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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兩個發小——選自《小孤山下》

尼布楚

<p class="ql-block">(這是發生在海拉爾農林屯小孤山下的真實故事。本文章金福及其家人使用了化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66年秋天,海拉爾迎來了連綿不絕的秋雨季節,街道泥濘走上去一泚一滑。清晨,小孤山蒙上一層薄霧,像一位蹲在地上的老人戴了一頂帽子。山角下便是肉聯廠子弟學校,住在職工宿舍的金福蹦蹦噠噠去上學,他遠遠望見學校大墻上刷滿了白花花的大字塊標語,他只顧著往前走,冷不丁撞上了校工徐大爺。“大爺早上好!”金福嘴巴子甜,這是母親打小教的,見了大人要問好。徐大爺撫摸著金福的頭嘆口氣道:好端端地紙墨白白的遭賤了……</p><p class="ql-block"> 這天傍晌午,肉聯廠職工宿舍突然間又折騰起來。一名青年教師帶領一群幼稚小將們來老孟家,他們氣勢洶洶的高呼著口號,要強行把老孟家豬圈拆了。雙方吵鬧著互不相讓,引來了小賢、華子一大群孩子看熱鬧。雙方爭吵中,他們發生了肢體沖突,老孟家人被戴上高帽子游街。</p><p class="ql-block"> 正在房山頭曬太陽的章嬸,被突如其來亂哄哄的場面驚嚇得犯病了。她這是犯了老毛病,一犯病就整天魔魔怔怔的。章嬸這病是癔癥,她犯了病不打也不鬧,只是嘴里頭嘟嘟囔囔的到處亂走。</p><p class="ql-block"> 肉聯廠馬車隊車老板子(馬車夫)章師傅收工了,他與兒子金福幾乎同時邁進門坎。廚房門四敞大開的,鍋臺上鍋碗瓢盆亂糟糟,金福弟弟餓得嗷嗷直哭,章師傅知道,老蒯這是又犯病了。他打發金福趕緊到小孤山去找,那是老蒯犯病后常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扎上圍裙,擼起袖子做午飯,他一瞬間變成了廚子。鍋燒熱了,從壇子里摳出塊暈油,待油燒冒煙撩進棵八角、蔥花炸出香味,倒入切好的土豆塊、酸菜翻炒,加水咕嘟咕嘟開燉,鍋邊貼上棒子面餅子,菜飯好了一鍋出,焦黃色的玉米面餅上留下幾個大手印。</p><p class="ql-block"> 不大一會,金福從小孤山半山腰大沙窩子找回來媽媽。章師傅這些年都習慣了,連陰天攤上病老婆,怎么著日子還得過下去。</p><p class="ql-block"> 金福是個挺懂事的孩子,他溜進廚房掏出一只飯碗,穿著露大腳趾頭的布鞋跑過橫道,來到憲福家窗戶下,“憲福、憲福在家嗎?”憲福正蹲在炕桌吃飯,他出溜下炕,見金福背手拿只飯碗心照不宣。憲福掀開醬缸,拎起倒醬爬子給金福掏了大半碗黃醬,金福大鼻涕咧斜呲牙笑笑,又順了憲福家兩棵大蔥,端著大醬碗一溜煙跑回家。</p><p class="ql-block"> 金福家6口人,他母親是家庭婦女,全家依仗著父親一人工資生活。6口人擁擠在30多平方的蝸居里(就這樣的居住條件,小屯的職工們還分攤不上呢)。里屋一鋪大火炕,大地柜既儲物又當桌子,山墻正中央貼著偉大領袖像,下方恭恭敬敬擺放著嶄新的毛澤東選集1一4卷(這是馬車隊年終的獎勵)和“紅寶書”,傍邊是家里唯一值錢的馬蹄表(雖然人們都聽慣了肉聯廠上班的汽笛聲),傍邊鏡框里鑲著章師傅的勞模獎狀,邊上插著幾張歪歪扭扭的一寸、二寸黑白小照片,小炕桌長年擺在炕上,只有晚間才給它找個歸屬的地方,這是金福家的全部家當。外間一道玻璃亮子間壁成廚房,沒有自來水,水缸是必備的。一大缸長白菜酸菜,一缸卜留克咸菜,廚房里滿滿當當散發出酸漬漬咸乎乎的氣味,窮人家靠這些發酵的益生菌來增強腸道免疫力和身體營養。小走廊底下,地窖里儲藏著從秋吃夏的土豆,既使開春后,土豆生了長長的白芽子,掰罷掰罷土豆芽也舍不得扔掉。</p><p class="ql-block"> 計劃經濟年代,城鎮戶口糧按本供應,成人每月28斤,如果是職工按體力勞動定量,在糧本后面貼一張證明,也就是30多斤的量。家里孩子多,供應有定量,半大小子特別能吃,出去玩跑一圈肚皮就癟了,土豆便成為一份重要的副食補充來源。海拉爾周邊黑沙土地上盛產土豆。土豆是富含營養的作物,放在地窯里通??梢詢Υ姘肽?,甚至更長的時間。在那個物質困乏的年代,它成為肉聯廠職工生活中重要的補充食物。</p><p class="ql-block"> 傍晚時候,肉聯廠職工宿舍空氣中夾雜著高糧米、大碴子粥的氣味,燉土豆酸菜和小蔥蘸大醬是人們最可口的煙火氣。</p><p class="ql-block"> 入冬之后,肉聯廠屠宰進入旺季生產,清湯寡水的職工家屬們盼來了久違的口頭福。