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死亡之旅</font></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br></font></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b><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英軍中國師歐戰蒙難記</font></b></div></b><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b><font color="#ed2308">羅學蓬 著</font></b></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等待領飯的華工</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即將裝車運往前線的炮彈</b></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 23、拿賊拿臟</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圣瓦萊里火車站車來人往,一派喧囂忙碌的景象。袁澄海卻獨自一人躲在高高的糧垛上,似睡非睡……眼下,他這四道的日子是愈發地難過了。</p><p class="ql-block"> 自從那晚他被華工們蒙頭蓋腦地暴打一頓之后,他就成了個孤家寡人,營里的弟兄再也不聽他的招呼,一個個全都倒向了張登龍一邊,他心里再窩火,也絕無勇氣再拿華工出氣。連那根體現著他的地位與權勢的馬鞭子,也難得帶到工地上來了……</p><p class="ql-block">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此刻品品這兩句戲文,他真是倍感悲涼。英國人真他媽的沒用,老子一片忠心為他們賣命,可在節骨眼上,他們卻全不敢給我撐腰壯膽,連魯斯頓,也打縮腳屁了!他無法可施,只有在心里一遍連一遍地咒罵英國人。晚上和華工們賭錢,大家也不再像以往那樣饒他的帳了,一五一十地細算得仔細清楚,不容他耍半分的豪強。這幾日他一敗再敗,輸得天昏地暗,清醒過來一尋思,方意識到被華工們串通一氣黑整了。</p><p class="ql-block"> 連魯云閣,也趁他敗勢的時候蹶他的蹄子了。</p><p class="ql-block"> 連日來,魯云閣叫上他去松姆河邊那個小村子幫一個中國婦女的忙。魯云閣出錢,他出力,押天棚,裱墻壁,打地皮,還進城去扛輪椅、糧食、堂堂四道,成了個扛大活的下力漢。圖啥?不就圖他魯云閣口袋里的錢么?可事情干完后,開口向他多要幾個他也不肯給了,還騙我說沒錢了……好你個魯云閣,有錢沒錢你還能瞞住我?要沒錢你大把大把為那母女倆花的是啥?想我得勢時,千方百計供奉著你,連你那相好羅慶兒,老子也總是安排他干輕松的活兒,還不是看在你這尊財神爺的面子上。華工們如今拉幫結伙對付我,你魯云閣,也一根眉毛倒下來遮了臉,不認我袁澄海了么?</p><p class="ql-block"> 一只蒼蠅嗡嗡叫著在他臉上、臂上盤旋、落下,他接連拍打了幾次,全落了空,氣得他大惱起來,呀呀,真是人倒霉,連蒼蠅也欺上頭來了!他將褲腿往上拉了拉,露出半截腿肚子,牙一咬,用指甲在上面犁出一道傷口,血慢慢滲了出來。袁澄海鼓眼盯著那蒼蠅落了上去,才將腿肚子輕輕曲回。就在那蒼蠅發覺不妙,振翅欲逃的霎那間,他一巴掌猛然拍下,把那蒼蠅打成血泥,然后用兩指拈起,揉了揉,“啪”地彈下糧垛。</p><p class="ql-block"> 又想,那法國妞兒,長得真是國色天姿,我要是能摟住她睡上一覺,折十年陽壽也不皺眉頭。他魯云閣幾把銀殼子一甩,就把她勾住了……嗨,錢,錢,錢,這世界上最寶貴的,就算得那物兒了!