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42年,日軍從太原沿著晉源,清徐,交城文水,汾陽,中陽、離石、方山大武、一直到臨縣三交并做了據點,而后以此據點對四鄰八鄉掃蕩,當年我媽8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離開自己的家,投親靠友在附近村子里躲避,十有八九也沒有親戚,到處都是避難的老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避難經常居無定所,隨身穿戴盡量帶些吃的、遮風雨的。外婆給母親棉褲里縫進去兩塊銀元。遇上日偽軍掃蕩,大家爬起來就跑,晚上都是穿著衣服睡。剛開始外婆還拉扯著母親,一路和村里鄰居們急急忙忙小跑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外婆不見了。母親只好跟著大家跑,只是腿越來越重,跑不動,更跑不快,離大伙越來越遠,哭又不敢哭,心里只想著跟上大家,不知道跑哪里,更不知道還要跑多遠!心里本來害怕,還不見了外婆,年幼無知的母親能做的只能是盡力跟上前面的人,不要落單就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山溝的半山腰有個土洞,從山溝底踏著洞口推出來的虛土,大家七手八腳爬上去,躲到洞里,很是擁擠,一些年邁的老人爬的慢,上去后里面已經擠滿了人,只好緊靠著先前上來的人蹲在洞口。后面年幼的幾個小孩,一路趕來,又因為心里害怕而顯得驚慌失措,手腳并用,在洞口虛土爬三步退兩步,想哭又不敢哭,充滿著委屈和害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爬到洞口邊,擠在洞口的大人怕小孩上去哭鬧引來日偽軍的搜捕,不想讓這幾個小孩惹禍上身,于是,就用腳把他們蹬下去,孩子們含著淚,也不敢哭出聲來,由于害怕日本人,又找不到親人,于是本能不停地爬,卻又被蹬下來。而母親就是這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現在說起當年那些三清四清,土改感覺風輕云淡。只是說60年就是怪,年分很好,莊家長勢喜人,但不知道為什么,那年就是餓。我一直認為她是不知道歷史的原因,剛才想到她應該是選擇性遺忘。二哥5歲,因為饑餓腹水大著肚子,鄰居都說,哎,這小子遲早餓死呀!大哥8歲,看著家里一點能吃的都沒有,到街上食堂里轉悠。餓的頭昏眼花,瞅見食堂墻根泔水桶里漂著紅面疙瘩,手抓起來吞咽了。大姐已是11歲,因為饑餓無力,一個人挑不動一旦水,便和大哥兩個抬著一瓷罐水,但還是半路上腿軟滑倒,瓷罐也碎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實在沒有吃的,無神的眼睛在四周搜尋那兒有能一點點可以吃的,但沒有,能吃的早已經吃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一直有個習慣,吃飯時總是把碗底底一點稠飯留下,倒我們碗里。這或許是我們八子女能存活下來的一點點的原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實在擔心孩子餓死呀,父親偷偷拿了一些大隊的黑豆(就存放在我家另一孔窯洞了),在鐵鍋里炒熟偷偷讓孩子們吃了。大隊書記來家里看了幾次,問媽媽,問父親,他們都說沒有見,心里卻緊張害怕。好在后來再沒有查問。附近地里能吃的草都吃了,連樹皮也熬湯喝。但樹皮也沒有了啊!肚子餓得咕嚕嚕直響,前后肚皮緊貼著,從前面肚皮能直接摸到后背。院子墻頭上往年晾曬的紅薯蔓,早已曬成黑干。父親整理一番,在自家石磨上磨成面。鍋里燒開水,然后把紅薯蔓粉撒進去,纏成糊糊,黑黢黢的,真像屎,母親嘗了一口感覺死了也吃不下。父親一聲不吭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問院里西邊大娘家有啥吃的沒,孩子們餓死呀,這是我本家爺爺家。爺爺在大隊是調解員生活要比我家好多。枕了多年的破枕頭扔在放雜物的破材房里。枕頭早已被老鼠無數次光過,塵土也積了厚厚一層。但仍是一點希望。父親拿回家,拿篩子把老鼠屎先篩掉,再用水淘洗數次,感覺干凈了,鍋里燒開水,倒進這辟谷,纏成糊狀,母親看著就反胃,父親讓母親吃口,母親試吃了一口,就吐了。那里是辟谷,那是陳年人頭皮油味啊。母親一樣吃不下。父親低頭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剛生養不久,應該多休息是好。無奈生活。便和其它婦女一樣,深秋天冷,背苜蓿掙點吃的。人先要活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說過一個她們的事,有一次給隊里磚窯里背磚,有一個人和青蘭打賭,問青蘭一次能不能吃了十個餅子,(正常情況一個人吃2個或者3個)條件是,如果吃了,不用她掏錢,如果吃不了,就自己掏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于是青蘭一口氣吃了10個餅子。母親每次說起這是后怕不已,一下把青蘭撐死怎么辦啊。</p><p class="ql-block"> 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母親用一句話形容當時的饑荒程度,那就是,人吃人,狗吃狗,外甥吃了親舅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來的幾年,日子也沒有好到哪。幾乎家家都是家徒四壁。于是哥哥們和鄰居孩子們結伴,到附近村里乞討。一些孩子推著另一些讓他們先進村,大家都有些害羞。機靈懂事會說話的總是乞討多些,不善于說話的,乞討不上,還被人家懟說,我們還餓著了。幾次下來,就不再去討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那一年,應該是中國剛剛改革開放吧,那時父親還在隊里,母親和兩鄰居嬸子在家蒸了碗托,擔子挑了到村里賣賺點錢貼補家用。回家時路過山溝,忽然疾風暴雨,緊跑慢跑,躲到河床邊一凸出的大巖石底,但三個女人衣服都濕透了,風一吹,渾身透涼,發冷,又沒有衣服更換。香愛是個爛道人,說前面村里有她認識的人家。于是到人家家里,更換了主人家給的干的衣服,母親卻因為不熟悉,便沒有更換,只是自己彎腰把滴水的褲腿擰巴干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來柱是我媽的本家,她叫他叔。我小時候記憶他是在金銀塔灣里看水房。我沒有記得和他說過話。但母親對他記憶深刻。有一年父親腿疼,好多天出不工,來住找了中醫抓了藥讓媽燉了湯給父親喝。</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大家都一樣,窮的真是要了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來住家有個汝子,經常放學后來我家和四姐一起爬在石磨盤上寫作業。有一天聽媽媽說,那汝子晚上感冒身子骨軟的抱都抱不起,第二天早晨發現沒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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