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是農歷臘月二十三,小年。傍晚,雨絲越來越密,樹枝在寒風中飛舞,樓下橘黃的路燈也看不真切了。長江邊上冬天的雨夜很難熬,空氣又濕又冷,冷到浸入骨髓的感覺。電視正在放歌曲《時間都去哪兒了》,孫楠的嗓音時而高亢,時而低徊,讓人浮想聯翩。時光荏苒,四十年“彈指一揮間”,灰發和幾絲皺紋無聲無息地冒出來,標記著我的年齡。不由得想起1983年小年夜的情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3年冬,我在老家水口中學讀高中,臘月二十三才放假。農村高中都會利用假期前后段補課,既給學生“加餐”,也收點費用補貼老師們。住校的學生們都要把被子帶回家洗,過了年再帶回校。下午放學已經4點半了,我和同村的同學趕緊把被子用麻繩扎起來,兩人輪換著用扁擔挑回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從學校到家約莫15公里,有一段柏油路,大概5公里,其余的都是鄉間小路。平時我們都是步行來去,單程大概3個半小時;也可以順路坐一段汽車,3毛(角)錢,不過我們都舍不得,那可是3天的菜金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下著雨,西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刮著,在樹梢撕扯出一串串的嘯叫。我們的耳朵和手一會就被凍得通紅,越來越疼,像無數根針扎在肉上。我倆中午就合計好了,坐汽車到大王公社,再從大王走回家,雖說路遠了三分之一,但那邊是土馬路,五六米寬,走路的中間很安全,不怕滑到水塘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公社大院和周圍的村莊亮著幾盞燈,昏黃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色下若有似無。我們走下柏油路踏上土馬路的時候,才走了幾步便叫苦不迭。我們是農村孩子,都知道雨天鄉間的爛泥路難走,但以為兩個小伙子輪換著挑二床被子,還不是小菜一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殊不知,土馬路這幾天早就吸足了雨水,路中間粘性十足、泥濘不堪。我們穿的鞋是布鞋,走幾步便讓泥水打濕了,陷在爛泥里,拔都難拔出來。好在路邊上的泥土夾雜著草根,稍微硬實一點,好走一點。我們挪到路邊上扯下兩根樹枝,既當拐杖又可以探路,慢慢地往前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兩頭的被子淋了雨越來越重,肩膀已經被扁擔壓得火辣辣的疼,耳朵和手麻木了沒了感覺,豪言壯語讓西北風刮得沒了蹤影,倒是粗壯的喘氣聲和“哎呦”的驚叫聲讓我們知道彼此的位置和距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邊上有一個草垛。我們默念著“對不住了”,拽出幾捆稻草來,趕緊把被子放到稻草上,靠在草垛上歇一會。有稻草就有辦法了。我倆一個搓草繩,把布鞋綁在腳上,固定住了不會掉還能防滑保暖;一個人用稻草編簡單的草簾子當蓑衣擋雨水。雖然沒有燈光,雖然粗制濫造,我們總算解決了眼前的困難。黑燈瞎火中,陸續聽到有人家關門的聲音,知道時間不早了,兩人趕緊爬起來趕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現在經常聽到有人說“辦法總比困難多”,不管是動員的話,還是表決心的話,感到煽情的成分多一些。于當時的我倆來說,利用稻草解決困難,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估計第二天主人家看到少了幾捆稻草要罵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村口我倆分了手,各自回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到家的燈光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當我敲門的時候,媽媽問“哪個”,這個時候誰還會來串門呢?門開處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泥猴子站在大門口--我背著書包、抱著被子。媽媽看清了是我,驚訝地喊了聲“我的肉團子啊”,趕緊放下正在納的鞋底、接過被子,把我拉到廚房,讓我一邊燒水一邊在灶間取暖。在我洗腳、換衣服、捂被窩的時候,媽媽又趕緊煮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看家里的鬧鐘,已經九點多了。媽媽在納鞋底,故而“等到”了我回家,其他人早就上床睡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飯好了,是大米、青菜和幾片薄薄的咸肉煮的菜干飯,香噴噴的。我就坐在被窩里,也顧不得燙不燙了,狼吞虎咽起來。媽媽慈祥地看著我,叮囑我“慢點吃別燙著”,又盛了2碗放在邊上涼著。風卷殘云,一會兒三碗菜干飯進了我的肚子。我躺下來打著飽嗝、咂著余香,也不管腰酸背痛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候,皖東農村人家的咸肉是留著過年來親戚吃的,一般人家平時舍不得吃;主食,早晚都是稀飯,中午一頓摻了青菜或胡蘿卜或山芋的干飯。我吃到了咸肉菜干飯,肯定是媽媽看到她的“肉團子”一身泥水心疼了。第二天早上,媽媽跟父親、哥哥們講我昨晚的樣子,唏噓不已。哥哥說媽媽偏心,他們在家勞動晚上喝稀飯,而我一個念書的人放假回來卻吃菜干飯,還放了肉。我躺在溫暖的被窩里,坦然享受媽媽的疼愛和假期的安逸,把昨晚的風和雨、苦和累變成了回憶。醒來后我對媽媽說:“昨晚的菜干飯真好吃”媽媽只是笑了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電視里還在說著全國各地小年的習俗和人們豐富多彩的活動。我坐在溫暖的沙發上,思緒不由得飄回那個小年雨夜。后來我在工作中也遇到過寒冷的雨夜,也吃過東西南北的美味佳肴,卻再沒有那種由冷而暖、由餓而飽,在媽媽的飯香和疼愛中酣然入睡的美好體驗。</p><p class="ql-block"> 小年,于我而言,還有一份溫柔、溫暖、溫馨的回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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