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沒有忘卻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母親去世十九年后，父親追隨母親的魂靈而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墳塋位于家鄉(xiāng)的蕎麥山腳下，東瞰廣袤的平原，西連轎子山；北眺將軍坨，南靠蕎麥山。墳塋坐南朝北，居于群山嶺坡之中，為山峰所環(huán)抱，面前又有大石河蜿蜒潺潺，誠(chéng)為一方之福地。</p><p class="ql-block"> 那年，母親身患沉疴難起。父親和哥哥不得耽擱，走遍了村子田疇地邊，山崗溝壑，擇一塊安身之地。父親帶有封建色彩看重了那塊風(fēng)水寶地，哥哥將地理方位向母親陳述，盤坐在炕頭上，低頭不語的母親自然知道生產(chǎn)隊(duì)地塊堰階的具體位置，欣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默許了。窗外木工師傅們正在緊鑼密鼓的趕制棺槨，欻欻地刨子聲，劈了啪啦地斧頭聲與忙碌的人們的噪雜聲，在院落里彌漫著沉悶氤氳的樣子。木工師傅扯起大鋼鋸，嗞拉，嗞拉，扯過來，鋸口那兒，就流出一大串眼淚，嗞拉，嗞拉，扯過去，又是一串眼淚，我聽得母親的噓唏聲……</p><p class="ql-block"> 出殯是在秋天一個(gè)陰暗的早晨。整個(gè)村莊和四方鄉(xiāng)野，天低云垂，院落里悲聲大慟。送葬眾人集聚段家大院門首，她們來送母親最后一程。十六名“杠頭”抬著母親的靈柩，浩浩蕩蕩沿著大街西行。依次經(jīng)過臨街的每家每戶的門前，這些曾經(jīng)是母親勞動(dòng)的伙伴姐妹，她們注目著命運(yùn)多舛的母親的棺槨，一個(gè)個(gè)泣訴著滿含著悲痛，追挽和憐憫。</p><p class="ql-block"> 山崗上狹窄的小路崎嶇坎坷，母親的棺槨在八個(gè)身材健壯男人的肩膀上晃晃蕩蕩。棺槨抬到墓地上的時(shí)候，墳?zāi)沟目友ㄒ呀?jīng)挖好了，沉積的黃土在秋日的陽光下迸發(fā)出大地深處的芬芳和撲鼻的土腥。母親才46歲就走完自己的一生，就要無聲無息地走進(jìn)黃土的深處去了。我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淚水涌出眼眶打濕了臉孔。棺槨徐徐地被放進(jìn)墓穴里，帶著大地余溫的嶄新的黃土，淹沒了母親的棺槨，母親的魂靈和黃土徹底相擁而眠了。我回頭望去，母親墓上的黃土，冒著大地深處的熱氣，在秋天的陽光下向著天空升騰。</p><p class="ql-block"> 轉(zhuǎn)眼間，翌年的清明節(jié)到了。遙望家鄉(xiāng)群山溝壑，那滿山滿谷的山桃花，一簇一簇的從堰根地階子上鉆出來，從巖石縫里活生生擠出來，漸成連綿之勢(shì)，被風(fēng)一吹，就好像世間的全部酸楚和苦難都被它們抹消了。</p><p class="ql-block"> 老家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俗:清明前祭掃逝去的先人。我們兄弟姊妹?籃裝上冥紙祭品等物，踏過河中小石橋，沿著母親曾經(jīng)走過的蜿蜒逼仄的山間小道，邁著沉重的腳步，朝著母親的墓地走去。山崗的林木叢中，隱隱見到了掩藏在高不過腰綠植柏樹之間的母親的墳塋。我們與陰曹地府，黃泉路上的母親明幽兩隔。在也聆聽不到母親的面面相覷的教誨，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然則潸然淚下。我們含淚為母親的墳?zāi)固硗烈?guī)整，且壓上硌有銅錢形厚厚的冥紙，墳?zāi)怪苓叺臉渲?、荊梢上懸掛幡紙。母親的墓前供上祭品:各類點(diǎn)心、水果、水餃等；燃香四柱，然后堆紙焚燒。陽光射出的一束束光線，與冥紙燃燒的光亮融合的靈光，是母親的魂靈慰藉子女們的心靈。兄弟姊妹們一一跪拜母親，依戀不舍地?fù)]淚而去。</p><p class="ql-block"> 冷冷山崗上，靜聽松風(fēng)寒。幾年后，我們兄弟及妹相繼成家立業(yè)。在社會(huì)上，從事不同行業(yè)。大家按照哥哥的提議:每年三月底最后一個(gè)星期六，定為祭掃日。各個(gè)家庭按照約定的日期，從四面八方奔向墓地—祭奠逝去的母親。母親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看見一房?jī)合?，而今四房?jī)合眮淼侥赣H墓前，悼念她們心中最崇敬的婆婆。九泉之下的母親應(yīng)笑慰，一切如您所愿，安息吧—母親！如今的祭奠習(xí)俗如舊且翻新，不在局限于用硌子刻出神三鬼四的冥紙及幡紙，而是瓜市購(gòu)賣的成卷的五花八門冥紙冥幣。家人們將母親未有享受到的樓房、飛機(jī)及火車等，用焚燒冥紙的方式傳遞于陰曹地府的母親，這樣的方式寄托我們的哀思。</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父親的尊稱鑲嵌在墓碑上，在天堂與母親作伴。他是一位勤勞善良以家為業(yè)的父親，親眼看見子女們?nèi)⑵摒B(yǎng)子，享受了子孫繞膝，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成為了父親余生中聊以慰藉的精神源泉。</p><p class="ql-block"> 今日清明，復(fù)又清明。父母的墓地前，當(dāng)?shù)卣藿ㄒ粭l蜿蜒的柏油公路，為我們祭掃提供了便利條件。遠(yuǎn)處眺望父母的墳塋:地處形勝；林木掩映，共枝別干；青松翠柏挺拔，郁郁蔥蔥。如今是開著轎車前來祭掃祖父母亡靈的孫輩們，他們以敬仰五常佼佼（仁義禮智信），五德犖犖（溫良恭儉讓）的祖父母而祭奠叩首跪拜。</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一年的清明節(jié)前，最讓母親放心不下的老小志冰，將父母的土墳重新修緝。他躬身前往采石場(chǎng)購(gòu)置大理石石材，聘請(qǐng)石匠將父母的土墳修制安裝大理石圍欄，重新鐫刻墓碑，增置香爐。之后，兄弟共同商議，整修墓地，延伸擴(kuò)展，增其舊制，使其墓地規(guī)范化。施工時(shí)雇用鉤機(jī)作業(yè)，大開大合，場(chǎng)面非常精彩。修整后的墓地厚重敞亮。父母的墓瑩莊重、肅穆，富有一種深不可測(cè)的幽靜氛圍。</p><p class="ql-block"> 父母善念，天不佑之。兒女福之，父母庇之。愿后人之盛如瓜瓞綿綿，枝布葉分。</p><p class="ql-block"> 父母大人安息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4-03-3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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