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最近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話:</p><p class="ql-block">“我是廠礦子弟,我沒有故鄉!</p><p class="ql-block">如果一個人在職工醫院出生,上的子弟學校,住的家屬生活區。</p><p class="ql-block">從小只會講普通話不會講方言</p><p class="ql-block">長大以后很難對人解釋自己的老家在哪里</p><p class="ql-block">對地理上的故鄉又沒有歸屬感。</p><p class="ql-block">那么他/她多半是個廠礦子弟!”</p><p class="ql-block">我也是“她”,該有的標簽一個不少!</p><p class="ql-block">我的兒時印象大都源自這一特定身份!</p><p class="ql-block"> — 題記</p> <p class="ql-block">時尚迷人的方姐!</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們家隔壁鄰居搬家了,總務科來人把的一套三間房隔成了前后各一間半的兩戶,完工后很快就入住了兩對年輕夫婦。前面是一對廖姓工程師夫妻,上海人,三十歲左右的帥哥美女,每日出雙入對上下班,操一口軟糯難懂的吳儂語,每日大門緊閉與鄰里間少有交集。后面一戶住著一位新調來的女技術員,二十五、六歲,高個短發,戴一副寬邊玳瑁眼鏡,厚厚的鏡片下撲閃著一雙睿智的大眼睛。搬家那天她邊指揮著幾個工人放置幾大箱子書和衣物,邊給我們一眾看熱鬧的小朋友發糖吃并讓我們叫她方姐。一張木板床擺在了屋子中間,漂亮的床單從兩邊的床沿垂下來,最后掛上粉色的蚊帳,整個房間的氣氛頓時柔和起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床不用靠墻開、蚊帳也可以不是白色。方姐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搬來的,她穿著鴨蛋青泡泡紗連衣裙,一雙半高跟棕色圓口皮鞋,美麗大方又非常清新脫俗。</p><p class="ql-block"> 聽說方姐的丈夫在省地質勘探隊工作,婚假一滿就回去上班了。方姐不會生煤爐子也不會其它家務活,所以她每天都在職工食堂吃飯。晚飯后我們這排平房拐角處就響起“嘟嘟嘟”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腳步聲。我踮起腳尖透過廚房玻璃窗往外看,花蝴蝶一般的方姐在我艷羨的注視下飄進了屋,嚴重不隔音的墻那邊很快會傳來她好聽的哼歌聲。那是我灰色童年里見過的一道靚麗風景,也曾是我當時所能理解的最美生活吧!</p><p class="ql-block"> 不料很快這種童話般的浪漫就被碎了一地!半年后的一個大清早我們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吵鬧聲驚醒了,隔壁方姐家傳來了劈哩叭啦的打斗聲,被壓低嗓門的爭吵伴隨著玻璃器皿摔碎的刺耳聲和板凳砸在桌面的撞擊聲很是嚇人。我光腳推開廚房門就看見方姐屋外有不少人在圍觀,有年長者敲門叫著小方但沒有回應。爾后隨著一聲尖叫門嘩啦開了,一位高個子長相斯文俊朗的男人捂著臉沖了出來,依稀可見他的左手指縫里有鮮血滲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方姐丈夫,他早幾天才回來探親,一對新婚燕爾又很是養眼的小夫妻,那幾天卿卿我我的早出晚歸還在羨煞旁人,怎么就互相大打出手了呢!方姐的丈夫擠出人群很快消失在屋角,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門又被從里面咔噠關上了!屋里的方姐沒了一點動靜,看熱鬧的鄰居沒了興致悻悻的地散去了。方姐家的門那天沒再打開過,她甚至都沒去上班,估計她也壓根不喜歡別人去打擾!