淚流滿面 不僅僅是執意中慌了神不僅僅是寂滅的道場此起彼伏 等到春回桃花開。你還有多少舊痕壓住胸口，那劇痛的烙印啊讓我替你擦掉吧—— 我是你冰釋的一池湖水我是你鄉音里最近的一枚詞語 ? 　　致尼采 半覺（四川.樂山）? 你宣布上帝死了你都先走了而上帝依然活得上好的這樣的吊詭或者背反應該是你意料之外的但世界，確實被你重組了 20200911半覺酒後浪詞 ? 　　余燼 游明剛（苗族四川.瀘州） 光的弱化，爐火恢復到常態圍爐夜話詩人重構，堆砌那些被風吹散的符號實證余溫的殘存 不，應該在火光交替的痕跡找回燃燒的柴火對白是夕陽，還是人生的頓悟還是離火焰這近的魂 撥弄，用火鐮識別親疏對錯當所有光亮退去還能，被翻找的理由然后一一敞開 ? 　　寫給春 劉玉春（河北.石家莊） 立春卻沒有春的影沉浸在冬寒，還有禮花炮仗的喜慶 紅燈籠、彩旗、新式窗花招來一場春雪把冬寒延伸 太陽拉開云幕用愛的溫度融化殘雪風把春天描畫 新芽、花苞，不再含羞身上的甲殼被熱風解開呼吸花草的清香 桃花誘惑蜂蝶舞蹈鳥鳴掉進湖水風箏拉著孩童歡笑 天空落下貴如油的雨伴著一聲春雷打開一個百花盛開的季節 ? 　　無極 潘中全（四川.井研） 虛無就虛無吧，生命熟了，該探討死亡像證明量子糾纏究竟有沒有天堂？那隔著的一張紙 不在意活法，在意活下去自控的力量肯定活的不再可愛，但肯定活著會有偶爾迸發的青光 放下執拗，老翻舊日子會清空心腦，過去的每一步都是逗號水滴養育生命再回頭就跌進了墳墓這個句號 惜陽更替夕陽暮年的剃度者與好東西再多無關與忘記年齡有關笑吧歲月，童年一輩子 ? 心有千千結 瑛子（四川.井研） 三月桃花又開了你卻不再來赴約你藏于心尖的峨眉雪在報國寺的寒松枝頭聽著木魚聲簌簌墜下 十里紅妝當初的情話今生注定負卿不負她笑于紅塵心系千千結再約已是癡心夢九霄云頂一空門 ? 　　秋思 馮遠征（四川.井研） 人，總會陷入莫名的黯然神傷時光消逝，青春漸遠，人心疏離只剩下這秋水蘆花，月影孤鴻 或許，清茶可以紓解一盞燈，一束光，可以照亮盆花可以啟迪，草青可以安慰山水之上，煙火漫卷 蟄伏的靈魂，總有心潮起伏孤獨的沉默，總有堅定執著夢醒時分依然向往遼闊天地的精神自由 2023.9.5 FYZ ? 散文.小雜‖ 又見鄉愁 朱旭東（四川.井研） 晚飯剛罷，鄉下族侄虎明打來電話：“疫情解封了，準備重操舊業，把那個“牛兒燈”舞起來，讓鄉親們樂一樂，請你們春節回鄉下過”。心中很感動!父母健在的時候，我們每年都會在鄉下過春節的，但自從父母去世以后，就再沒有在鄉下過春節了。城里過春節雖說也不錯，但多了一份寧靜的同時，卻少了一份喜慶和祥和，特別是禁放煙花爆竹之后。虎明的來電，讓我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其實：在家族中，虎明離我們這一支還是較遠的，但這個侄子是一個有心人。我在電話里對虎明說：“讓我考慮一下再答復你”。虎明很能干，現在還當著村委會主任，但他還有一個身份更令人矚目，他是我們那里的“牛兒燈”非遺傳承人。一想到那個“牛兒燈“，心中就升騰起了許多的記憶。虎明講過，他們這一家族開始這種古老的民俗文化，可以上溯到明未清初時期，傳到他這里，已經到了第十八代了。中華民族有幾千年的農耕文化，農人們為了表達對牛的崇拜和對土地的依戀。獨創了“牛兒燈”這一民間文藝形式。這種民俗文化很適合于在農閑時間的春節期間開展，春節期間，農人們有時間，有心情。“牛兒燈”的表演：在且歌且舞之中，在滑稽風趣之中，洋溢著人們戰天斗地，不畏艱辛，樂觀向上的精神。思緒繼續將我拉向過往的年代……小時候的我們，不但物質生活貧瘠，精神層面上也并不富有！所以就特別盼望過年。過年，除了讓小孩們高興的壓歲錢、放鞭炮外，最令人難忘的就是“牛兒燈”表演了。那時我們那兒的“牛兒燈“掌壇師”正是虎明的老爸，我的朝陽大哥。