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遲不陽,早不陽,偏偏挑這個點;深圳不陽,上海不陽,獨獨選這個地。二零二二年臘月二十九,老家麟游縣城,新冠病毒找上了我。</p><p class="ql-block">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疫情這三年,處在大都市的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特別是在上海封城期間,我們一家三口被困在家里。眼看米袋面袋日漸變輕,疫情仍舊日甚一日,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我。看看</span>妻子女兒一副無知無畏,天塌不驚的心態,作為一家之長的我,只得提前做最壞的打算。可惜我能想到并能做到的,也只能是最原始的方式,我少吃一口,給她娘倆就能多留一口。我開始拒絕吃菜,且無論妻子怎么勸說,每頓只吃一碗飯。</p><p class="ql-block"> 就在彈盡糧絕之際上海解封了,妻子歡呼她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理論成立,而我掛上嘴角的卻是苦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解封后我一個人去深圳忙生意,再后來疫情就徹底放開了。病毒蔓延勢頭愈發猛烈,身邊的人紛紛倒下,我卻幸運地沒有被感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妻子從上海打來電話說,人人都要過這一關,感染是遲早的事情,第一波輪不上,還有第二波。要陽還是回上海來陽吧,這里有家,有人照顧。我想想說得也對,萬一在深圳陽了,想喝口熱水都沒人倒,干脆回家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回上海的飛機上,我全副武裝,裹得嚴嚴實實。可旁邊座位上的女士,一路咳嗽不停,把我嚇得不輕,心說這下完了,躲不過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回到家里把自己隔離,不敢和妻子女兒接觸,結果幾天后發現沒事,我再次幸運地躲過了病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上海疫情洶洶,周邊小區大片淪陷。我們盡量做到少出門,結果好幾波感染高峰都過去了,我家依舊安然無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轉眼到了年關,思鄉情緒日濃,疫情這幾年沒回過老家,現在放開了,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回去過個團圓年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路順風,先在西安弟弟家待了一周,一切正常,后回到縣城老家。三、四天后,臘月二十七,妻子女兒陽了,兩天后我也倒下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 發燒咳嗽,刀片嗓子,頭疼欲裂,新冠癥狀逐一出現,且來勢很是兇猛。痛苦難受卻毫無辦法,唯一能做的只有躺在床上硬挺,任憑病毒在體內肆虐。 </p><p class="ql-block"> 家里情況跟著急轉直下, 原先說好回來過年的兄弟姐妹們,全不敢回來了,縣城里的親戚朋友自然也不敢來了。本想著回家團聚,一大家子人好好熱鬧一回,這下都躲得遠遠地了。</p><p class="ql-block"> 沒了三十晚上的坐夜,更沒了初一早上的餃子。春晚的歡聲笑語,窗外的炮竹聲聲,都和我無關,這個年注定要在孤獨和痛苦中度過了。</p><p class="ql-block"> 還有多少人沒有熬到過年!聽說這個冬天,最火的就是送葬的吹鼓手,價格一漲再漲,還是雇不到人。老家鎮上做紙花的店,花圈都要提前十多天預訂。 </p><p class="ql-block"> 惦記我老家的村子,二十幾戶,一百來口人。自我記事起到現在,沒了的人算算也超過五十多口了,一半的人已經埋在了黃土下。爺爺輩的老人現在全沒了,父輩們已經走了過半,剩下的也在排隊等候被點名。尤其今年,走的人就更多了,甚至還有些中年人。</p><p class="ql-block"> 只走不進, 年輕人把孩子都生到城里去了,村里就剩些老弱病殘還在孤守。人越來越少,墳頭越來越多,黃沙漫漫,柴門銹鎖,沒了下一代的村子注定要走向消亡。離開家鄉的年輕人呀,傳承千年的村子,在我們這代人手上就這么沒了!</p><p class="ql-block"> 不由得悲從心來!想想這些年每次回村,不是奔喪就是上墳,心情始終好不起來。不知從何時起,老家成了想回又不敢回,成了又愛又怕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算來算去,我身上的病毒應該是來自老家村里的。那天回縣城時車到中途去了趟村子,給父親上了墳,又去看望了村里幾個長輩。都明白見一次少一次,話就有些多,便久坐了一會。后來才知道,這里面有人正在陽。</p><p class="ql-block"> 這個點,這個地,這個病毒,是巧合還是天意,這不由得讓我多想。或許以前不是我躲得好,而是病毒有意繞過我,是想放我回老家來陽,來過這一關的。</p><p class="ql-block"> 這幾年,讓疫情折騰累了也受夠了。躲又躲不掉,免也免不了,實在是走投無路。把人逼到這個份上,也只能豁出去了,好在我已經回到老家,也就無所謂了,聽天由命吧!</p><p class="ql-block"> 不讓我過關,也不用擔心,這里有我的兄弟姐妹,有我的親戚朋友,他們會把我送回老家村里。在爺爺奶奶父親的墳前挖個坑,黃土蓋臉,讓我魂歸故里,和先人團聚。</p><p class="ql-block"> 只是村里我家窯洞年久失修,已經不能住人了。一直說想修一下,可事情耽誤遲遲沒有動手。夠我避個雨落個腳就行,不必修多好,沒人了,一切終究要化作泥土!</p><p class="ql-block"> 讓我過關,那就還有機會,修好了,下一次疫情再來,再到關口,我就回去躺在老家窯洞的土炕上,靜靜地等待。畢竟我是從那里來的,還是想從那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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