</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的某個傍晚我跟著媽媽下班時在機關樓過道看到了方姐,她叫了母親一聲大姐并優雅的笑了笑就轉身走開了。再后來媽媽一個同事阿姨聊天說方姐離婚了,又調回省城嫁給了一位喪偶的局領導,那位老領導早就覬覦方姐的美貌一直窮追不舍,本來是想逃避的方姐才調到了廠礦基層,但婚后方姐不可思議的潔癖、超前的丁克主張和禁欲主義徹底惹怒了丈夫致使婚姻破裂。跟丈夫的這一架打得讓她感到顏面全無,最后繞一圈作出了早先唯恐避之不及的選擇,嫁給了那位權高位重卻長相猥瑣的官員!終究還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對美麗方姐的記憶由此斷片。</p> <p class="ql-block">“豬八戒”一家!</p><p class="ql-block"> 我家這棟房東邊當頭有一小塊三米寬四五米長的草地,我們放學后常在那里跳繩踢毽子。空地連著一個青石堆砌的附坡,大概三、四米高,上十幾個臺階就到了另一排房子。有一天來了十來個工人,在空地四周挖了排水溝一樣的基腳,用手推車運來一些紅磚,泥沙。利用一面墻和一面附坡,幾天功夫就蓋成了一直條兩間房子。我們一班孩子郁悶了很久:好難得的一點活動空間也被大人們蠶食了。 </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一輛板車拖了一些簡陋的家什徑直來到新搭起的房子前,板車后面一位30來歲,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攙著一位即將生產的孕婦,他們身后跟著一個四、五歲,手里拎著一個裝了些洗漱用品網袋的小女孩。那位孕婦又高又瘦,顴骨高聳、雙眼深陷。沉重的身子幾乎全壓在矮她半個頭的丈夫身上。鄰居們聽說那家的丈夫姓朱,就順便給他取了個外號“豬八戒”,她的妻子姓譚,因身體原因才28歲就已病退幾年了。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卻還沒有分到家屬房。單位住房緊張,住在小區這一片的總務科長慈悲心大發,一拍腦袋就想起了這塊空地,趕緊派工人臨時蓋了幾間房讓他們一家安身。他們家搬來的第二周,“豬八戒”和幾位同事還是用那輛搬家的板車將妻子拉倒職工醫院,很快生下了大兒子“小豬八戒”。</p><p class="ql-block"> 此后不到五年,他們家一連又生了好幾個兒子。三十出頭的女主人總是在挺著大肚子里外忙乎著,用現代語言來形容就是“不是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這副單薄的身子骨,這么微薄的病休工資,這樣惡劣的生存條件卻拼了命似的生孩子,女人們在背后都罵“豬八戒”只管要兒子太不心疼老婆了。甚至還有人說,你老婆不能上班卻這么能生孩子,憑什么拿病退工資!“豬八戒”面對種種非議不亢不卑,不理不睬,每日踩著外八字步,悠哉悠哉的上班下班,該干嘛干嘛,甚至對鄰居大人孩子把他和幾個兒子全都叫作“豬八戒”也毫不介意“照單全收”。可憐他們家小名叫“丫頭”的大女兒,幾乎從不跟我們一起玩耍,她隨了的父親個子和相貌而幾個弟弟卻隨了母親,身高很快都超過了姐姐。理應受到萬般寵愛的獨女“丫頭”卻終日里蓬頭垢面十足的一個小保姆,帶弟弟、洗尿片、打醬油、晾衣服…每日被父母呼來喚去干活不說,還經常被呵斥打罵。眼見得豬八戒家已有一個女兒和四個兒子了,那兩間倉促蓋好甚至沒有粉刷的房子也像貼膏藥似的前后各加了一間小窩棚,目測高度都不足1米5。夫妻倆后來沒再繼續生孩子估計一是屋子實在塞不下了,二是女主人已經耗成了“紙片人”沒法再生了!沒有人知道或記住他們家任何一個孩子的大名,反正他們家姓朱的就共一個綽號“豬八戒”!</p> <p class="ql-block">奇葩夫妻!</p><p class="ql-block"> 我們的另個隔壁住著一對奇葩夫妻,那位丈夫是典型的家暴男!他們基本上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攪得四鄰不安日子久了大家都不堪其擾,最終我們也選擇了搬家!