年青時候的朝陽大哥帥氣逼人，有點英武小生的味道。在整個的牛兒燈班子里，他既是耍牛腦殼的主演，又是整個戲班子的導演，上高難度的雜技，也往往是他身先士卒，當然：演奏時的鑼也好，鼓也好，都得朝陽大哥具體指導。大年初一吃過湯圓后，朝陽大哥就帶上他的隊伍出發拜年去了，小孩子的我們，只要聽到朝陽大哥他們的鑼鼓一響，立馬放下碗筷向大門外飛奔而去，免不了引來大人們的一些嗔罵之聲。我是朝陽大哥的狂熱粉絲，幾乎沒有拉下過他的哪怕一次演出。于藝術形式而言，牛兒燈的演出遠遠談不上精彩。一人扮演牛倌，兩人扮牛。還有鑼鼓隊和歌手，表演者身著彩衣彩褲，表演起來主要是為了鬧熱和搞笑。在我們那兒的鄉下，也不止朝陽大哥他們那一隊牛兒燈表演隊，但要說名頭最響，表演最為精湛的隊伍，那就非朝陽大哥他們這一隊莫屬。因為朝陽大哥他們的牛兒燈除了例行表演之外,還有一個其他隊伍所沒有的絕活，朝陽大哥有他們祖傳的雜技。我最愛看朝陽大哥表演“翻舞臺”。道具其實就是鄉下農家每家都有的桌子和板凳，選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幾張桌子高高地疊了起來，這還不算，桌子上面還有板凳若干，在高高的板凳上面，朝陽大哥神定氣閑，身手驕健地表演著各種驚險的動作，圍繞在場外的觀眾就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朝陽大哥還有一絕活，那就是在幾張疊起來的桌子上面表演“點燈”。這個節目由于技術難度太大，也很費氣力，況且又很危險，所以表演這個節目還是要選擇時間和地點的。那時，村里的人們跟前攆后地追著朝陽大哥的牛兒燈戲班，多半是沖著他表演這個節目來的。虎明是朝陽大哥的獨生兒子，比我小不了多少。為了讓兒子“子承父業”，朝陽大哥可是大費了些周章的，在我的記憶中，虎明可是死活不愿承攬這個活路，不過，最終沒有逃過他父親既定的安排，這也好，這項“非遺文化”總算有了傳承人！但不知虎明的手藝能否勝于“藍”？思緒紛飛之間，對面高樓不知誰家音響飄來了淺吟低唱。 夕陽河邊走舉目望蒼穹裊裊炊煙飄來思鄉愁多少回朝夕晨暮思念著你喲清清河水是我流淌的淚窗外明月光映照我臉龐月之故鄉親人是否安康捧一盞鄉酒陪伴著你喲無論我身在他鄉與遠方……一陣微風還是從關得并不太嚴的窗縫頑強地吹了進來,臉上頓感升起一陣寒意,抬手輕輕擦去,發現上面早已布滿了冰冷的淚滴!只在電光火石之間,我撥通了虎明的電話。我要告訴他,這個春節就回鄉下老家過…… 飄逝的逸事流韻 尹羽陽（四川.五通橋） 我在岷江邊一座秀麗的小城長大，雖然我如今也是兩鬢染霜，歲月的風刀箭雨已在我平坦的額際刻下深深皺紋。但是，曾經發生在江畔的逸事流韻卻時時在我心中閃現回旋，令我至今還記憶猶新。記得少年時代的我，也過早的開始體味人生的艱辛，曾多次隨船工們從樂山到重慶運載物資。下水劃槳，“鹽不吆鹽不哦，咳咳”船工們應和著號工師傅剛健的號歌，節奏分明地劃著船槳，浪花飛濺，打濕了衣衫，船頭沖壓著波濤，箭一般駛向遠方。兩岸的青山蘆蕩沙灘田疇房舍飛一般消失在逐漸迷蒙的后方。上水時，我們拉著被汗水泡黃的纖繩，號工師傅唱起《楊門女將.穆桂英》唱段：風蕭蕭，霧蒙蒙。星光慘淡，不覺明月上東山。風吹驚沙撲人面，霧迷奔馬不著邊。披荊斬棘東西走，石崩谷陷馬不前。舉鞭縱馬過斷澗，山高萬仞入云端，水遠千里無影帆……在號工師傅時而敘述時而抒情，時而舒緩時而急促的號歌聲中，我們忘記了疲憊，忘記了艱辛，忘記了時空。走過水邊松軟的沙灘，走過崖畔崎嶇的小徑，走過狼藉溜滑的卵石，走過江畔齊腰深的溪澗，走過寧靜的江村，走過喧鬧的市鎮……當上水風吹起時，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候。我被師傅抱上一人高的船梆，船工們拉上了風帆，綴滿了補丁的白帆，鼓滿了東風。