燎烤羊頭、羊蹄子的煙霧彌漫在宿舍胡同里,煮頭蹄下水,是小孤山下人們最熟悉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憲福與金福是我的兩個發小,也是我肉聯廠學校同班級的同學。我們這些肉聯廠的孩子,其父輩襤褸艱難,卻有一個挺漂亮而又苦澀的名字——支邊建設者,這是我一值覺得驕傲和榮光的事。</p><p class="ql-block"> 憲福家住農林屯邊上,房子擠在犄角旮旯里,土坯蓋的半地窨子屋,蹦得高的孩子,一個健步就能竄上他家屋頂。從憲福算起,老陳家祖輩三代人“窮棒子”,以至于擦屁股用過土坷垃。</p><p class="ql-block"> 50年代初,海拉爾開始大規模經濟建設,肉聯廠投產后開始招兵買馬,憲福他爹隨著闖關東的老鄉一路風餐露宿來到海拉爾。</p><p class="ql-block"> 海拉爾是個新興的工業城市,第一個五年國民經濟計劃期間,成千上萬的山東、河北、山西人口涌進了海拉爾。沈慶榮副廠長打發李錫恩帶隊去市內招工,肉聯廠打出橫幅在市中心的高臺階招收工人,憲福爹背著棉粗布包袱上前報名,勞資科于紹清登記下名字,告訴他明天去肉聯廠上班吧。鄒強從紙箱子里掏出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白饅頭遞給他,老陳頭感動得顫抖著雙手接過雪白饅頭,他熱淚盈眶,擠在人群里沒舍得啃一口,他扭身將饅頭揣在懷里,惦記著留給寄放在老鄉家里的兒子憲福吃。</p><p class="ql-block"> 1958年春,剛過上沒兩年好日子的憲福爹迎來了至暗時刻,上邊有政策清退城鎮人口,海拉爾開始大規模攆人了,新進廠的職工統統在清理之列。肉聯廠勞資科根據上級指示裁剪工人,小屯肉聯廠職工大雜院子里孩子哭老婆吵,折騰得雞飛狗跳。說句實在的,老農民剛剛在城郊站住腳;剛剛從土里刨食華麗轉身進入新中國工人階級的行列;他們剛剛嘗到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剛落腳城鎮的農民工們罵道,誰TM知道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要把俺們攆回農村去。</p><p class="ql-block"> 有很多入職不久的工人怨天尤人,更多的新職工面臨扛行李卷返鄉,失業的人們無力回天。這些日子里,憲福他爹像狂風驟雨中一葉小舟,每天心里七上八下的,忽忽悠悠地度日子,他打撈不著任何抓手,只好聽天由命了。</p><p class="ql-block"> 新職工們每天提心吊膽的走進工廠大門,生怕廣告欄布告辭退職工中出現自己的名字。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憲福他父親的名字最終沒有公布在裁剪人員名單中。憲福爹蹲在肉聯廠門衛傍廣告欄墻角喜極而泣。他慶幸終于保住了自己和孩子的城鎮戶口本,有了它就有了糧本,有了糧本就能吃上城鎮居民的供應糧,就不再犯愁餓肚子的滋味了。憲福他爹想,既使在小孤山下這片土地上當牛做馬,他也心甘情愿地留下來。</p><p class="ql-block"> 憲福爹老實巴交、埋頭苦干,為報恩他死心塌地以工廠為家,他覺得這把老骨頭回饋給肉聯廠,才對得起在肉聯廠,他感激在最困難的時候,沒有被工廠攆回到河北老家去。</p><p class="ql-block"> 憲福與他爹爺倆起早貪黑脫坯蓋房,終于在臨近肉聯廠大院墻東北拐角處,用土坯壘起了蝸居的“安樂窩”。</p><p class="ql-block"> 憲福爹覺得,生活窘迫并不可怕,來關外能掙口飯吃、有衣穿、有個遮風擋雨的窩,沒病沒災,這輩子就很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父輩們中,肉聯廠職工有很多來自山東、河北、山西人,他們扔掉故鄉鋤草種地的镢頭,義無反顧的奔向東北,加入到新中國第一代工人階級行例之中。他們身上流淌著一種血性,這種血性源自于他們祖輩闖關東的一種基因。當他們踏上海拉爾這片土地時,這種基因也深深扎根在小孤山下的肉聯廠這片沃土。</p><p class="ql-block"> 自古以來,山東、直隸、山西多災多難,祖祖輩輩人承受了種種苦難。只有窩囊廢才留在原藉,沉溺于困境之中。山東、直隸人銘記著那句古話,“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他們拉家帶口砥礪前行,終于在小孤山下拼搏出一片新天地。父輩們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已經深深融入了肉聯廠的每一個角落,成為了小孤山下的一種信仰。