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部分書摘</p> <p class="ql-block"> 《十年白茶記》</p><p class="ql-block"> 咬咬牙,花了許多銀子,買了兩餅白茶。靜清和制。是十年的。</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我很少喝茶。聽過一些茶的名字,卻像粗略地讀過的幾本書,只記得不多的名字與情節。最近的這一二年,會買一點茶,隨買隨飲而已。</p><p class="ql-block"> 茶可以存得久的,印象里是普洱,據說可以存幾十年到幾百年。可是,茶只是茶啊。“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一壺茶,可以對一時風雨,可以對一刻的良辰,雪夜里,小窗前,善待時光而已。難道可以像那一匹蜀素,存上幾十年,等到米芾的筆來揮灑?生亦非高陽酒徒,也幾乎沒有過存上一兩壇的心思。</p><p class="ql-block"> 因愛墨香迷新書,古書與沉香,可存一二,卻少俸錢,亦不作此想。那么,細數生命里可以怡心且久,哪怕到十年的,幾無一物。若有,也大都是放在那里,忘記它的存在,忽然發現,偶感歡喜而已。</p><p class="ql-block"> 摩挲這兩餅白茶,十年,它最初制成之時,我亦非今日之我。十年間,暮暮朝朝,它在一個地方,想來也是時時變化,慢慢沉淀氣質。而十年后,它的身份,雖仍是白茶,卻可以冠之為十年白茶。真是人間一奇趣。</p><p class="ql-block"> 我書柜里的書呢,有幾本是到十年了,卻不適合用十年書來相呼。故人來往,舉酒寒暄,也有過十年的了,稱名若以“十年師友”,倒是有幾番神似。更多的,十年里聚散匆匆的人,或濃或淡的事,只不過是隨飲隨忘的茶吧。</p><p class="ql-block"> 問一個知茶的人,十年的白茶,可以買嗎?她說,只要是十年的,就值得一見。十年茶十年香。好的。買兩餅。最初的打算,是煮一餅過冬,存一餅十年后再相逢。那時再憶及今夕,不知多少人仍可以舉酒寒暄,多少事已茫茫不見。</p> <p class="ql-block"> 《一魚一酒一時光》</p><p class="ql-block"> 此刻的我。冬至過后的第一天。</p><p class="ql-block"> 白天看到一個動態的沙漏,每一秒都在不停提醒,這是生命開始后的第幾年,第幾個月,第幾周,第幾天,第幾個小時,第幾個分,第幾秒。不斷落下的沙子,都是匆忙的路上,那些視而不見的流年。</p><p class="ql-block"> 感念那些最早給時間做標記的人們,可能他們是帝王,是巫師,是僧侶,是無與倫比的智者,已無法確定。不過,“死而不亡者壽”,他們做的標記留下來,記錄著世上每一個事物的存在。就像這些落下的沙子,我已不能知道,哪一粒沙子更動人,哪一粒沙子是青春,哪一粒沙里我曾企盼,哪一粒沙里我是風雪歸人。但它們一定有過。故我不嘆惋,盡管它們足夠眷戀。桃李芙蓉,杏花疏影,以一生的時間衡量,每一粒沙都是我,盡管溫度不同。</p><p class="ql-block"> 此刻的我,冬至后的第一天。在人間的一個小酒館。一魚,一酒,一個我。就像看過的一幅照片,一只知更鳥落在枯枝上,背景是河流之上的天空。它從何而來,又將何往,都不重要,就像此刻,酒館里的人們,沒有熟悉的面孔,我也只是一個慢慢飲酒的人。在沙漏的中間,我可以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也可以不想。</p><p class="ql-block"> 此刻,與一魚,一酒相遇,不能不令我覺得,此生所有,都是邂逅。魚來自江湖,酒也是,我也是。這酒館里的人也是。</p><p class="ql-block"> 這是冬至后的第一天,一魚,一酒,一時光,恰好都在時光的沙粒上。無論此生的路多遙遠,這一刻似乎都更像我的。一魚之味正鮮,一酒之溫可耽,還有一個我,握得住這一粒沙的時間。</p><p class="ql-block"> 我愛,這一粒沙的時間。它簡單,它純然,它質感:在我的唇邊,我的指間,它是難得的孤寂與溫暖。</p> <p class="ql-block">《廓八街的藏香》</p><p class="ql-block"> 此行不那么倉促的話,是想去尼木看一看的。那里有藏香,有手工制作的紙。據說那香,是藏文的發明者吞米桑布扎帶給家長的福祉。書里說,那香以柏樹為主料,輔之以幾十種香料,是一種宗教和日常都用的藥香。藏人的早晨,是從這一炷香開始的。</p><p class="ql-block"> 盤桓拉薩街頭,許多地方都有標明賣特產的店鋪,比較有名的是八廓街。許多地方,都會有一條這樣的街道,比如杭州的南宋御街,紹興的倉直橋街,西安的回民街,來招徠旅行者的眼。