船工們齊聲吆喝著“哈哈烏嘍嘍~~”的嘯歌，船兒乘風破浪，人人都輕松自在，愜意歡暢，仿佛都有“直掛云帆濟滄海”的快感。在一個秋日的午后，大船停泊在一處蘆葦蕩邊，深秋的陽光照耀著一大片一大片如雪的蘆葦，遠處是如黛的山巒，蘆葦叢中有一條深褐色的小路，通向深處兩間竹籬小屋。從彎曲的小路上閃現出一個紅衣綠褲的少女，提著一籃衣物，來到江邊洗衣。船工們都十分親昵地稱呼她“江妹”。洗完衣物的“江妹”，走上船來，收集船工們要浣洗縫補的衣物，順便也走到我的面前，笑吟吟地問道：“小弟弟，新來的吧。有沒有要縫洗的衣物喲，不要見外，拿給我。我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這時，我才正面看清楚這位俊俏的小姐姐。衣褲雖然有補丁，但補丁被她巧手一連綴，反而成了恰到好處的圖案。紅撲撲的臉蛋上有一對淺淺的笑窩，潔白整齊的牙齒，腦后晃蕩著一條烏黑烏黑的長辮子，辮尾扎著粗粗的紅頭繩，烏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你，充滿了親切和清純。后來聽師傅說，她的父親是一名優秀的“領江”，在一次江難中，為了保住大船和滿船的物資，他在險灘上被大舵劈下了江中，尸體至今還未找到……從此，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靠給來往的船工漿洗縫補，在小屋旁開荒種地為生。船工們也把母女倆當親人來接濟，有的送米送菜，有的送錢送物……通過長時間的來往，在我的心目中，江妹母女已成為我們船工大家庭的成員。在外時間長了，就會像思念親人一樣思念她們。但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一陣暴漲洪水回落之后，我們的大船再次停靠在蘆葦蕩。只見大片大片的蘆葦被洪水沖得一片狼藉，有的被連根拔起，有的僅剩殘莖敗葉，坡上的兩間小屋也被沖得東倒西歪。再也不見屋后升起的裊裊炊煙，再也聽不到“江妹”銀鈴般的笑聲。在一個陽春三月某日的黃昏，我們的船只停泊在竹根灘王爺廟下面的碼頭。乘著暖風的吹拂，我們來到江邊一條古老的街道。高大巍峨的廟門俯視滔滔東流的岷江，大殿的飛檐鉤住快要西沉的落日，風鈴在春風中搖響古香古色的流韻，紫藍的天幕上織滿了江鷗翻飛的翅羽。街旁的商店、酒館、飯館、茶園已點亮昏黃的煤氣燈。窄窄的石板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酒足飯飽的人們來到一個臨江的大茶園，泡上一碗蓋碗茶聽評書。但見茶園正中搭起一米高的臺子，臺子上坐著一個中年說書者，前面有一張桌子，桌子上僅一撫尺一折扇而已。憑著說書人那滔滔不絕、能模擬各種聲音的口才，輔以撫尺和折扇，竟能把當年朱仙鎮上“岳家軍”和金兵對陣激戰，發出的刀槍聲、吶喊聲、馬蹄聲模擬得惟妙惟肖。中年說書者敲了一下撫尺，清了清嗓子說道：“但見百萬軍中沖出一員大將，頭戴銀盔，身披銀袍，腳蹬銀靴，跨下騎著一匹棗青馬，四只蹄子如雪，人稱：“雪里青”。但見其人手中一桿銀槍上下翻飛，如蛟龍下灘，似銀蛇狂舞，卷起陣陣雪濤，但見金將人仰馬翻，只聽金兵鬼哭狼嚎……諸位看官，此人何許人也？此人乃宋朝堂堂抗金大元帥——岳飛是也！說書者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將岳元帥沖入敵陣，一桿銀槍翻江倒海威武英姿，描繪得活靈活現，讓聽眾仿佛都身臨其境，真切地感受到兩軍拼殺的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直到說書完畢，我和師傅才乘興上船，船上的幾位師傅還在船頭唱川劇高腔。