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一葉小舟

手帕一天中午，外出辦事路過南京路，順便在“步行街”邊的一家快餐廳用餐。吃完，我沒有用服務生送上的免費餐巾紙，而是習慣性的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坐在我對面的兩位衣著時髦的美眉見我這個舉動，輕輕笑出聲來。我看得出她們是在笑我“老土”。呵呵！她們一定認為，在繁華的大上海的“第一商業街”的餐廳里居然還有人在使用手帕？是啊！也許二十郎當的她們從出生起就沒看見過手帕，而如今的男人口袋里除了手機錢包煙盒餐巾紙，有幾個藏有手帕這種東西的？在公開場合摸出手帕的恐怕更少了，如果有也被稱為“老土男人”。而我恐怕就是為數不多的“老土男人”之一。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說到手帕，使我想起幾件往事。記得上幼兒園時，母親總會在我的左胸前別上一塊手帕，告訴我流鼻涕、口水時，可用手帕揩揩。那時一件衣服要穿很長時間，好幾年，而那塊手帕卻總是新的。進入小學，每天早晨到校，坐在教室里，老師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兩樣東西，當天要交的作業本和口袋里那塊疊得四角方方的小手帕。小學的第一節勞動課，老師不是教我們怎樣掃地，怎樣抹桌子，怎樣擦門窗，而是要我們每個人拿出小手帕，教我們怎樣清洗，怎樣晾曬，怎樣折疊放好。圖畫課上，老師除了教我們畫畫，有時會叫我們拿出小手帕，教我們折疊小動物。有一次，我們學會了折疊小老鼠，男孩子們會把它扔在旁邊女孩子的課桌里，大聲嚇唬女孩子：老鼠來啦！而女孩子們往往驚恐失措的尖叫起來……兒時的年代，餅干、糖果、水果屬于好吃的東西。過年過節，我們姐弟三人會從母親那里“領”到幾塊餅干幾顆糖果。我們總會用口袋里的那塊手帕把它們包扎好，“慢慢”享受。于是，在我幼小的記憶里，對手帕又多了一份情思。少小離家，下鄉去了贛南紅土地的一個小山村。酷暑季節搶收搶種，老表們腰間扎塊大毛巾擦汗，我依然口袋里塞塊手帕。其實，大熱天干活，一動就是汗流浹背，衣褲濕透，擦汗有什么用呢？深秋季節上山摘油茶籽，一個細妹子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小腿上裂了一條小口子，血頓時從襪子里滲出了紅紅的一大片。我從口袋里摸出手帕，緊緊地給她把傷口扎起來。當天晚上生產隊里開大會，細妹子將手帕“偷偷”地送還給我，洗凈的手帕還有點溫熱和清香。在黝暗的煤油燈下，我突然發現，細妹子看我時，眼睛瞪的大大的，眉毛彎彎的，臉頰微紅。我想說些什么，細妹子用眼神制止我別說話。從口袋里摸出二個唔熟的野柿子交給我，馬上坐到一邊去了。而后，細妹子會經常來知青點玩，送些蔬菜、紅薯、花生等。第二年“端午”節，細妹子送來了粽子和咸鴨蛋。同學們說：沾小張的光了……前二年，當年在生產隊的鄰居，瑞金知青老謝來上海與我們相聚，還提起這些事，笑著對我說，細妹子對你很好的，出嫁去了外村，還經常對人提起娘家生產隊的上海知青小張哦！呵呵！我只知道，當年當地的民俗，紅毛線是定情之物，手帕也能作為定情之物嗎？難怪，當年奔赴廈門軍營去公社武裝部報到集合離開“老虎座下”時，細妹子站在山頭上不停的向我揮手，眼睛里還閃著晶瑩的淚花……近段時間，陪太太看中醫成了我的“頭等大事”之一。中藥不比西藥簡便，太太每次配的中藥是14帖，每帖27味。滿滿2大包，分量不重，體積很大。上海市區，人多車多，交通十分擁堵。醫院更是如此，停車難是永遠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去醫院，最佳選擇是坐地鐵。前幾次，我都帶上個小拉車，如行李箱大小。2大包中藥塞進去，拉上就走。看名醫的病人特多，一次，我們看到下午5點半才結束，收費配藥處早已關門，只能第二天再去取藥了。第二天我臨時接到看望老干部的任務，然后再去取藥，小拉車是不能帶了。望著鼓鼓囊囊的2大包中藥，我突然想起當年春節期間扛著2個大旅行袋回上海的情景。我拿出手帕將2個大包連了起來，然后一前一后搭上肩頭。呵！這下輕松多了。我甩開大步走進地鐵站，安檢口的二位姑娘以為我是進城賣農副產品的老農，齊聲問道：大叔，袋子里是生姜還是大蒜？到家上樓，太太開門望著我這副模樣，笑著說：我還以為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時，你每次從外省回家探親，都是這樣挎著二只旅行袋的。我心里說：當年的袋子里是桂圓、蜜餞、冬筍、木耳等土特產；如今是中藥，要是時光能夠倒流，回到三十多年前，多好啊！如今，精品商廈、專賣店越開越多，但是要找一處有賣手帕的卻無處尋覓，上海的十幾家手帕廠早已不見影蹤，有的卻是各色紙巾。近日在小商品市場的地攤上見有賣手帕的，我一下子買了5塊，可以用上一年半載了。看來，這輩子改不了了，繼續做“老土”了……（此文寫于退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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