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湛藍的夜空綴滿了星斗,皎月把銀輝灑落在窗口。在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我凝視著明亮的月色,捧讀著同窗好友的遺信,一封來自對越自衛反擊戰前線的信。一遍又一遍的念著,心潮翻滾。漸漸地兩眼模糊了,兩行熱淚滴落在信?上。“阿朝”,我心底呼喚著您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您聲容笑貌。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您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頓時眼前仿佛又看到那硝煙彌漫的戰場……啊,是他 — 司徒朝,多么英勇無比,正在沖鋒陷陣,全身投入了殊死戰斗…… 戰斗是異常的殘酷激烈,他率領全班戰士堅守陣地,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瘋狂進攻。我聽見了,重機槍在他手中噠噠噠響個不停。敵人尸橫遍野,丟盔棄甲。突然,一顆罪惡的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膛,鮮血頓時染紅他的衣襟,可他仍然藐視著敵人,打完了最后一梭子彈。為了自衛反擊戰的勝利,他獻出了年輕寶貴的生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親愛的同學摯友,我再看不到你魁梧的身影,可愛的臉龐;再聽不見你爽朗的笑聲……我悲痛欲絕,苦痛萬分……嘡、嘡……沉重的鐘聲把我從哀思中驚醒。我緩緩打開桌上的日記本,知青生活的萍蹤浪跡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那沸騰的思潮,像層層飛卷的浪濤,在心中洶涌奔騰,使我陷入深深的回憶中,追溯起那已消逝的往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那是1973年底,廣東省文化局召開的應屆畢業生上山下鄉動員大會上,我遠遠看見他代表應屆畢業生第一個發言,那渾厚洪亮的聲音,就像海濤般的沖擊著我的心弦。我趕忙打聽一下,哦,是司徒朝,好熟悉的名字。不就是我曾經的小學同學,還是那張思德小組組長、九間中學和十八個上山下鄉積極分子小組的聯絡人嗎!他曾三番五次跑到市委,堅決要求上山下鄉,為此東奔西走。這些往事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不久后我們30多位知青,一齊來到了增城縣麻車大隊插隊落戶。我又碰上了他,成了我們的團支部書記。他很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并握著我的手說:“以后就叫我阿潮吧”。接著彼此寒暄一番。末了還給我肩膀親熱的一掌。這次我可仔細地端詳了他一番,此時的他生得腰圓膀寬,中等身材。一雙粗壯滾圓的手臂,膚色略顯黝黑。理個小平頭,濃眉下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散發著積極樂觀,永不衰竭的光焰。總給人一種虎生生的感覺。他穿著件淺藍色的布衫,上面打了幾個補丁,乍一看是那么平凡樸素,并沒啥特別惹人注目的地方。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很快我倆又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剛毅樂觀、豪爽奔放、平易近人。待人像火焰般的熱情。他再次給我留下強烈的好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做知青務農期間,他一直是腳踏實地、埋頭苦干。記得下鄉不久,我們參加第一次勞動。時值盛夏季節,烈日噴炎,酷暑中天。一絲風也沒有,大地被熏烤得像蒸籠似的冒著縷縷蒸煙……我們要把禾桿從田里運回來。光單程也得走45分鐘。在這大暑天里,不要說干活,就是叫你干坐著也受不了。所以不少知青每挑完一次都累的往地上一躺,便再也不想起來了。這首次艱苦的勞動,對于我們這些城里人是真夠受的。我剛坐下歇會兒,冷丁一瞥,只見阿朝把濕透的背心一脫,草帽一甩,沒喘上一口氣,光個膀子又干開了。誰也甭想攔住他。每次總是大捆大扎的,(一般人都挑2~4捆,而他總不少于6~8捆)一直堅持不懈,往返不息,干的生龍活虎般的。我看到斗大的汗珠從他額角上滲出來,像雨點般的灑在焦灼的土地上。可他卻咬緊牙關,默默地忍受苦累,有意識磨練自己。頓時我對他的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大家也為他的精神所感染。連農民也豎起大拇指,贊不絕口:“這個后生仔,真是“濕水棉花— 無得彈”(廣東歇后語)。瞧著他曬得烏黑油亮的皮膚。我們都開玩笑說他像黑人,而他仍毫不介意地和大家嬉鬧著,仿佛疲累與他無緣似的。一陣陣爽朗的笑聲,洗去了一天的疲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1975年元旦剛過,進入寒冬臘月。我們全體知青參加了增江河水利工程大會戰。在工地上我們安營扎寨,風餐露宿,度過了艱難困苦的18個日日夜夜……正是“屋漏更兼連夜雨”,連日來瀝瀝陰雨下個不停。凜冽的北風像脫韁野馬般狂奔亂竄,我們五只手指都凍得麻木了。而阿潮仍帶領著大家冒著嚴寒奮戰在大壩上。他始終沖鋒在前,挑著一擔又一擔沉重的泥土,沿著坎坷不平、冰凍泥濘的斜坡吃力走上堤壩。光著的腳板像針刺般的疼痛難忍,稍不留神,還會來個人仰馬翻。在人聲鼎沸、夾雜著喧笑聲、號子聲的700米長大堤上,一個小伙子來往穿梭于人流中,如猛虎下山,走起來像一陣風似的,誰也甭想趕上他。不用說,那準是阿潮。只見他忽而去幫助體弱的知青,忽而去鼓勵身邊的戰友。人叢中不時飛出他那做作的笑聲,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疲勞也隨之不翼而飛了。然而,生活和勞動是一天比一天艱苦,每天要連續干上十幾個小時。咽下冰涼的飯菜,拖著疲憊的身子,躺倒在漏雨的草棚中。寒冷、疲憊、疾病和寢食不安包圍著我們。有些知青病了,有些知青牢騷滿腹,有些知青打退堂鼓了。總而言之,問題甚多。作為團支部書記的他,背負著沉重的擔子。看著他瘦削的臉龐和深陷下去的眼窩,我不禁為他暗揑一把汗。多次勸他休息,可他老不聽話,心目中只有大家,并經常為患病的知青端茶送藥,無微不至。多少次,他與知青們促膝談心,鼓舞斗志;多少回,他言傳身教,吃苦在前,使大家增強了克服困難的信心和力量。