</p><p class="ql-block"> 窮也好,苦也罷,老百姓過日子求個平平安安,活得舒坦。當年的這種滿足感,支撐著肉聯廠父老鄉親們的精神狀態,以苦為榮,苦中作樂就是這一代人的追求。反正大家伙都窮,活得卻是有滋有味。其實老百姓的生活無非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每天吃喝拉撒睡,平平淡淡生活在小孤山下。</p><p class="ql-block"> 每天肉聯廠廣播站大喇叭里播放著“形勢一片大好!”中間還經常添加些肉聯廠文藝宣傳隊自編自演鶯歌燕舞的小節目片段。</p> <p class="ql-block">  農林屯肉聯廠職工大雜院,人們生活窘迫,“新三年舊三年”小的拾大的衣服穿,吃飯普遍都很差,但不知道為什么,人們精袖頭卻很足,只有在他老人家那個時代才會如此。</p><p class="ql-block"> 憲福他爹,1米9的大高個子,國字型臉、闊嘴厚唇,他嘴巴常叼著半截手卷喇叭煙頭,說話一張嘴冀中平原口音。他在肉聯廠三車間骨膠工段上班干活,身上總帶著臭哄哄熬骨膠氣味,這個工種可以說是肉聯廠最埋汰的臟活累活。為了多掙幾十大毛錢養家糊口,憲福爹又申請調到起五更爬半夜的搬運工段去做裝卸工。</p><p class="ql-block"> 憲福他母親身材矮小不足1米6,背有些微駝,她站憲福父子倆跟前更顯矮小了。憲福繼母是挨餓那年走進老陳家門的,她年齡比憲福大十來歲,到老陳家后生育了仨兒一女。鄰居們說憲福他爹吝嗇,每當老婆做飯時,他把瓷盆中的高糧米抓一把倒回米口袋。“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受大窮。”這是憲福爹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每個月底,憲福他爹都要去小屯郵局,給關里家的二老寄五塊錢,偶爾也會在信封里捎去幾斤全國糧票。憲福在家除了幫哄孩子,還要上山采豬菜,燉豬食喂豬。業余時間,還要跟父親去西河套種地、鋤草、摘豆角、洗菜、倒泔水,似乎憲福家里有干不完的活計在等著他呢……</p><p class="ql-block"> 金福與憲福家境相同,金福是母親改嫁,抱著他與繼父成婚的。</p><p class="ql-block"> 金福的生父是一位來自革命老區的干部,進城后官做大了,拋弁了糟糠之妻,娶了海拉爾一位知識女性。金福母親遭受巨大的精神刺擊,神經從此落下了病根,她犯起病來瘋瘋癲癲的……</p><p class="ql-block"> 金福的母親大字不識,她是一個被無情拋弁的女人,靠著給城里人做保姆拾掇屋子,漿洗衣服過生活。伊敏河邊沙灘上晾曬著花花綠綠的衣服,人們常見一個女人挎著包袱領著孩子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一個沒有任何職業收入的女人,獨自領孩子度日,她每天以淚洗面。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瞅著懷里可憐巴巴撅嘴吸奶的孩子,她下不了狠心,于是便放弁了尋死念頭。她含著淚水喃喃自語地對懷中金福說:“咱娘倆要好好的活著,要好好的活著……”</p> <p class="ql-block">  一個是霧非霧的清晨,肉聯廠馬車隊章師傅套好駕轅的棗紅馬,他拍了拍拉幫套的馬屁股,自言自語的說:“剛給你換上的新馬掌,路上別再偷懶?;?。”拾掇好車馬他蹦上去,大鞭子在空中一甩,鞭梢劃破晨霧一個炸響,他威風凜凜出了馬車隊的大院子。當年的肉聯廠除了配備有進口蘇聯吉斯150型大卡車、國產新解放卡車和嘎斯69越野吉普車汽車隊(共和國主席劉少奇來視察時,還乘做過肉聯廠的越野吉普車呢),在廠區紅墻外還養著馬車隊和老牛泡子邊的飼養場。章師傅這掛馬車,金燦燦的籠頭鞍具,駕轅馬頭上一串鈴鐺作響的銅鈴聲。在小孤山下,肉聯廠馬車夫走起路來都牛逼得挺胸仰頭,這讓郊外農業社的車老板子垂涎三尺,羨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今天要去駱駝脖子給肉聯廠羊圈拉羊草,草甸子上很少有公路,多是由牧民或車把式信馬由韁趟出來的自然車轍路,馬車來回走把車轍碾壓得深了,人們在草甸子上再另選一條路,呼倫貝爾草原荒野上留下一條條的舊車轍,這也就是當年亞洲最現代化的海拉爾肉聯廠馬車隊存在的必要性。</p><p class="ql-block"> 有人傳說,金福和他媽媽是章師傅在海拉爾河東路邊上撿來的;也有人說,是馬車隊的工友們給踅摸來的;還有人說,是金福媽自己懵懂送上門的,找個趕大車,生活有靠山。反正是金福隨他媽嫁給了肉聯廠馬車隊車老板子章師傅,他們家住肉聯廠職工宿舍24棟,隔一條土路,緊靠著農林屯憲福家。