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是六月最后的一天,天氣很熱。吳雨今天必須得給八十歲以上的高齡老人拍照進行認證,因為現在是一個季度一認證,若不認證,上級主管部門就不再給老人們發放高齡補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按照名單走村入戶,一一給老人們進行了認證,到了傍晚,名單上就剩黃家莊的劉桂芝老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年九十一歲的劉桂芝老人有五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她由于年老體弱,獨立生活已成為難事,所以經幾個兒女商量,輪流在幾個兒子家居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不知道老人現在在誰家居住,所以她先去了她大兒子家里,一問不在,問去哪了,回答是不知道。吳雨問她住在哪里,說不知道。吳雨又去了她二兒子家,也不在,問她在哪里,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不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郁悶不已,自己的母親住哪兒怎么會不知道呢?什么意思?難道她不在人世了?若不在的話,他們肯定不會告訴自己實情,因為現在火化之風正嚴,偷埋偷葬的話肯定是要瞞著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明白上級部門的真實意圖,人若不在,想拍照認證也認證不了了,這樣就可以掌握到真實的數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行,我得搞明白老人到底在不在,否則對上級沒法交待,吳雨撥通了老人的三兒子王福的電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福哥,俺嬸子現在在哪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在老四家居住。”王福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非常高興,終于知道她在哪兒,任務可以馬上完成了!吳雨急忙迎著騎著電瓶車向劉桂芝老人的四兒子王祿家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時,夕陽西下,太陽仿佛被裹上了橘黃色,祥和的光芒瀉下來,給山上的石頭和植物鍍上了一層金色,使黃昏的山村籠罩在柔和的夕陽中,倦鳥歸林,羊兒咩咩,在牧人的吆喝聲中沿著小路向村中走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黃家莊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端著飯碗來到村中的廣場里,廣場十分平坦,有休息椅,人們喜歡坐在那里邊喝湯邊天南海北地閑聊。他們看見吳雨過來,都熱情地給她招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你上俺莊干啥呢?來,湯剛端上,快來喝湯(吃晚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走,去我家喝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謝謝大家的好意,我還有事,不喝了,我現在去王祿家給劉桂芝大娘照像認證。”吳雨笑著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用去了,她就在這兒住。呶,就那個房子。趕緊去給她照吧,照一次少一次,說不定哪天就照不了了。”一位叫王有才的村民邊說邊用手指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吳雨看到了一座房子。它在廣場的東北角,是一座石頭砌成的小房子。這座房子年代久遠,換了好幾茬主人,他們都是村中的孤寡老人,在這座小房子里渡過了最后的余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房子無人修繕,破敗不堪。房頂的瓦片向下脫落了很多,露出了用泥糊的脊梁,瓦片上長滿了青苔和青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能住人么?她不是有幾個兒子嗎,怎么會住在這里?吳雨心生疑惑,她把電車停好,邁步走進了小房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滿頭白發的劉桂芝老人正坐在小飯桌前,額頭上冒著汗珠,不停地用手巾擦拭。她面前的桌上放著四兒媳婦剛剛給她送過來的一碗飯,是一碗面片,就五根,真是屈指可數。劉桂芝看著照見人影的飯正在唉聲嘆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嬸子,你喝的是什么呀?”尾隨而來的的王有才問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面…面片…”聽到王有才的話,劉桂芝慌了神,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掌欲把飯碗蓋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嬸,別蓋了,我都看見了,就這四五根面片咋能讓你吃飽,怎么連個饃和菜都沒有?”王有才氣憤地說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我就愛喝稀的,老了,不用吃饃…吃菜。”劉桂枝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劉奶,你再愛喝稀的,也不能就這四五根面片吧?”在廣場上喝湯的人們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都圍了過來,一個小伙子生氣地說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啊,哪有這樣對待老人的?這清湯寡水不是要涮死老人嗎?來,大娘,把這飯倒了,我回家給你盛碗湯去。”一位小媳婦上前端過老人的飯碗,狠狠地潑在了屋子外邊的土堆上,拿起飯碗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嬸子,也不是我說你們家四兒子,你看看他家光老房子就有六七間房,新房子更別提了,是兩層小洋樓,咋就沒有你住的地方呢?