</p><p class="ql-block"> 那家的男人四十出頭,五大三粗皮膚黢黑絡腮胡子加滿臉橫肉,他在某個供銷單位上班,他妻子卻長得頗有幾分風韻,皮膚白皙身材豐滿,是貿易商店的售貨員,年紀輕輕的已經養育了四個孩子。丈夫見妻子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上班跟顧客打交道都是笑容可掬,一副人見人愛的模樣就總是對妻子疑神疑鬼,無端猜測她在外面有相好,或是懷疑某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男人經常放一張小板凳在屋前臺階上,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酌直至喝得爛醉。然后就各種找茬把女人打得鼻青臉腫出不了門,那時候沒有家暴一說,唯一可行的就是向單位告狀。雙方領導多次上門勸阻協調無果,反倒是男人惱羞成怒而變本加厲,還因為我母親幾次半夜過去勸架對我們一家充滿敵意懷恨在心。</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母親剛下班進門,隔壁女人神色慌張手里抱著一堆花花綠綠的衣服跟進來,她直接走到床前放下衣服說:“大姐求求你幫我藏好這些衣服,我老公說今天都要燒掉它們!”說完她就飛快轉身出去了!母親懵在原地好幾分鐘才打開衣柜門胡亂把那一摞衣服塞進去,還轉身對我做了個“噓”的手勢。父親下班我們甚至都沒提這件事。</p><p class="ql-block"> 那天從晚飯后一直到夜里隔壁家竟然一片祥和,并沒有發生我母親擔心的打鬧,就在我們準備入睡時突然門被擂得一陣巨響,父親搶先打開了門,只見女鄰居被她丈夫揪住衣領推搡進來了,那男的兇神惡煞吼到:你快說怎么回事!父親不明就里轉身看向母親,母親還來不及開口卻聽得女鄰居說:大姐你讓我把衣服藏到你家的事,我老公知道了要我來拿。母親臉氣的煞白,一聲不吭從衣柜里抱出那摞衣服就趕緊遞過去,臨出門那男的還咬牙切齒道:以后請你不要再多管閑事!門被狠狠關上后父親才回過神對母親說這次你應該能記住教訓了!那以后隔壁就是打翻了天我母親也不敢去拉架了!</p><p class="ql-block"> 隔壁家也有和平時期,那就是女主的母親過來小住那一個月,老人家沒那么可怕,倒是因為女主人那個在部隊服役的軍官弟弟也會選擇這段時間里過來,她弟弟長得高大帥氣跟姐姐特別親,當時還沒有成親正想著在這邊找個合適的對象隨軍,估計老家也沒有其他親人,所以就隨母親一起來姐姐家休探親假。兇惡的家暴男不光要強裝著收斂他的暴脾氣,還每天在油光光的黑臉上艱難地擠出一堆笑的褶皺,屁顛屁顛的跟在老婆后面,絲毫看不出平日的囂張跋扈,倒更像是個唯唯諾諾的好丈夫好女婿好姐夫。我們看到這一幕不禁莞爾: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這絡腮胡男也有怕的時候呀!</p> <p class="ql-block"> 后記: </p><p class="ql-block">我們在父母的企業出生成長,在單位幼兒園(托兒所)和子弟學校入托入學一直到中學畢業,同樣的生活環境和企業文化造就了我們這一特殊群體:廠礦子弟!父母是同事,兄弟姐妹是同學,企業轄區有工人俱樂部,燈光籃球場,圖書館,職工食堂,公共澡堂,幼兒園,子弟學校,職工醫院,商店飲食店等基礎設施,我們不需要踏足企業以外的社會,生活得更簡單更安全也更封閉。除了機關辦公區和醫院有三到四層的樓房,生活區全是排列整齊的紅磚平房,房屋結構一律的從大門進入一長溜三間房,最里面是廚房和自搭衛生間兼沖涼房。家里不管有多少孩子都擠在這一逼窄的空間,所以更多時候大人小孩都愿意在房前屋后的坪里活動。誰家吃什么菜、誰家來了客、誰家有大人物親戚、誰家的孩子惹禍在挨打、誰跟誰早戀、誰把誰教唆壞了、誰家的父母吵架了…! 鍋碗瓢盆、家長里短,鄰里之間沒有任何隱私可言。而對于我來說,不被人關注的幼童時期卻留下了最立體最生動的鄰居印象!幾十年過去那些人物那些故事仍封存在記憶中活躍在腦海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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