</p><p class="ql-block"> 遠遠的,他看見魯云閣、多佛倫納、西薩古從運糧的公路上下來了……他猛地跌坐在糧包上,一個大膽的的念頭襲上心間。</p><p class="ql-block"> 等魯云閣等人進了車站,他悄悄溜下糧垛,從幾節車皮下鉆過鐵路,人不知鬼不覺地出了車站。</p><p class="ql-block"> 他順著小路翻過一座山崗,向大營疾步而去。</p><p class="ql-block"> 晴空中突然響起一團滾雷般的聲響,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撲進了路邊低矮的灌木叢里。一大隊紅鼻子飛機尖嘯著飛過去了,他認出那是英國人的駱駝式飛機,才放了心。</p><p class="ql-block"> 大營里,除了一隊剛入伍的英國士兵在操場上練習隊列外,四處冷瞅瞅一片。</p><p class="ql-block"> 他回到14營駐地,四周走了走,見確實無一個人影,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向緊靠著廚房、浴室的一棟木房子走去。門開著,里面空無一人,寬敞的木房子被木板隔成一個個小房間。</p> <b>跟隨徐樹錚為首的中國政府慰問團前來歐戰前線的中國記者們</b>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中國記者們在歐戰前線</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中國記者們在歐戰前線</b></h3> <br> 他順著過道走進去。這里面的情況他很熟悉。走過魯斯頓上校的單人間,走過多佛倫納與西薩古的雙人間,他在魯云閣與何玉中的房間門口停下了。<br> 他屏息聽了聽,除了遠遠的操場上傳來的整齊吼聲與“嘩嘩”的踏步聲,再無半點聲響。他推門進去,立即將門反掩上,然后,飛快地溜到魯云閣的床前搜尋起來。枕頭里,毯子下,用手一一摸捏了,終無一點收獲。<br> 他俯身從床底下拖出大背囊,慌慌地把里面的東西掏了出來。但是,仍沒有他所需要的英鎊、法郎,或是中國銀元……<br>這時候,他突然驚恐地蹦了起來。他聽見一串腳步聲從大門進來了。<br> 他想去把門反扣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打消了他的念頭。他怕弄出任何一點細小的聲響,反面會驚動過道上的人。<br> 他雙手抱住腦袋,懷著一種僥幸心理惶然無措地瞪著虛掩著的房門。<br> 他企望著那已經走近的腳步聲毫不停歇,徑直往前走去。<br> 腳步聲卻倏然在門外止住。<br> “啊!”他無力地呻吟了一聲,等待著那尷尬時刻的到來。<br> 門“呀”的一聲開了,袁澄海膽戰心驚地看到一張驚訝萬狀的臉。<br> “你在干啥子……啊,偷東西!”何玉中那缺少血色的青臉上驀地變得蒼黃。<br> “何爺,我……不是……我……我……”<br> “好呀!堂堂四道,今天居然成了梁上君子,我看你袁澄海今后怎么有臉在營里呆下去?”<br> “何爺,求你高抬貴手,饒了我!怪我袁澄海一念之差,干出了這下賤事情。”袁澄海兩手軟軟地垂下,不住地向何玉中哈著腰,“再說,我不是偷你,是想偷魯云閣那龜兒子。”<br> “哈哈,你怎么會專偷他魯云閣?我看你和他臭味相投,不是一丘之貉么。”<br> 袁澄海將這句話聽在心里,腦子里飛快地一轉,顫聲叫道:“何爺,你還蒙在鼓里,魯云閣安心整治你,我偷他,也是為你打抱不平哩!”<br> 何玉中白他一眼:“他安心整治我,你咋知道?”<br> “何爺,你別嚷,聽我慢慢說給你聽。”袁澄海迫不及待地將門扣上,見何玉中分明被他的話吸引住了,才松了一口大氣。<br> “何爺,來,抽支煙。”他殷勤地掏出一支煙卷敬給何玉中,<br> 何玉中手一擺:“你幾時見我抽過煙?”