一位師傅非常熟練地拉著高胡，號工師傅模擬王寶釧的女聲唱到：彩球打中了平貴郎，叫丫環帶路彩樓上，手扶著欄桿，看端詳：也有王孫公子樣，也有那士農工商，站立在西廂。老少人兒紛紛嚷，倒叫我含羞帶愧無主張。低下頭來用目望，觀不見平貴郎在那廂？直到深夜，明月當空。悠揚宛轉的琴聲伴著高亢的唱腔，久久回蕩在江上，一直伴我進入甜美的夢鄉。如今，當我重游故地，追尋昔日的逸事流韻時，從前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早已變成了長達數公里的江邊通衢，川流不息的車流聲交織著人來人往的嘈雜聲。再也聽不到剛健有力的號歌，繪聲繪色的評書，悠揚宛轉的川劇，古色古香的風鈴，再也看不到雪白如海的蘆葦，江邊走來紅衣綠褲的江妹，雄視岷江巍峨的廟門，江面織滿江鷗翻飛的翅羽，碧空下潔白的帆影……我徘徊著，尋覓著，到哪里才能尋覓到那些飄逝的些許痕跡？心中不由得涌起漸濃的惆悵。這時，一聲高亢的汽笛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抬頭朝上游望去，一艘亮麗的飛艇正劈波斬浪，如鯤鵬展翅，飛向淡紫色的地平線。 小說天地‖ “哈哥” 傳奇（節選） 盧正國（四川.井研） 第四回 劉懷仁請人設婚宴，龍云軒應聘主廚藝。 詞曰： 設宴擺席術妙，烹龍炮鳳技巧。 炸熗熘燴燒燉烤，云軒廚藝高超…… 話說本傳奇主人公龍彪其人，曾經有過一段極不尋常、銘心刻骨的經歷…… 他的老家在川滇黔交界的一個小縣城，自古以來都是屬于“山高皇帝遠”的三不管地區。父親龍云軒，是當地有名的“百味香餐館”的廚師。母親郎桂蓮，是一個私塾先生的女兒。兩家住房相鄰，交往甚厚，自幼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龍云軒小時候即在郎家私塾先生處，和郎桂蓮一起發蒙讀書。長成后，私塾先生見云軒心靈手巧，器宇軒昂，便把獨生女兒桂蓮的終身托付于龍云軒。兩人成親之后，第二年龍彪就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單靠龍云軒在餐館里的微薄收入，是無論如何也養不活一家三口人的。于是，龍云軒為了生計，便辭去了“百味香餐館”的營生。憑著自己過硬的一身廚藝，與郎桂蓮一道，開始走村串戶，專門為十里八鄉周圍鄉間操辦“九大碗蒸籠席”。長年累月，倆口兒起早貪黑，四處奔波。為鄉下那些生兒娶媳、送終發喪之類的“紅白喜事”人家操辦宴席。因為技術精湛，味道正宗；龍云軒耿直厚道，郎桂蓮知書達禮，深得當地城鄉人家的推崇。小龍彪就在這“走四方路、吃百家飯”的艱辛困頓、酸甜苦辣的環境中，逐步成長起來。從小耳濡目染，他在父親手下學會了基本的一些廚藝和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在母親那里學得了不少的古詩詞和文化知識。轉眼十八年過去，龍彪已經長得高高壯壯、敦敦篤篤。秉性豪爽，與父親一般無二；相貌俊朗，同母親不相上下。 這年臘月初八，是龍彪十八周歲的生日。早在初五那天，父母就辭去了一些人家的聘請。打算在家好好休整一兩天，修補一下蒸籠，添置一些炊具之類。同時想到：三口之家一年四季都在為別人辛勤勞作，燒鍋做飯。難得自己動手做一頓飯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因此，準備為兒子十八周歲的生日慶賀一番！ 不料初七上午，他們卻接到當地有名的大財主劉懷仁的邀請：其幺兒子臘月初八結婚，無論如何要到他家去操辦二十桌結婚宴席。準備遍邀縣內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和名門望族。而且，他那在昆明當憲兵隊長的大女婿也要回來賀禮。