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雜記（上）

谷雨

我的家史 話說四十年代，在燕趙大地上，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河北省靈壽縣南伍河村。飽受了日本鬼子的燒、殺、搶掠后，生活在這里的人們，開始重新建設(shè)自己的家園。 聽父母說，解放前，日本鬼子侵略中國，肆意踐踏我們的國土，殘忍殺害我們的人民，在離我們村只有三四公里遠的石坎村，修筑了炮樓。我們這一帶的各個村子可遭了殃，三天兩頭闖進村子，實行燒、殺、搶掠的三光政策。 有一次，日本鬼子闖進我們的鄰村——龍?zhí)餃洗澹咽譄o寸鐵的鄉(xiāng)親們都從家里趕出來，趕到村外的一個低洼的地里，再把玉米桔扔到鄉(xiāng)親們跟前一同點著火，一村的人就這樣葬身于火海 我爺爺、奶奶、父親和鄉(xiāng)親們一樣，整天東躲西藏，提心吊膽。有一次，鬼子闖進我們村子，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趕到村東河邊的沙灘上，都讓脫光衣服，在沙灘上跑圈。一家子有老有小，有公婆，有媳婦，就這樣拿鄉(xiāng)親們?nèi)⌒Γ呷栲l(xiāng)親們。真是可恨之極！ 還有一次，我爺爺在地里干活，我奶奶去給爺爺送飯，剛出家門沒走多遠，日本鬼子就闖進了村子，發(fā)現(xiàn)了我奶奶，就把我奶奶抓住扔到了路旁的一口水井里，還有二臟子姐姐小喜子，才十來歲的小姑娘也扔到了井里。可恨的鬼子還怕她們爬上來，就往井里扔石頭。等鬼子走后，鄉(xiāng)親們趕到才把他們救上來，頭上砸的滿頭是血，小喜子死里逃生才算撿回一條性命，可憐的奶奶，卻死在了鬼子的殘暴中！這次大掃蕩，我們家的三間房子也被日本鬼子燒了個精光，當(dāng)火已燒到我家東鄰居進義家的房角時，鄉(xiāng)親們正好趕到才撲滅，才保住了他家的房子。 從此，我爺爺，父親沒有了家，沒有了一切，整天串房檐住。過著流浪的生活。母親嫁到這個家的時候還寄住在別人家里，一貧如洗。為了生存，爺爺和父親去給人家當(dāng)長工，掙口飯吃，剩下母親一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很多時候都是餓著肚子挺著。 一九四四年六月我大姐出生還沒滿月，又聽說鬼子進村掃蕩了，鄉(xiāng)親們慌忙往莊稼地里跑。我母親說:“這可怎么辦啊？孩子這么小”?父親說:先別管孩子了，趕緊跑吧！”幸虧那次?虛驚一場，鬼子沒來，姐姐也算是命大。 自從來了共產(chǎn)黨。我們家才慢慢的蓋上了自己的小茅屋。生活雖然很拮據(jù)，還算滿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安穩(wěn)的生活。 母親試探我 五十年代，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農(nóng)民家庭里，排行老四，三個姐姐三個妹妹，一個弟弟最小。聽母親說，在我三歲的時候，平常就是我自己走路，自己跑著玩兒。忽然有一天，我非讓母親抱抱，母親手里有活兒，顧不上抱我，讓我自己走。我委屈的說:“我看不見”。母親以為我耍賴，就放下手里的活兒，把我抱起來。從那以后，我一直讓母親抱著，不肯下來自己走。母親想:莫非是孩子眼睛真的看不見了？于是，準(zhǔn)備試探我一下。有一天，母親從街上買回了兩個麻糖。（即油條，在那個時候，麻糖可是最好吃不過的食物，平時是吃不到的。）母親一聲不吭地分給我的其他幾個姐妹，一人一小塊兒，唯獨沒有給我，母親看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我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母親趕緊帶我去看醫(yī)生。經(jīng)過醫(yī)生的妙手回春，我的眼睛漸漸恢復(fù)了視力。我們同村的一個男孩和我同歲，就沒有我這么幸運。他和我一樣的眼病，但他的一只眼睛卻永遠失去了光明。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為我有一個好母親，我在母親的呵護和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下，健康成長。 妹妹夭折 在我五歲那年，都吃大食堂。家里一點兒糧食也沒有。小孩子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不上學(xué)就沒飯吃。大人們只要能干活的人，如果不給生產(chǎn)隊里干活，就沒有飯吃。當(dāng)時我兩個雙胞胎妹妹才八個月，隊里為了照顧我母親，守著家近，就讓她每天套上牲口，給生產(chǎn)隊里用碾子碾面。兩個妹妹從來沒人抱過，一直在炕上躺著。碾子在離我家門口不 遠的地方，母親有時候回來拿一下羅面的羅筐或掃面的笤帚等工具時，一進門就聽見兩個妹妹在嚎啕大哭。母親推開屋門，兩個妹妹看到了母親就立刻停止哭泣，爬起來用期待的目光等待母親來抱。