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外灘行

任煒

上個世紀 90 年代我還是一個青蔥的少年。每到放暑假，我都會只身去上海到我父親工作的地方呆一段時間。上海那個時候已經是個繁華的大都市了，對于我這個從窮鄉僻壤出來的孩子有著很大的吸引力。父親平時工作很忙，但一有??就會帶我到上海有名的各大景點轉轉。 有一次，父親對我說要帶我去上海的外灘見見世面。我心頭一喜，外灘只是在電視上見過，這次有機會親眼目睹，真的是太棒了。一路上心情是愉悅的，雖然輾轉好幾輛公交車，花費了數小時，我依然興致盎然，內心充滿了期待。 一下車，我魔怔了，腿都邁不開了。高樓鱗次櫛比，路上車輛如織，行人絡繹不絕。這是從我出生到現在從未有過的體會。對于現在這個時代，見怪不怪。但那是 90 年代初的上海。真的，我仿佛穿了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亦步亦趨，緊緊跟在父親身后，生怕走丟了。面對這陌生的世界，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感和新鮮感。我不停的問我父親那些衣著光鮮的路人都是上海人嗎？這樓造得好高呀！都是什么時候建造的？外灘離這里過去還遠嗎？父親總是不厭其煩的把他所知道的東西娓娓道來。 正當我走得口干舌燥之際，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瓜攤。走近一看，在一塊長長的案板上擺滿了一溜綠油油的大西瓜，那西瓜呈橢圓形，和現在的南瓜外形頗相似。一個頭戴瓜帽的新疆人（當時不知道是新疆人，只是感覺長得和我們不一樣）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大聲吆喝:“嗨，大西瓜勒，又大又甜的大西瓜勒”。饞的我口水直流。見我在瓜攤邊駐留，父親猜測到我想吃西瓜了，只是難以開口。父親這個人平時是有點摳，但對我這個寶貝兒子一向是疼愛有加。他二話不說，上前尋問新疆人這西瓜怎么賣？現在我記不清當時西瓜的價格，但父親買了?的西瓜，西瓜切成長條形的，好像要價 8 元。（這 8 元在那個年代相當于現在的 80 元）接過父親給我的西瓜，我狼吞虎咽，一口氣把西瓜干掉了。那個西瓜的甜糯我這一輩子都終身難忘。 我們沿著一條寬廣的道路繼續行走，穿過 1??個紅綠燈口。路右邊的建筑變得明顯不一樣。那些建筑造型很奇特，甚至那時給我感覺是稀奇古怪的。每幢建筑物的體量很大，頗似一個城堡。建筑物的風格迥異，每一幢都頗具特色。每兩幢房子中間夾雜著一條道路，很有規劃，錯落有致，綿延數里。那些尖錐形的尖頂，圓形的穹窿，長長的廊柱，半圓弧的陽臺，再輔以精致的線條及色彩的搭配，在視覺上給人以耳目一新。當時深深地震撼到了我，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問父親這里建筑物為什么和別的地方不一樣？父親說這里原來是租界，是外國人建造的，距今有 80 年歷史。在解放前，這里就是遠東的金融中心。就是現在這里還是世界各大銀行駐足地，剛才我們看到的匯豐，花旗銀行辦事處就在此。我聽了，若有所思。外國侵略者殖民中國，給中國人民以深深地傷害。而這些建筑就是無法抹滅的污點，可到現在成為上海吸引外國資本一道靚麗的名片。我們是應該悲哀，還是慶幸呢？ 走馬觀花般的參觀了一下這些建筑后，我們來到一路之隔的外灘。外灘是沿著黃浦江畔建造的，這里以前是灘涂，碼頭，經過歲月的變遷。現在成為了上海市民觀光休閑地帶。（外灘石壁上刻有外灘延變史）在外灘的入口處，抬頭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的銅像，銅像坐南朝北，著中山裝，姿勢瀟灑豪放，是一代偉人陳毅雕像。陳毅是解放上海的總指揮，也是上海解放后的第一任市長。面對偉人的銅像，不禁令人肅然起敬。沿著臺階拾級而上，視野豁然開朗。對岸是浦東陸家嘴，那時候那邊是一片荒蕪。東方明珠塔還在建設中。（我沒注意到東方明珠塔）若干年后，陸家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棟棟摩天大樓拔地而起，陸家嘴成為了改革開放的形象窗口，成為世界國際金融中心。黃浦江很開闊，很寬廣，水面波瀾不驚。有幾艘貨輪踽踽前行；也有渡輪橫穿江面，來回往返。近處，水波蕩漾，來回地拍擊著堤岸，發出碰碰的聲響。外灘觀景平臺鋪設花巖石，靠江一側是護欄板，內側是綠化帶。一眼望去，觀景平臺望不到頭。 正值盛夏，酷暑難耐，游客寥寥無幾。但偶爾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講著 1??口嘰里呱啦的語言，緩緩地從我身邊走過，倒勾起了我的興致。我總是會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目送著他們離開。外國人長得和我們真的不一樣，高高地個頭，金黃的頭發，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目光，對了還有長長的體毛。真是令人感到好奇。 先生，要拍照嗎？上海外灘觀光留念照，老有紀念價值咯。時不時地，每隔十來米總有一幫脖子上掛著相機的人向路過游客兜售拍照。他們諂著媚臉，口若懸河，極盡所能。三十幾年以前，科技還沒有現在這么發達，智能手機也沒問世。所以到上海外灘拍照留念是一件很風靡時髦的事。這時，有一個攝影的家伙截胡了我們，父親就就問他拍一張多少錢。那個人說 10 元。父親就說給我兒子拍一張吧。我當時大概 14，15 歲的年紀，但性格靦腆，不善言辭，拍照也沒啥經驗。內心局促不安，不知道怎么擺姿勢，只能任憑攝影師的擺弄。咔嚓咔嚓咔嚓，換了好幾個位置，拍了好多張。一結帳，父親傻眼了，那個家伙說拍了 8 張，一套 80 元。父親急了，不是拍一張嗎？怎么拍了 8 張呢？那個家伙狡辯到不是一張是一套，我們拍了就是一套的。父親脾氣上來了一下就和他爭吵起來了。我站在邊上，無所事從。僵持之際那幫人說給我們免了郵寄的費用，父親才勉強同意。最后父親向他們仍下一句話，乃幫上海畜佬，壞的很，以后再也不會上你們的當了。（事情過去了很多很多年了，因我保存不當，遺失了 6 張，很遺憾只剩 2 張，更遺憾的事父親沒留影，也沒有和我??影。） 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中山東一路交通開始阻塞，汽車排起了長龍。一眼望去，紅色的尾燈逶迤前行，場面甚是壯觀。那些歐式建筑外廊燈光漸次綻放，散發出絢爛的光芒。如果說白天的歐式建筑端莊肅穆，晚上的建筑經燈光的點綴，更增添了一絲妖冶多姿。給人視覺上強烈的沖擊，我又一次被震撼了。遠處傳來了古老鐘聲悠悠報時聲，目光所及皆是燈火輝煌，美侖美奐。時光荏苒，都已經三十年前的事。但是那一天的事我仍記憶猶新，歷歷在目。歲月留不住青春，時光摧殘了容顏，只有那不曾遺忘的舊時情懷在腦海中徘徊，不曾遺忘。（部份圖片摘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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