當年,肉聯廠學校學生中流傳著一句俏皮嗑:“一等人住鐵道南,二等人住鐵道北,三等人住農林屯。”如此說來,金福的命還不錯呢。</p><p class="ql-block"> 金福這小子念書還不錯,有人說金福投胎好、智商高,夸他有青沙帳雁領隊的革命基因。金福大唄勒頭,機靈鬼,平時他好耍個小聰明,憲福經常去抄他的作業。說來也真巧了,我這兩位發小名字后邊都帶一個非常富貴的福字。</p><p class="ql-block"> 憲福在班級里,比同年級的學生大好幾歲,他個子又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憲福有個毛病,一摸起書本腦袋瓜子就混漿漿的迷糊,因為他經常不能完成家庭作業,總受到老師的責備。還有他交上去的作業本褶褶巴巴的,上面偶爾會粘飯嘎巴、菜葉子,因為這還被老師罰站過。他邋邋遢遢走到講臺傍邊站著,穿著她娘給做的緬襠褲,褲腰吊兒郎當的,出濃兩筒大鼻涕,兜里掏不出來一張廢紙,他也懶得去擦。同學們憋不住笑,都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來。</p><p class="ql-block"> 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嘰嘰喳喳,跑到操場上去玩耍,憲福卻顯格格不入,抱膀靠在教室窗外曬太陽。</p><p class="ql-block"> 上體育課,憲福膀大腰圓有的是力氣,將鉛球撇出去老遠,他站在班級隊伍里,與同學們歲數有些不般配。</p><p class="ql-block"> 每逢學挍集體勞動,班級打掃操場,憲??偸桥K活累活搶著干,大冬天狗皮帽子扔在雪堆上,鎬頭掄起來有使不完的力氣,王老師講評時總表揚他,憲福卻滿臉羞紅得像個大姑娘。</p> <p class="ql-block">  章師傅是個趕馬車的車老板,最近,肉聯廠馬車隊工友們發現他戒酒了。馬車隊車老板們風里來雨里去,為抵御風寒,免不了出門前啁兩口酒。左鄰右舍大嬸們也覺得怪了,這章師傅平時過日子仔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冬天一身老羊皮白碴皮襖,穿著油漬麻花磨掉毛的破皮褲,一頂火狐貍皮帽子,腳下蹬一雙氈疙瘩,這身打扮是他冬季趕大車的標配行頭。</p><p class="ql-block"> 草甸子北風呼嘯,趕大車拉羊草,車老板子們有個習慣,懷里揣著一個偏酒壺,冷了啁兩口暖和暖和身子。章師傅是跟著肉聯廠趕運的羊群從五叉溝來海拉爾的,他原先是科右前旗八岱鄉的車把式,肉聯廠馬車隊缺少人手,當官的把他留下來。</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是個火暴脾氣車把式,可調教起牲口來,他粗中有細。無論多么生性的烈馬,到了章師傅手里,不出半個月就被他老老實實的馴服了。他這套在草原上學會的軟硬兼施馴馬手段,車隊里的人們交口稱贊。</p><p class="ql-block"> 禮拜天,章師傅時常去小屯糧店傍等候公交車,每當他從街里回來,手里拎著一串大包小包草藥,這陣子老蒯又犯病了。濃濃的草藥味道從金福家飄出來,宿舍里很多人家都有這種土陶煎藥罐子。從藥鋪抓回中草藥,添上水在火爐子上慢慢煎熬,這種煎熬的滋味,滲透進那一輩人的骨髓里。50后這一代人,也是經過草藥罐子煎熬出來的人。</p><p class="ql-block"> 金福從小聰明伶俐,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平時去供銷社打酒買醬油積攢下點零鋼镚兒,他怕被弟弟發現,藏在煤棚子角落里。這天,金福偷摸拿出來將零花錢倒在院子里數,被弟弟發現了私房錢,搶了他一把鋼镚兒,一溜煙奔賣冰棍吆喝聲跑開了。金福抱著半罐一二分紙幣票子、鋼蹦,拎起大玻璃棒子空酒瓶,去鐵道南肉聯廠供銷社買酒。他將零錢嘩啦啦倒在柜臺上,讓阿姨數夠不夠打二斤酒錢?兩位售貨阿姨湊過來將一分二分紙幣和鋼镚兒數了好幾遍,說只夠買一斤半60度老白干散酒,金福抬起襖袖子揩一下鼻涕說:“謝謝肖阿姨!”</p><p class="ql-block"> 金福抱大玻璃棒子剛跨出供銷社門坎,售貨阿姨們議論,瞧瞧,這孩子真孝順!</p><p class="ql-block"> 章老漢回家,他聞到玻璃棒子中的酒氣,忙問金福娘,哪里弄來的錢買酒?這些日子,吃過幾付中草藥,金福娘氣色好多了,臉不再蠟黃,精神頭也長了許多??烧吕蠞h還是不敢把工資如數交給她當掌柜的,害怕她犯了病,將口糧錢順大風給揚了。</p><p class="ql-block"> 金福從外屋地悄悄的走進屋里來,“爸,這酒是我給你買的,錢是平時給你打酒剩下攢的?!