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世紀(jì)八十年代，隨著國家撥亂反正，各個領(lǐng)域都在蓬勃發(fā)展，民主黨派也迎來了發(fā)展的春天。</p><p class="ql-block">1982年3月的一天，我去參加中央民盟的招聘考試。參加考試的有幾十個人，大部分是高校的講師和助教。</p><p class="ql-block">應(yīng)聘后的待遇是，出了職位升遷之外，還能分配王府井地區(qū)的一套兩居室，這在當(dāng)時住房分配制度下，其誘人的程度不亞于今天白送一套別墅。</p><p class="ql-block">除此以外，我還想和高校老師比試一下，如果不是當(dāng)初因為家庭出身被取消上大學(xué)的資格，我現(xiàn)在不比他們差。</p><p class="ql-block">記得當(dāng)時考筆試的命題作文，題目是：“論實事求是”。我略做思考，一氣呵成，一字未改，提前半小時交卷。</p><p class="ql-block">一周后，接到民盟中央來電，考試通過，我被錄取，而且是唯一的名額。</p> <p class="ql-block">應(yīng)聘的事情，我沒和本單位挑明，打算先去試試再說。 趁著暑假，我去了民盟中央，辦公地點是在美術(shù)館對面的東廠胡同。</p><p class="ql-block">這里過去曾經(jīng)是陳誠的私邸。院內(nèi)雕梁畫棟，花園繁茂，假山湖水，深宅大院，好不氣派。</p><p class="ql-block">報道后，我被分配在民盟中央的政策研究室，具體做檔案資料的收發(fā)和整理工作。</p><p class="ql-block">民盟是國內(nèi)最大的民主黨，有成員四萬多人，大都是教育界和文體界的知識分子。</p><p class="ql-block">自從文革后民盟恢復(fù)活動以來，上呈和下發(fā)的文件堆積如山，雜亂無章，塞滿了幾個柜子。</p><p class="ql-block">我用了一周的時間進行整理分類，建立起完整有序的檔案文件庫，列出文件索引目錄。</p><p class="ql-block">查閱時可以按照文件的種類、時間、部門的目錄進行搜索，非常方便，組織部的張部長對此大為贊譽。</p> <p class="ql-block">剛剛進入民盟政研室，我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寬大的辦公室里寂靜得令人可怕。</p><p class="ql-block">十來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坐在辦公桌后面一動不動，整天都沉默著，不說一句話。這里不是“黎明靜悄悄”，而是“終日靜悄悄”。</p><p class="ql-block">研究室里多虧還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年輕人小趙，他比我先來三個月和我坐對桌。因為是同齡人，很容易交流。</p><p class="ql-block">我壓低聲音問：“我咋感覺辦公室室死氣沉沉的，一整天也說不上三句話，這是為啥？”</p><p class="ql-block">小趙小聲說：“這些人都被定過右派，落實政策后，來這里就是一種“安置”而已。經(jīng)過多年的“改造”，人的精氣神兒都徹底變了。”</p><p class="ql-block"> “ 嗯。”我又問：“整天悶坐著，誰也不坑一聲，太壓抑了吧。”</p><p class="ql-block">他說：“誰說不是呢，我若不是為了盼著分兩居室，早就離開了。”</p> <p class="ql-block">我掃視全屋，夕陽的光線里，老頭子們昏昏欲睡，就像廟里的泥塑，眼皮低垂，面無表情，一動不動。</p><p class="ql-block">趁著去打開水的時候，我輕手輕腳的走過一個老先生的背后，看到他兩手放在胸前，摳著自己的一個手指甲，一個動作摳了一個小時，直到下班。</p><p class="ql-block">天哪！處在這樣的氛圍里，伴隨著毫無生氣的泥塑和木乃伊，我將會窒息憋死。</p><p class="ql-block">我決定逃離，就輕輕的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和對桌的小趙打過招呼后，悄悄的離開了中央民盟。</p><p class="ql-block">雖然這里有升遷的機會，但那不是我的追求。雖然這里工作環(huán)境優(yōu)美，還能分到兩居室，可在我心目中，沒有自由，只能是金絲編的籠子。</p> <p class="ql-block">幾天后民盟組織部長打來電話，“喂！是小高嗎？這兩天咋沒來了？”</p><p class="ql-block">我連忙編了一個理由，說：“張部長，很抱歉，原單位扣住我的檔案，不同意放人。”</p><p class="ql-block">部長遺憾的說：“你這些天干的不錯，大家的反映很好，我們需要你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接老同志的班，請你務(wù)必再斟酌一下。”</p><p class="ql-block">放下電話，我感覺極大的解脫。我追求天馬行空，追求熱情奔放，不適應(yīng)沉悶壓抑的工作環(huán)境。</p><p class="ql-block">雖然，民盟那里有優(yōu)越的環(huán)境條件，雖然，那里有晉級升遷的機會，雖然，那里能分兩居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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