為了水利工程,他豁出了一切。活干的最多,擔子挑得最重。在他的帶動下,我們披星戴月,奮戰18天,終于勝利的完成了任務。可阿朝他終因勞累過度,患上了肝炎。但病魔仍未能奪去他的斗志,他硬頂至工程全部竣工才勉強同意住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我們幾個要好的朋友常在皓月皎潔,繁星滿天的月夜下席地而坐,望著那被一傾而瀉的月光和披上一層薄薄輕紗的田野,還有沉睡的村莊。伴著涼風輕佛,寧靜安謐,海闊天空地聊著……有次他對我們說:“以后一定要把這些生活記錄下來,寫篇小說。不過嘛,在死前不會發表”。他的逗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從他那流水般的話語中,我感覺到他對美好生活是多么憧憬;對光明前途是多么向往;對人生道路是多么堅定。和他在一起,你總感到興致盎然,快樂無憂。偶爾,他還用那優美的小提琴旋律撩動著我們的心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剛下鄉不久,我們這些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知青有個臭毛病,就是清高自負,剛愎自用,愛鬧獨立性,和其他知青不大合得來。還沒取得多數知青的意見,就幾個人私下搞獨立的知青隊,結果事與愿違,影響了知青之間的團結。有個知青對我們的做法抱有反感,我們便有意疏遠他,故造成了隔閡。為此,阿潮批評了我們,還給那知青寫了一信,推心置腹地交換了意見,使大家重歸于好。那知青也頗為感動。他回信道:“我深感你的確不是那種口蜜腹劍的人,而是真正站在愛護大家的角度上。像這樣的信,我愿看它千遍;像這樣的信,愿你多些寄來”。阿潮就是這樣,滿腔熱情地團結幫助別人,光明磊落,時刻將自己置身于群眾之中,所以大家都喜歡親近他。每逢回廣州休假。他總是先去探望有病的知青,這已成了他的習慣。就是在他患病住院期間,也經常關心我們知青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他調回廣州在白云賓館工作期間,干一行愛一行專一行,任勞任怨,從不計較個人得失。身居高級賓館,仍保持樸素作風。當賓館電梯還沒修好時,他憑著一副鐵肩膀,抬著沉重的家具,往返于16層樓之間。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給同事們留下了極佳的印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在他參軍臨行前夕,我們舉行了一個告別宴會。席間,大家興高采烈,祝他凱旋而歸。到了晚上,我心里憋不住,便獨自跑到他家里。不巧有兩個同學在和他聊著,我們終不能臨別暢談,為此我不知后悔多少遍了。當我走出他家門時,天很黑了。借著窗口透出的燈光,看得出他很興奮。他使勁的握著我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后,他輕聲說道:“好,再見吧!又是親昵的一掌”。可我哪里料到,我們竟是從此永遠不能再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到了部隊后,他沒有忘記常給我來信。嚴格艱苦的部隊生活,把他鍛煉的越加成熟和堅強,思想覺悟更邁上一個臺階。并顯示有出色的軍事素質(聽說投彈65米)。各方面都表現也出類拔萃,成為全連隊學習的榜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還記得,獨立思考,政治上不隨波逐流,也是阿潮的一個顯著特點。當談到張鐵生、辛若愚之流的“反潮流英雄”時,他卻嗤之以鼻;當批判所謂“右傾翻案風”的運動席卷全國之時,他明察秋毫,在來信中暗示我們:“中國可能出現野心家篡權的危險”。我當時還沒理解到此話的份量,到今天才感覺到他政治上是多么具有遠見卓識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阿朝,在對祖國、對人民、對理想、對生活和對人生的共同信念上,我們志同道合,成為佳友。今天為了祖國的和平和四化的實現,你和我們永遠的訣別了,卻給我們留下無比珍貴的精神財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生命,對任何人都是僅有一次,誰不百般珍惜這僅有的無價之寶呢!而像他這樣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人,這樣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對生存的欲望該是怎樣十倍百倍的強烈啊!他難道不比那些懦夫更有資格的活下去嗎!但他信上說得多好啊:“戰斗哪有不流血的呢!哪有人不考慮自己的生命呢!這一切我都想過了,作為一個戰士我是沒有選擇的,寧愿前進一步死,絕不后退半步生……只有我們的英勇沖鋒,才有祖國人民和平的四化”。所以,在祖國需要的時候,他沒有退縮,沒有躊躇,毫不猶豫的獻出年輕寶貴的生命。阿朝,你用鮮血和生命實踐了你為之獻身的理想,實踐了你的入黨誓言。你是祖國的驕傲,人民的英雄,新一代最可愛的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作為您的朋友和一切活著的人們,還有什么理由不更勤奮的學習,更踏實的工作。否則怎么對得起烈士的犧牲!怎么能讓英雄含笑于九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安息吧!我親愛的同學摯友司徒朝烈士。你短暫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你的名字,將永遠載入英雄的史冊。你雖死猶生,將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活在人民的心中,活在天地之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司徒潮烈士永垂不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雜家老莊于1979年7月寫于羊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注】后排左起第一位是司徒朝烈士,第三位是本文作者。</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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