闭吕蠞h捧起酒瓶子對嘴咕咚咕咚幾口下肚,抬起手捋一捋胡茬子,不知是老白干辣還是心存感激,不由得眼睛濕潤起來……</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與酒有不解之緣,自打他記事起,父親喝馬奶酒時,總會留給他喝半碗,即使草原上再辛辣的白酒,也會用筷頭子蘸一點抹到他嘴唇里,他父親曾說,蒙古漢子怎么能不會喝酒。從此以后,酒便成了章師傅的業余生活精神支柱,支撐著他大半輩子的生活磋磨。</p><p class="ql-block"> 這不,章師傅為了給金福娘治病,宿舍里的鄰居們萬萬沒想到,章師傅竟然一跺腳把酒給忌了。</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將全家人性命安危緊緊拴在他駕馭的這套馬車上。小孤山下的這個群體,與肉聯廠已經形成了生死相依的關系……</p> <p class="ql-block">  上初二時,憲福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上課了,田老師派我到他家去找一找。我推開半掩著的地窨子門,一腳踩下去兩個土臺階,屋里黑黑咕隆咚的,土灶臺上的灶王爺似乎被遺忘了多年,被煙熏火燎得黑乎乎,鍋臺上亂七八糟,鍋里扠著還沒來得及洗的碗筷。陳嬸正炕上哄孩子,她拾掇著零亂的炕寢。我問陳嬸,憲福沒在家呀?陳嬸抬起頭來見是我,她嘆了口氣說道:“唉!憲福這孩子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材料,大慶來海拉爾招工,我和他爹一商量,叫他去大慶,干活掙錢去了。他爹說,我們老陳家祖輩都是莊稼人,就數憲福他念的書多,能識文斷字夠用了?!?lt;/p><p class="ql-block">“正好你來了,順便給田老師捎個信去,就說憲福不上學了?!?lt;/p><p class="ql-block"> 還沒等我出門,就聽陳嬸唉聲嘆氣:“憲福這孩子比你們歲數大,也該找對象了,你看看家里這個樣子,哪家閨女肯嫁過來,唉……”</p><p class="ql-block"> 1969年冬,大慶油田來海拉爾招收工人,正在上初中的憲福報名去了大慶,他就這樣自動退學了。</p><p class="ql-block"> 一個人在關鍵時刻選對了要走的路,對他一生來說至關重要。憲福繼承了父輩闖關東精神,他單槍匹馬,義無反顧的奔向大慶油田。</p><p class="ql-block"> 老薄代(闖關東人)們相信,憑力氣掙錢,養家糊口。誰TM的還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在當年那個歲月,學生們取消了考試成績,所有的學校教學也就那么回事。憲福他爹認為這孩子不念書也罷了,天生就不是那塊料。他相信老天爺命中注定,孩子能識字就好,如果天生不是讀書的材料(或者說孩子對讀書沒有興趣),不如早早學點謀生技能,到社會上學點見識。甭管到任何時候,兜里如果沒有仨瓜倆棗,你啥也不是!</p><p class="ql-block"> 憲福是闖關東人的后裔,實屬無奈,才會有這種改變人生命運的選擇,這背后有多少淚水和心酸。</p><p class="ql-block"> 每次放學,當我路過24棟宿舍時,總是望見章嬸揣著雙手站在房山頭。其實,章嬸沒犯病時跟正常人一樣。她瓜子臉,細高挑,梳烏黑半剪發,衣裳穿戴收拾得利利索索,雖不算漂亮但受人端祥,左鄰右舍都夸車老板子撿來個好媳婦。</p><p class="ql-block"> 章師傅他平時好喝兩口,章嬸每回下廚飯是飯,菜是菜。除了全家人的生活,每晚都給老伴涼拌個土豆絲下酒;或者是干豆腐皮卷小白菜羊角蔥,一碟子清水稀釋海拉爾大醬塊,丈夫連吃帶喝,熱呼呼滿頭冒汗。</p><p class="ql-block"> 飯后章師傅仰歪在炕頭上,章嬸見孩子們都出去了,湊到丈夫身傍揉搓丈夫的老寒腿,她挺在意丈夫的身子骨,打心眼里感激丈夫對她和孩子好,對前一窩后一窩孩子們一視同仁。想起來這些事,章嬸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丈夫的大腿上,章師傅不善言辭,他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像個孩子似的抱著媳婦沒頭沒腦親近了起來,“別……別這樣,讓孩子們……推門看見……”章嬸半推半就的,她突然間臉漲紅起來,說話也變得嗑嗑巴巴。</p><p class="ql-block"> 難得??!