聽說他的大女婿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跺腳，整個昆明都要“抖動”起來！ 龍彪父母雖然心中極不愿意，但為了今后的生計作想，也不敢怠慢。只得匆匆收拾了一下家什行頭，便挑著全部炊具用品，一家三口趕往劉府。 劉懷仁開岀的蒸籠席菜單為： 清蒸龍虎斗、清蒸獅子頭、清蒸霸王別姬、清蒸蟲草全鴨、桂花玉兔、甜燒白、咸燒白、貝母雞、四喜丸子…… 仆聽主安排，一家三口便按照菜單開始忙碌起來：殺貓斬蛇、宰雞剁鱉、剖鴨剮兔、洗肉淘米……一直忙到二更天氣。裝得滿滿當當的十只大蒸籠正式封蓋。分成兩個大灶，開始加足火力猛蒸起來！ 龍彪的父母親捶著酸痛的腰部、揉著浮腫的雙腳，吩咐龍彪道：“好生看著大灶內的火和蒸鍋里的水，中途不能閃火，不能干水！要一鼓作氣地蒸上汽后，改用文火慢慢煨制。這樣做岀來的蒸籠席，才能達到酥而不軟、糯而不沾、肥而不膩、鮮而不腥的效果。我們先到長工房里去躺一下，四更時候，你來喊我們換你休息。” 龍彪嘴里不住聲地答應著。他嚴格按照父母所吩咐的操作要領，把兩口大灶內的火燒得“呼呼呼”地作響。不一會兒，籠蓋已經慢慢冒起了蒸汽。 這時，已近三更時分。他畢竟是年輕人，況且累了一整天又大半夜。“瞌睡蟲”不斷的向他襲來，開始他還能夠勉強抵擋一陣。最后越來越支持不住，終于不知不覺地在灶前睡著了…… 恍惚之中，他又回到了童年時代—— 山間小道。母親背著盆瓢碗盞等炊具，右手牽著他，跟在挑著蒸籠的父親背后。邊走邊教他念《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一燈如豆。昏黃的煤油燈下，父親吧噠著葉子煙。給他擺“西楚霸王項羽與漢高主劉邦”斗智斗勇的爭霸故事。要他長大后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可進可退、能屈能伸！……” 鍋前灶后。父親刀飛鏟舞地盡情演繹著美妙的“鍋碗瓢盆交響曲”。母親一邊添柴續水，一邊配合默契、聲情并茂地朗聲詠誦：“圣人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霜月滿天。母親飛針走線地專心縫制著一家三口的御寒冬衣。父親神色莊重地給他講“三國”、話“水滸”、擺“紅樓……”告誡他：“貧窮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人海茫茫。母親大度從容，帶著他穿行其中。慈祥的話語縈繞耳際：“以人為善，誠信為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世事紛紜。父親昂首挺胸，把他推到前面。嚴肅的聲調讓人警醒：“勤能補拙，儉可養廉；人不能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 …… “叭”的一聲，像是廚房的后門響了一下。他竭力想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野貓什么的溜進廚房來偷吃東西。但是，任憑他怎樣使勁，眼睛始終無法睜開…… “呼”……一陣冷風吹來，他的全身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不對！是像有什么東西進了廚房？他想站起來看個究竟。不料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一寸也邁不動。他想大聲喊人，無奈嘴巴張開后，卻怎么也喊不岀聲來…… 龍彪就在這撲朔迷離的夢境中，恍恍惚惚、迷迷糊糊，昏昏然、酣酣然地睡了過去。 再說兩個大人來到長工房躺下后，龍云軒馬上就打起呼嚕來。