唉,說起來他還當著村干部,也不怕人家笑話!住不讓回家住,飯也不讓您吃飽,啥人啊?現在誰家還欠吃的喝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不是嘛,我今下午見他割了四五斤肉,說是今天他兒子回來要包餃子吃,他們吃餃子,就讓你吃這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劉桂芝淚眼婆娑,她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對自己關心的鄰居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的男人早逝,留下了五男一女,她既當爹又當娘把幾個兒女撫養長大,六個兒女相繼成家,結婚生子,現在她已經做了太奶奶,四世同堂。現在兒子們家的房子都由原來的瓦房翻蓋成了樓房,一家比一家漂亮。在許多人眼里,她兒孫滿堂,應該是幸福的,可是現在卻好像成了多余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我…我不愛吃餃子,就愛喝面片!”家丑不可外揚,劉桂芝想為兒子們遮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奶,你不用為他們辯護了!他們兩個是啥人誰不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是就是,自己在家住著高樓大廈,讓老娘住在這破房子里遭罪,自己在家吃好吃的,讓老娘喝清湯寡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哪有這樣對待老人的?也不怕遭雷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吳雨,你是村干部,你說這事咋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眾人義憤填膺,對于他們的質問,吳雨感到慚愧,沒想到自己的同事竟是這樣子!她正準備回答百姓提出的問題時,劉桂芝四兒子的小孩--王赫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是個大一學生,學校放假了,就迫不及待地回來了。他剛走到廣場前,就看到一堆人擠在那所老房子前,他有點好奇,也圍了過來,誰知道竟都在議論奶奶吃的飯。看著奶奶住在這個破房子里,面前的碗里漂著的五根面片,他憤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奶奶,跟我走,回家!”王赫不由奶奶分說,拉起她就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孩子,我…不…不去,我在這兒挺好的…”劉桂芝老人掙扎著身子,不愿意走,她怕聽到孩子媳婦兒為了自己的吵鬧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奶奶,走吧,跟我回家!”王赫扶著拽著奶奶走到了門外。眾人馬上讓開了一條通道。吳雨看著王赫,不由在心里贊嘆,這孩子,將來前途必定無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老一少在前面走著,好奇的人們跟在二人后面,也向王祿家走去,因為大家都知道王祿老婆的德性,王赫把奶奶接回家,她不知道會怎么樣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媽,我們回來了!”王赫和奶奶到了大門口,他高聲喊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來就好,我們今天包了你最愛吃的餃子,估摸著你快回到家了,剛剛煮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聽到兒子的聲音,高興的王祿一邊急忙打開大門,一邊說,他的話還沒說完,不由得張大了嘴巴,老娘怎么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爸,你先給俺奶去盛餃子去,否則我不吃!”王赫大聲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你奶不是吃過飯了嗎?”王赫媽媽有點結結巴巴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媽,俺奶吃的是啥飯?就五根面片,簡直能照出人影!那有啥營養?虧你們也干得出來,俺奶恁大歲數了,她能吃多少餃子?”王赫氣憤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赫,你聽我說,您奶歲數大了,晚上吃餃子不好消化!”王祿是個有名的軟耳朵,怕老婆,他急忙說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好好好,爸,您說得對,五根面片好消化!爸,虧您還是個村干部,我不知道您是怎樣當的?我記住您的話了,等你們老了,我也如此去做,讓您住破房子,喝稀飯,您二老到時候可別說我不孝順,因為這是跟您們學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祿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綠,再看看老婆也是如此,兩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慚愧地低下了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孩子,我…我錯了!快,扶你奶奶坐下,我給她盛餃子去!”王赫媽媽瞬間醒悟過來,急忙上前去攙劉桂芝老人,小心翼翼地和兒子一起把老人安頓在椅子上,急忙去廚房盛了一碗餃子,恭恭敬敬遞給老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啪啪啪…”門外響起了熱烈的掌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來來來,我先給你們拍個幸福大合影,然后再給劉嬸進行高齡認證!”吳雨忽然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一邊說一邊擠過人群走進院中,拿著手機,把這一瞬間定格在屏幕中…</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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