兩個同命相連的人,熱炕頭上一掬溫存,一夜恩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章師傅為了給妻子看病,他沒少求醫問藥。肉聯廠衛生所史大夫囑咐他,你老伴這病老吃鎮靜藥不行,她郁悶煩躁怕生氣,你上街里找個老中醫給她慢慢調理調理。</p><p class="ql-block"> 章嬸這毛病三分靠藥物七分靠養。功夫不負有心人,大咧咧的馬車夫,終于用偏方和軀體焐熱了一顆冰冷麻木的心。肉聯廠宿舍里的人誰也沒有想到,金福母親的病競然在章師傅的細心照料下給扎固(治療)好了。</p><p class="ql-block"> 金福媽明白事理,她覺得金福畢竟是自己帶來的,她要為章老漢留下自己的親生骨肉,不然對不起丈夫,她常為此而深深地自責。職工宿舍停電是家常便飯的事,煤油燈底下,章嬸給孩子逮虱子,她看不清楚,便用牙咬褲子縫里的白蟣子。黑燈瞎火的,孩子們早早在炕上進入夢鄉,職工宿舍里的人沒有多余生活樂趣,人們被壓抑的情緒只有在熱炕頭暖被窩里表達,抱團取暖成為常態。金福媽撫摸著被病魔纏身耷拉的一塌糊涂,她極力想彌補對丈夫的愧疚……</p><p class="ql-block"> 又起風了,這該死的風刮過來帶著小孤山上的黃沙子,沾在嘴唇里怪牙磣。章師傅下班后無精打采的回家,聽見軍管會在大喇叭里聲嘶力竭宣佈“敦促內人黨投降書文告”,不知道下一步工廠“群專”又編造出什么幺蛾子?他怕金福媽犯了老病,囑咐子女們看護好母親,少讓她出門去看熱鬧。</p><p class="ql-block"> “咣咣咣,”大街上傳來一陣敲鑼聲,章師傅趕緊收拾緊閉門窗,一把拉著媳婦貓進屋里炕頭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寒冬的夜晚,月亮灑在小孤山下雪地上白晝一樣,那是海拉爾肉聯廠鼎盛時期。憲福他爹和搬運工段職工被外貿專運線上火車急促汽笛聲喚醒了,而工廠東側大門卻被值守人鎖得死死的,汽笛聲凄歷地吼叫著撞開了大門,火車穩穩停在冷庫站臺邊(文革之中,肉聯廠東大門不止被撞開過一次)。人們披上棉衣忙不迭急匆匆從撞開的口子抄近路擁入廠區。那是一列銀白色的外貿冷藏車,它停在專運線上,張開大門吞進牛羊胴體。國家外匯吃緊,兩霸虎視眈眈,經濟建設急需設備,中國的老百姓只能勒緊褲腰,從嘴巴子里面節省下來這些佳肴。肉聯廠外貿物資輸出是東北經濟當年的一個縮影。</p><p class="ql-block"> 黎明時分,從小孤山下肉聯廠開出的一列外貿專列喘著粗氣,朝著日出的方向,它拉響汽笛奔向遠方。</p> <p class="ql-block">  轉眼之間,我們班70屆初中畢業了,學生們留在城里不好找工作,面臨著上山下鄉。金福待在家里五脊六獸、整天的無所事事。繼父怕他去屯子里去招貓逗狗、惹是生非,每一天領著金福跟隨馬車去干活。章嬸嘀嘀咕咕埋怨丈夫沒能耐,章師傅每天愁眉苦臉,只有借酒消愁。有一天,章師傅剛進屋端起飯碗,金福他媽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家人鬧翻了,“一端碗你就嘮嘮叨叨,數落我沒能耐,我一窮工人有多大的能耐!”娘倆嘟嘟囔囔,把火爆耿直性子的章師傅給活生生的逼急了,“滾!滾!找他親爹去呀!”“走就走!”金褔一撩撅子,坐汽車跑進城里找他生父去了。</p><p class="ql-block"> 你當他生父是誰?當年那可是個不小的官。據說前不久,從盟直毛澤東思想大學校解放出,被盟革委員任命為盟財貿系統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在計劃經濟年代,這位置可是有權有勢的香餑餑,是一個令人們羨慕的肥缺。</p><p class="ql-block"> 孩子長大了,金福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將金福的身世一骨腦說給金福。直到此時,金福才知曉,在海拉爾河東的“大廟里”還隱匿著一位他的親生父親。</p><p class="ql-block"> 金福揣著兩毛錢,從小屯乘坐公共汽車到盟行署。他直奔“大廟”收發室,被值班人攔住了。經一位半剪發女干部點撥,他在門外靜候著父親。待那位肩披大地風雨衣老干部出來,女干部順勢拽了一把金福衣角,朝前方一努嘴,金福立刻明白了,他緊追兩步,輕聲地叫那位老干部兩聲“爸爸、爸爸,”老干部扭過頭來,他頓時愣住了,瞅著眼前這個半大小子端祥起來。金福是個機靈鬼,他忙從懷里掏出來銀鏈子“長命鎖”,那上面有父親當年囑咐銀匠鑿刻上去的“金?!眱蓚€小字。這是金福臨出門去找生父時,他媽偷偷地塞給金福的一件老信物……</p><p class="ql-block"> 老干部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他扭頭望望左右,三步并兩步,拉著兒子急急忙忙鉆進了勝利飯店,爺倆選一外有屏風隔斷的地方座下來。