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劉敏</p><p class="ql-block">本文寫于2006年4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桂是一個很有“女人味”的女孩子。</p><p class="ql-block">下鄉(xiāng)后和我們天天在一起出工的女孩子當中,有一個女孩很特別——她有一頭自然曲卷的黑亮短發(fā),她有一雙黑葡萄似的水靈靈的大眼睛,睫毛很密很長;她的個子也長得很高挑,窈窕身段隱約在一身寬大的藍色粗布衣衫里;只有一點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不笑則已,一笑,就會露出兩排整齊細密的、然而卻是黃黃的牙齒,不過即使是這樣,也不會削弱了她的美麗——她,就是春桂。春桂是那種性情溫柔、舉止含蓄、神情靦腆的女孩,這在農村是很少見的。在以后的朝夕相處中我還發(fā)覺,她又非常細膩,很懂得體貼關心人。我感覺春桂身上的氣質和品質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樸實而又自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下鄉(xiāng)第一年春插期間,正是春寒料峭、春雨綿綿的時節(jié),凹凸不平的田埂被春雨一澆,像是抹上了一層油,赤腳擔著擔子走在上面,身體失去了平衡,稍不留意就會摔到田里滾成咸鴨蛋,可以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啊——對于我們這些城市長大的知青們來說,在心理上面臨著很大的壓力。現(xiàn)在說起來好像是笑話,但這的確是當年我們湖區(qū)知青在過“思想關、生活關、勞動關”這“三關”之外的另一個關隘:走路關。</p><p class="ql-block">就是這小小年紀的春桂,有一次,竟始料不及地給我留下了這樣一幅感人畫面:目睹我們的這種尷尬,她迅速把自己的擔子放在田埂邊上,卷起褲腿跳到冰冷的水田里,把手伸向我的手臂,扶著我教著我一步一步邁過那個田埂豁口、走過那段最滑溜的泥濘,我真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她怎么能想到要這樣做,可惜我不是畫家,這樣刻骨銘心的畫面,也只能留存在我的腦海中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桂的母親是“超生”母親,為了得一個兒子,她躲避著硬挺著不去“結扎”,因為家里妹妹們一大群,春桂成了家里操持家務的主要幫手,也由于家境貧寒,春桂從沒有進過課堂讀過書。記得有段春雨霏霏的日子,也許是為了應付公社的檢查,隊里安排了所有的男女勞力在生產(chǎn)隊的倉庫里背誦“老三篇”,要能背誦出來才可以計工分——這可難倒了春桂,雖然我們反復地帶著她讀,她卻總是通不過而記不了工。每到這樣的時候,她便顯得很尷尬,平時的靈巧也不見了,那雙撲閃著的大眼睛變得游離躲避、變得沒有神采、變得不自信起來,那種無助的眼神讓我至今都不曾忘記。</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還是春桂,有一個畫面在當時讓我感到非常震驚、心疼。</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次雨天在田里萊田除草的時候,我戴著斗笠披著薄膜雨披拄著萊田棍緊緊跟在春桂側后,學著春桂一腳一腳地把水田里的雜草刮倒再踩進淤泥里,此活兒看似輕松實則艱難,冷雨一陣陣飄進頸脖里,我打了個寒顫……突然,我從后面看到,春桂被雨飄濕的藍粗布褲子上有一大片殷紅的血色,啊我知道她這是來“例假”了,我趕緊悄悄地告訴了她,她緊張地環(huán)顧了左右,臉色緋紅……正好此時出工的地方離我們家最近,我便陪著她到我家去換洗。</p><p class="ql-block">我們也知道,城市里的女孩子平時在遇到“例假”的時候是很在意的,而且我們上過的生理衛(wèi)生課里也特別強調要注意衛(wèi)生啊、注意飲食啊、不下冷水啊,等等。</p><p class="ql-block">可是我看到了讓我見所未見觸目驚心的那一幕——春桂啊春桂,她竟然是用一條骯臟的舊布袋灌上草灰,來替代我們城市女人所用的衛(wèi)生帶衛(wèi)生紙!我當時的心好像被猛地揪住了一樣,很痛很難過,那種感覺至今都難以形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與很多農村女孩子的命運一樣,春桂早早的就出嫁了。春桂出嫁那年是1971年,大概十七八歲吧。</p><p class="ql-block">那是在她的母親難產(chǎn)出事之后,她父親把剛剛出生就沒了母親的小妹妹送了人,也草率地給她說了戶人家,不久就把她嫁到湖北去了,聽說是嫁給了一個地主成分的大齡農民——這在那個年代來說,是很不幸的。</p><p class="ql-block">知道春桂要出嫁了,我和姐姐送了她一對的確良繡花枕套,記得我們送到她那家徒四壁的家里時,我問她舍不舍得離開家,她哽咽著搖搖頭,眼淚濡濕了垂下的眼簾。可遺憾的是她出嫁的那段日子我抽調到縣籃球隊去了,沒能為我的好朋友送親,也沒能看到按當?shù)氐牧曀住⒆印翱藜蕖钡膱雒妫铱偸窃谙耄恢漓t腆內向的春桂“哭嫁”會說些什么?迎親是怎樣的場景?新郎倌配得上善解人意的美麗新娘嗎?我也總在想不知她嫁過去的日子會過得怎么樣?</p><p class="ql-block">真的,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常常在心里想著春桂,想著我們在田間地頭、風里雨里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寫于2006年4月23日</p><p class="ql-block">圖片來自網(wǎng)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劉敏:湖南長沙人,湖南師大附中老三屆學子,1968年下放湖南華容縣當知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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