<br> 袁澄海自個兒把煙叼上,點燃火狠狠抽了兩口,才說道:“這幾天魯云閣三天兩頭把我叫去幫那中國女人的忙,我出力,他出錢,銀子使得像潑水。我估摸魯云閣是被那艾……艾米麗勾住了魂兒……那老的也不錯,三十多歲了,還那么細嫩,那么白……"<br> 何玉中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急急問:“袁澄海,你可看見魯云閣對艾米麗,有啥輕薄舉動么?”<br> 袁澄海說得來口沫四濺,開花開朵:“咋會沒有喲!我的個何爺噫,你想想,不圖吃鍋巴,他魯云閣那么聰明的人,還會整日去圍到鍋臺轉么?姓魯的還得意洋洋告訴我,說你想那個小洋妞兒,夜里做夢都在叫她的名字,他安心整治你,要把她從你懷兜里搶過去,氣得你吐屎吐血暴肚子,他才高興哩。”<br> “簡真是豈有此理!我和艾米麗之間絕無此事!”何玉中斷然否認,旋即又問道,“你看見他兩個究竟干……干出不雅的事情來沒有?”<br> “我親眼看見魯云閣在林子里舔那艾米麗的手。媽喲,那指頭好嫩羅!紅咚咚嫩閃閃像剛出窩的子姜芽芽……哦,何爺,你想想,當著我的面就敢在手上亂舔,背著我還不知要干出啥子花哨勾當。我好歹是娶過婆娘的人,這種事,莫非還懂不起么……再說,要論幫忙,我也沒少出力呀,她為啥就不讓我也……舔舔那手。”<br> 何玉中大失所望:“那是西洋人的禮節,有啥大驚小怪的?”<br> “哈哈,何爺,我說你是蒙在鼓里,你還自以為耳聰目明哩。今天,只要你不把我的事兒抖摟出去,我也就把他魯云閣干下的丑事兒全抖摟給你。他的事情,滿營里只有我一個人知曉。”袁澄海把一對眼睛圓睜,虎虎有威地瞪著何玉中。<br> 何玉中當然想知道魯云閣的秘密,但又不能把這點在袁澄海面前表現出來,他裝出對袁澄海的話并無興趣的神態說道:“我這人,你還不知道么?只要你幡然悔改,下不為例,我今天,就權當啥也沒看見。”<br> “好![何爺落教!”袁澄海一拍膝蓋,蹦了起來,“我問你,那羅慶兒究竟是男是女?”<br> “簡直荒唐!難道他還會是女的不成?”何玉中心中吃驚,卻故意裝著糊涂。<br> 袁澄海把臉湊近,露出一口被熏得像燒糊了的玉米粒兒似的牙齒,一字一板地說道:“我拿命擔保,羅慶兒是魯云閣悄悄養下的相好,實實是個女人。”<br> “果真如此?”<br> “絕無虛言。”<br> “那……那就怪了,他既養相好,為何又去找那艾米麗?”<br> “哎呀呀,吃著碗里的,又盯著鍋里的,他這人,心猴著哩!……再說羅慶兒那模樣兒雖也乖俊,可這身黃皮子一穿,再乖俊的女人也失了光彩不是?要讓兩個女人比一比,可真是土雞挨著洋鳳凰了。嘿嘿。”袁澄海覺得末尾這話說得有水平,得意地笑了。<br> 何玉中一邊聽,一邊已在心中拿定了主意,等袁澄海一腔話放完,他才娓娓勸道:“你今天所談的事情非同小可,萬萬不能讓英國人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了,羅慶兒定然會被攆出大營去,也會給魯云閣捅出大漏子來。至于你所言及他安心整治我之事,我也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只要我堅持以一片誠心待他,即便現在他對我有些誤會,日子長了,我相信他也一定會受到感動而悔悟的。”<br> “何爺,你這人肚里能撐船,將來一定是出將入相之輩。”袁澄海半真心半假意地恭維他。<br> “你莫亂捧我,袁澄海,我可是真心勸告你,魯云閣養相好的事,你千萬千萬不能讓英國人知道喲。好了,你去吧。今天的事兒,就當沒有發生。”<br> 袁澄海愣愣地望著他,把這話反復咂摸了好一陣,似乎明白過來,又似乎愈發地糊涂了。<div><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b>明天繼續</b></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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