</p><p class="ql-block"> 父子相見,抱頭摸淚,天下那有不揪心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父親招呼服務員拿來菜譜,給兒子金福點了一盤滑溜里脊,又要了半斤羊肉胡蘿卜餡水餃,金福呼嚕呼嚕狼吞虎咽,盤子里剩下幾個餃子,他才想起來說,“爸爸你嘗嘗”。黎某某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已長大成人的兒子,他不敢再此久留,怕傳到媳婦耳朵里折磨他。黎某趴在兒子耳朵根子悄悄的耳語一番,打發金福打道回府去了。后來聽人說,金福被生父按排進大雁礦區工作。這小子真是有福不用忙,沒福跑斷腸。</p> <p class="ql-block">  文革之中,呼倫貝爾盟劃歸黑龍江省管轄十年。我被抽調工業學大慶辦公室,李春生科長領著岱玉山和我去大慶油田,駐大慶薩爾圖東風接待站,接洽呼倫貝爾盟各廠礦企業來大慶參觀學習的人員。</p><p class="ql-block"> 東風接待站大食堂雖然是干打壘的房子,但里面非常寬敞,室內百十張大圓桌子,鋪蓋著潔白純棉餐布,流動餐車由工作人員推送至眼前,由客人自己選擇佳肴,大食堂里可供上千人就餐。</p><p class="ql-block"> 原黑龍江省省長李凡伍還沒被解放出來,被安置在東風接待站休息,這里伙食杠杠的,他每天獨自用餐泡澡悠哉悠哉,倒也清閑。</p><p class="ql-block"> 閑暇之余,我想起了發小同學憲福,于是抓起來電話機一大頓子打聽,終于有了線索,說憲福的媳婦在大慶被服廠工作,好在大慶乘座公交車不要錢,我從薩爾圖去被服廠所在地葡萄花,用了足足兩個鐘點。走下柏油公路,一大片整齊的紅磚瓦房,那是大慶職工宿舍,每戶門前都砌著像雞窩一樣的半地下儲存間,我知道大慶職工的副食品供應方式,但還是好奇地探頭探腦觀看了兩戶儲存間,原來職工們上班前,需要什么蔬菜品種,需要幾斤,只要寫張小紙條壓來儲存間,蔬菜副業隊就會幺好了放入儲物間,聽說是不要錢的。那時候大慶很少有雜人,大街小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大燃氣管道通到職工宿舍里,甚至是燒火炕、燒火墻都用的是天燃氣。入夜之后,原野一處處天燃氣像光炬一樣在燃燒,照耀得松遼平原很是壯觀。由于當年技術落后,很多天燃氣不能回收利用,為了防止天然氣爆炸發生事故,只好將多余的天燃氣統統點天燈了。</p><p class="ql-block"> 傍晌午,我終于在油田被服車間見到了憲福的媳婦,這位未曾見過面的嫂子。她正在縫紉機前軋棉工作服,頭上還粘著白棉花絮子,車間班組長把我介紹給她,嫂子停下手中活計,驚訝的望著我這個來自憲福故鄉的陌生人。我暗暗地佩服憲福這小子,如果不是當年他毅然決然的走出農林屯,這輩子也難說混上如此漂亮的好媳婦。班組長忙說,你丈夫的老鄉來了,站在這也不是地方啊,趕緊收拾收拾,你們去休息室聊吧。</p><p class="ql-block"> 憲福媳婦是個北方姑娘,高個子,說話快人快語。她說憲福此時不在大慶,到山東勝利油田參加大會戰去了,她自己帶著兒子過日子。雖然大慶職工各方面保障都很好,怎么著一個女人帶孩子也不容易。她喜形于色地介紹說,憲福來大慶工作后,幾乎年年是鉆井隊上的勞模,還去省城和北京石油部參加過勞模大會呢。嫂子去給我倒了一杯開水,不好意思地說,光顧著嘮嗑了,我去和班組長請會假,早走一會,帶你到家里認認門吃頓飯吧。我忙說,“嫂子,別麻煩了,東風接待站吃得非常好,有魚有肉、還有海拉爾少見的大帶魚呢,隨便吃不要錢。接待站里還有大澡堂子24小時開放……”憲福嫂子說,“你看看,真的是不巧,正趕上憲福又去參加大會戰了……唉!”嫂子輕聲嘆道,“憲福他是個野人啊,整年在外面搞會戰,也難得他著個家……”</p><p class="ql-block"> 憲福媳婦攏攏了頭發繼續說,憲福的好幾個工友去了海洋石油局渤海灣鉆井平臺。憲福常年在野外面施工,你知道鉆井平臺最危險是發生井噴,我們娘倆心里不踏實,每逢夜里刮風下雨,娘倆擔驚受怕,特別害怕發生井噴事故。</p><p class="ql-block"> 當年石油大會戰,全國優秀的干部都去大慶了。大慶把優秀的職工培養成棟梁之材,中央再選派到各行各業確實厲害,優秀干部出去了,一茬茬大慶的年輕人又有了鍛煉的機會。</p><p class="ql-block"> 像憲福這樣能吃苦的工人,在大慶油田中摔打幾年,不當上一官半職也難說,很多年青人在這里成長起來,只要肯進步,年青人有的是機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幾年之后,我從新聞節目里聽到渤海灣石油鉆井平臺發生了翻沉事故。