可是,魚目珍珠,又能有幾個人可以清楚地分辨。</p><p class="ql-block"> 八廓街,正好在布達拉宮與大昭寺之間,聽導游說,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前,這條街是用來轉經的。可是現在,鱗次櫛比的店鋪,大都是工藝品,手串,藏銀,藏紅花,唐卡之類。導游是個小伙子,來自四川,少有的樸實,熟悉佛教的故事,也感慨生在這個末法時代。喜歡倉央嘉措,對或是培養或是挾持倉央嘉措的桑結嘉措持有同情心。所以在去布達拉宮的無字碑前,他聲情并茂地講了許多。他說這八廓街,最厲害的就是真真假假,他和他的朋友們都不敢輕易去買東西。聽著就像過鬼子的封鎖線般艱險。他還教我們去算真正的牦牛肉干應該多少錢一斤,去珠峰的氧氣兩個人一罐最劃算。</p><p class="ql-block"> 因為以寺養寺,大昭寺的院子里,也有不少賣工藝品的,時間夠用,四處走走。在外面看,雞血藤的鐲子比較有趣。進到店鋪里,一般也就是走馬觀花地轉轉。最后到了一個店鋪的出口,店家是個小伙子,年紀不過30歲,膚色白凈,舉止言談有書卷氣。兩三個自稱是湖北的顧客在那里要買香。聽到他是河南的,在這里租的柜臺。東西不太多,轉經筒,牦牛骨的梳子,幾樣手鐲,連佛珠都少。他給顧客講藏香,哪樣適合送人,哪樣適合自己用。他的貨架上線香多一點。打開來聞一聞,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p><p class="ql-block"> 我趁機問,尼木的藏香怎么樣? </p><p class="ql-block"> 他說,當然很好,就是太有名了,所以要貴很多。他擺開幾樣他賣的藏香,說,這些香也不錯,雖然沒那么有名,可自己每天都在用,敏珠林寺的,一點不差。</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價錢公道還是被店家的書卷氣打動了,那幾個湖北顧客要買25束線香和幾盒熏香。我也要買5束線香。可是他搜羅一番,線香只有26把了。我說,給那兩個顧客湊齊吧,我要1束,再來兩盒熏香。</p><p class="ql-block"> 在拉薩,你會發現,這里是多元的存在,藏人和外來者,雖然服裝和語言迥異,卻能夠陰陽魚一般相溶。聽不懂“扎西德勒”之外的藏語,到達拉薩的那天晚上,當我踏進甜茶館,藏族店員還是能用生疏但可以聽出來的漢語告訴我:“打烊了。”</p><p class="ql-block"> 街上,既有藏餐和甜茶館,也有四川的面館,山東的餃子。布達拉宮的僧侶,既可以在那里吃糍粑喝酥油茶,又可以三三兩兩的擺弄著手機。如果需要布施,你既可以在外面用整錢換零錢,也可以在寺廟里換,而且,沒有人會看著你換了多少,全憑朝圣者或旅人的心。當然,有一點很奇怪,去超市或者寺廟里,好像都不用硬幣,沒來得及問明其中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這里的四川人真不少,從機場接我來拉薩的司機是,盡管他問我困擾了他很久的“三個直字在一起怎么讀”,可我對二十八歲就已經在這里生活和奮斗多年的他,心生一份敬意。還有送我從拉薩到貢嘎機場的司機,也是四川人,一路上聽他講的,勝過我多少的紙上談兵。兩塊錢紅景天泡水喝就可以防止高原反應;最好先去林芝,一點點往海拔高的地方走;北京來的女客人怎樣在山口暈倒;買真正的青稞酒應該到藏民家里,幾十塊錢可以買到一大壺;柳梧新區的房子起初才兩千多,現在要七八千一平;青稞的產量;林芝的桃花,哪一段是拉薩河,到哪里才是雅魯藏布江……</p><p class="ql-block"> 這又讓我想到我在布達拉宮山坡上看到的云,那如千手觀音手繪的藝術品。我遇到的這些人也是,他們有著與我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以這美麗的高原為主料,輔之以每一個努力的他們,才成就了拉薩乃至整個藏地的磁場。</p> <p class="ql-block">《快雪時晴》</p><p class="ql-block"> 昨夜隱約有雷聲,瀟瀟或許在下著雨。早晨起來,分明已是雪。不期而遇,又見這一場春雪。因為天暖的緣故,不像冬雪那樣堅硬,踩上去,反而毛茸茸的,可以沒過鞋子。倒有點像魯迅筆下江南的雪,若一瞬天晴,肯定會潤澤之至了。</p><p class="ql-block"> 心中忽然想起什么,趕緊打開電腦,搜索羲之的《快雪時晴帖》,此時此情此景,要把這美麗的文字,告訴他們。教科書上,只會講到《蘭亭序》的。《蘭亭序》固然動人心魄,我也去過蘭亭,那樣的雅筵之會,于凡俗的眾生,不啻是浮云。“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復印的《快雪時晴帖》發給弟子們的時候,他們多是一臉的小驚訝。