郎桂蓮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而且，竟然還有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心里終究放心不下！于是，她悄悄起身來到廚房，卻見兒子已經在灶前睡著了。便憐愛地把自己身上披著的外套搭在兒子身上，不忍喊醒他。她看了一下：兩邊的蒸籠已經開始上汽了。再看了看灶孔里面，還有滿滿的正在燃燒的木炭。籠腳水一時半會也還燒不干，就在兩邊灶內各續了一節青杠柴火。加之此時她已經感到睡意朦朧，心想轉去再躺一會兒之后，才喊醒他父親來換他。 殊不知，郎桂蓮這一轉去，竟然給壞人帶來了可趁之機。最終導致夫妻二人雙雙慘死在劉府廚房內！ 正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舊體詩.詞卷‖ 漢宮春 · 春 吟綠軒主（福建.龍巖） 小小紅梅，正墻邊弄影，枝上銷魂。東風漫裁細柳，時剪花新。江中試暖，恰回眸、燕子成群。閑照水、容顏漸老，教人不勝芳春。 懷揣一簾幽夢，更寄情萬里，借意氤氳。依稀亂紅在舞，滯雨愁身。吟思暗遣，嘆光陰、難系流云。唯剩有、詩心未了，摘來數朵相親。 ? 柳江古鎮 鄒智勇（四川.樂山） 柳江煙雨來天門，清流一曲秀形勝。翠滴楓柳沉蒼波，紅閃綺窗倚美人。侵曉鸝鶯囀修竹，接暮歸鷺驚水痕。輕歌引盞炊煙下，半塵半隱度良辰。 2023.6.19 ? 追念外祖父劉朝東 張同欣（彝族四川.樂山） 流波半擁古嘉州，風香人善花不愁。東坡樓下彌勒坐，泌水院中隱木樓。樓前吱嗻堂內幽，丹青案前伏皓首。筆洗渾濁目中清，龍須吻絹彩墨游。游鱗喜戲蝦蟹斗，牡丹絕艷楓葉秀。鶴飛雀舞青松勁，花鳥蟲魚筆下留。留待閑時一錢酒，幾粒花生拈在手。任憑風雨擦身過，大道朝東芳恒流。 ? 金剛砂賦 張可成（四川.沙灣） 夢越三江，魂歸故里，浪跡天涯客旅。遙望峨眉毓秀，大渡橋橫，撲鳳洲、山水抱環，花香鳥語。看東方，睡佛恬然肅穆，大佛巍峨端坐，青衣別島曲橋連理。古嘉州新城云集。斑竹灣高樓林立。唯余水岸，金剛砂廠遺跡。 當年抗戰正酣，邑人楊成垣創業，試產金剛砂，冠英筑底功成；白塔街前尋址,蘋婆樹畔盤龍落戶；艱苦奮斗，建樹有嘉，方志留名,華夏蜚聲拓起。 斗轉星移，更新代謝。英魂安在？工舍猶存一隅。 幸有高人出手，點化神奇。尋根溯源，還原經典，巧匯金砂記憶。移風易俗，興師動眾，追思往事，建館凝峰；融史鑒今，醒世恒言；寓教于樂,寄情文旅。潛移默化,重振攻堅克難之風，再興巴蜀蘋婆獨樹一幟之機理。 癸卯立冬 ? 　　悼三哥 ——《光海》網刊籌備時，為光海文友們端茶倒水的祝三哥因車禍走了，詩寄哀思！ 秋水先生（四川.成都） 昨日華筵音縈耳，忽聞兇訊身已歿。常憶君生厭局促，市井顛沛苦樂多。一身義氣滿嘉州，獨對斜陽嘆大河。似此人生恨無常，世間已無祝三哥。 ? 《光海》文學數字網刊編輯部顧問：石念文社長：黃茂軍副社長：董必祥鄒智勇主編：馮榮編委：王英、虞開明、黃紹清董必祥、鄒智勇、盧正國虞濟萍、朱旭東、馮遠征 ? 投稿郵箱：36685464@qq.com ? 喝酒就喝奮斗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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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海》文學數網民刊 總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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