</p><p class="ql-block">“渤海2號鉆井船是1973年由日本引進的一艘自升式鉆井平臺,用于海洋石油鉆井作業。1979年11月25日,石油部海洋石油勘探局‘渤海2號’鉆井船在渤海灣遷移井位拖航作業途中翻沉,遇難72人。這是石油系統建國以來最重大的,世界海洋石油勘探歷史上少見的死亡事故?!?lt;/p><p class="ql-block">石油工人每天在鉆井平臺上干活,隨時隨地都會有險情發生……</p><p class="ql-block"> 憲福此時正參加勝利油田大會戰,他名字中有福讓他躲過一劫。</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呼倫貝爾的地下幾乎是遍地有煤,大雁煤礦是文革時期開發的國有大型統配煤礦。在濱州鐵路大雁車站沿線的山丘上,一些外來盲流成了下井工人,他們山坡向陽處挖地窨子穴居,大量的流民消費群體,廉價商品消費需求為金福帶來了發財機遇,他下海了,從此走入人生的轉折點。</p><p class="ql-block"> 我曾經因公出差去過大雁礦區兩次,但不知道金福同學已經改了姓名,每次酒足飯飽來去匆匆,很遺憾,沒有打聽到他的下落。</p><p class="ql-block"> 發小同窗數年,同學們畢業后各奔東西,再見一面不容易。說來也巧了,有一年,我與同學們到海拉爾火葬場(十三號)來送班主任老師最后一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文慧眼尖,她認出了發小同學憲福:“陳憲福!陳一憲一福”她高聲呼喚起來……</p><p class="ql-block"> 雖多年未見到發小憲福,但還是能夠辨認得出來。他扭頭憨憨地傻笑,讓我回憶起來,憲福如今變得和他父親當年一個模樣。</p><p class="ql-block"> 我遠遠的望過去,憲福腿有點瘸了,走起路來腳一顛一顛的,不知道他是在那個石油會戰工地落下來的毛病。我想到了大慶油田英雄譜,也不知道憲福在油田進步了沒有?我琢磨著像憲福這樣埋頭苦干實干的人,總應該熬出來個一官半職。憲福手里牽著半大小子,估計是他的孫子,從孩子氣質看上去,再也找不到憲福當年邋遢的樣子。這也許是憲福專程從大慶回來給父親上墳。當時人們都來去匆匆,憲福轉眼消失在人流中,很遺憾!我沒有留下憲福的聯系方式。</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回故鄉,肉聯廠學校發小同學們聚會,有人說發小金福改了名字,生父給他起了個雋永的姓名叫黎國棟,意在繼承老黎家革命傳統,期待著兒子來日可期光宗耀祖。果然不出所料,金福他沒辜負生父的期待,他在大雁礦區做生意發了點小財,他有錢了。有人說金福去了大城市,還有人說,他去了雄安。</p><p class="ql-block"> 又過了許多年,聽人說在海拉爾奮斗鎮東山掃墓時見過金福,老態龍鐘的他領著兒孫上墳。金福拎著茅臺酒瓶子往兩尊墓碑上灑酒。一尊石碑上刻寫:顯考章某某大人,母親孫某某合葬之墓,父一九三一年出生于內蒙古科右前旗巴岱山鄉卒于……母親一九三二年出生于河北省安新縣陽戈莊……</p><p class="ql-block">鄰近,另一尊石碑上刻:先考黎某某大人之墓,一九三O年出生于河北省雄縣白洋淀,卒于……</p><p class="ql-block"> 臨走,金福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越野車傍,從后備箱掏出兩瓶六十五度“草原白,”拎到繼父墓前將酒礅在供臺上。</p><p class="ql-block"> 近些年,大慶在海拉爾盆地找到了新油田,并且在海拉爾新區設立了大慶油田呼倫貝爾分公司,不知道憲福的后人是否又轉戰回到故里,他是否再去看看小孤山下老陳家蝸居的那片居民區。</p><p class="ql-block"> 不過,隨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小孤山下的肉聯廠宿舍早已成為一片廢墟,農林屯肉聯廠職工大雜院也坍塌淹沒在城鎮棚戶區改造之中,再也看不見當年那尋常的人間煙火了。</p> <p class="ql-block">(部分圖片選自龍哥視頻,其它圖片由肉聯廠學校發小提供,在此感謝?。?l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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