</p><p class="ql-block"> 一起來賞賞羲之的這一幅字吧,它有多么美好,真跡也好,古人臨摹的也罷,都不必計較,“山陰張侯”是何許人也,也不重要。一起對著這行云流水般的筆墨,去體會一種可以溢著清香的溫度。一千六百多年前,那個叫羲之的人,執管,旋腕,在快雪晴時,給一位朋友寫下了二十幾個字,羲之所寫,張侯一定懂得。</p><p class="ql-block"> 在快雪晴時,或者落雪的時候,我們會給誰,或者誰會給我們寫下幾行字,帶給彼此一場如雪的靈犀心意。生命中多少日子,可以在眉頭心上記掛,任多少飄零老去,亦不曾舍?</p><p class="ql-block"> 陽光出來了,已是午間,春天的陽光和《快雪時晴帖》,它們都在,多好。</p><p class="ql-block"> 心下油然生出一些感念,昨天的此刻,F發給我一個西藏導游的名片。她一定是讀了我寫過的文字,知道我那份莫名的西藏情懷。昨天她還歉意地說,幫我養的那一盆多肉,缺乏照顧,結果養死了。</p><p class="ql-block"> 感念,那一盆雖然養死了的多肉,還有推薦給我的西藏的導游,無論是否成行,世上還有人,在我不經意的時候,記得我一鱗一爪的夢想。</p><p class="ql-block"> 故鄉遙,何日去?上次回故鄉,至今已三年了。父親的墳墓在那里,就總讓我思之神傷。除夕那天,德超弟發過來幾段視頻,是在祖墳的山坡上。讀他的文字,他是讀我的《無人知處流年飛》,記得我給父親買過香蕉的事,于是跑了好多地方,買到了香蕉,為我,放在父親的墳上。</p><p class="ql-block"> 還有此刻,正凝然讀著《快雪時晴帖》的弟子們。聞弦歌而知雅意,感念他們陪著我,在筆墨間,一起經過一日的流年。愿你們此去多年,仍能不釋書卷情懷,于落雪花開時,記得告訴世上的某一個人,下雪了,花開了。人縱然不是所有的時刻,都能如風之入簫,人間亦美好,不只是啄飲勞勞。</p><p class="ql-block"> 你們都是我生命中的快雪時晴。</p> <p class="ql-block">部分書摘</p> <p class="ql-block"> 《父子的饕餮》</p><p class="ql-block"> 坐在我對面的這個男孩,喝著生榨,偶爾來個生吃牛肉小串,更多的時候,他會回頭,電視里無論播放著什么,都足以吸引他。</p><p class="ql-block"> 而我,也在他的對面,吃一只醉蝦,吃一點麻辣燙,偶爾喝幾口啤酒。秋天的夜晚,剛剛下過雨,讓我覺得,需要這樣一點父子間的溫暖。</p><p class="ql-block"> 我們很少這樣饕餮。他已經十四歲,不喝一口酒。我們之間,對食物的愛好大相徑庭。我確實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我是雜食的,白菜豆腐可以,雞鴨魚肉也可以,難得的空閑之間,我喜歡,看他坐在我的對面。</p><p class="ql-block"> 今晚是他讓著我的。他不怎么喜歡吃燒烤。他最喜歡的是麻辣涮。假期里,我陪他去500米外的小市場,他坐在那里,兀自盡情地吃著麻辣涮,我只負責看。</p><p class="ql-block"> 偶爾也抬起頭來問:“爸,你吃不?”</p><p class="ql-block"> 不吃。常常回他的一句是:看看你的品位。</p><p class="ql-block"> 上蒼的恩賜,讓我比我的父親幸運。14歲,我可以依然在這世上,陪我的去江南,接受他已經開始的,對我的挑釁和忍讓。</p><p class="ql-block"> 此生的勞勞,多少,不曾對他說。</p><p class="ql-block"> 此生的悲歡,多少,落在他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雖然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我是怎樣的一個父親。</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可以安然如我,端起酒杯逗他,提醒他吃一口烤鯰魚。</p><p class="ql-block"> 他淡然,在我期待的材與不材之間。</p><p class="ql-block"> 我將老去,他已是少年。</p><p class="ql-block"> 等著有一天,他坐在我的對面,我吃著我喜歡吃的東西,他說,看看你的品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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