可是母親哪有時間管他們，拿上所需要的東西硬著頭皮把門一關(guān)就走了。兩個妹妹又失望的頭一歪，躺在那兒“哇哇”大哭起來。 有一天，我習(xí)慣的和妹妹躺在一起，摟摟，摸摸，親親，怎么大妹妹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母親含著眼淚告訴我說：“起來，別在那兒躺了，你妹妹她死了”。這時我才注意到妹妹黃黃的小臉，瘦的可憐。我雖然不大明白“死”的真正含義，但我知道大妹妹死了就不能和她玩兒了。母親把平時兩個妹妹玩兒的兩個小棒槌其中的一個，給大妹妹揣在身上。意思是怕她把小妹妹也帶走。就讓小棒槌陪她去吧。然后裹上破席片子給掩埋了。到現(xiàn)在一想起這件事來，就感到一陣陣心酸。 大妹妹死后就剩下小妹妹了。為了給他補充營養(yǎng)，不知道母親從哪兒弄了一些紅薯干，放在鍋灶里用火烤一烤。烤成黃色，然后母親放在自己嘴里嚼一嚼。再嘴對嘴送到小妹妹的嘴里喂她。我當(dāng)時也站在跟前看著。饞的我直流口水。有人可能不太相信，這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我雖然只有五歲，記憶不是太清楚，不知道我每天吃什么？但我知道給妹妹吃的紅薯干兒，我卻吃不上。我也知道，有一段時間我?guī)缀趺看未蟊愣冀獠幌聛怼２还芪易约号艿侥膬喝ネ鎯海氪蟊憔偷门艿侥赣H碾面的碾子旁，讓母親幫忙。母親看我憋的難受，就摘下自己頭上插的簪子。給我從肛門兒里往外掏。 父親的離去 小時候的記憶就像做夢一樣，影影綽綽，只記得有這回事，詳細的來龍去脈卻回憶不起來。在我的記憶里:我的父親個兒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頭上系一條白羊肚毛巾，穿著撅尾巴小棉襖，大腰子棉褲，穿一雙母親親手織成的，白粗布做的襪子和一雙圓口黑粗布鞋。因為那個時候家里太窮了，吃不上，穿不上，一到冬天就凍得直咳嗽，所以長年累月犯下了氣管炎的毛病。母親看他經(jīng)常咳嗽，就不讓他抽煙。但父親的煙癮較大。就是戒不了。當(dāng)著母親的面他不抽，背過母親，他就想抽幾口。我們農(nóng)村一家一個廁所，一般都在家門外不遠的地方。我常常去廁所的時候，撞到我父親偷偷的抽煙。他看我發(fā)現(xiàn)他抽煙后，就趕緊回避——把煙掐滅。他是擔(dān)心我會到母親那里告他的狀。不過我沒有那么做，我是怕父母會引起戰(zhàn)爭。當(dāng)然，母親這么做也是關(guān)心他，為了他的身體。后來父親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到最后體力活兒都不能做了。一切都靠母親支撐這個九口之家。 記得在我十一歲那年，農(nóng)歷一九六六年二月十九那天，父親的病更加嚴(yán)重，氣喘憋的喘不過氣來，坐在床上不能躺，就斜靠在緊挨著窗臺兒的墻上。母親看到父親病的厲害，就吩咐我兩個姐姐，徒步到離我家十來里路遠的柏山公社去請醫(yī)生。誰知天氣也跟著作對，那幾天雪一直下個不停，地上的雪已經(jīng)有半尺多深了。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沒辦法，救父心切，兩個姐姐冒雪去請醫(yī)生。走在路上。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路哪是田野。幸好路的兩邊還有一些樹木做參照物。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的向前行走。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到達了目的地。沒想到由于醫(yī)生出診，又失望的返了回來。全家人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決定再到慈峪鎮(zhèn)醫(yī)院去請醫(yī)生。但是醫(yī)院離我家也有十來里遠的路程，又到了下午，天氣又不好。再讓我兩個姐姐去，母親有點兒不放心。就拜托我家鄰居干辰子去給父親請醫(yī)生。等醫(yī)生來了已經(jīng)是傍晚了，不管怎樣，總算把醫(yī)生請來了。兩位醫(yī)生給父親看了病，打了針。母親忙著準(zhǔn)備被褥讓醫(yī)生住下來，明天再走。誰知給父親打針后，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除了我母親，我大姐，二姐守著父親外，剩下我們姐弟幾個已經(jīng)在另一個屋睡下了。當(dāng)我在睡夢中聽到哭聲時，才知道父親竟然這么快就離我們而去了。全家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最后掩埋了父親的尸體，全家人還得過日子。 父親去世后，我大姐就和已經(jīng)訂婚的姐夫結(jié)婚了。因為父親剛?cè)ナ溃矝]辦婚禮。父親生前就和母親說過，咱六個女兒。最少要嫁到本村三個。兒子小（父親去世時弟弟才三歲）怕家里沒有男人受欺負。為了照顧我們這個家，大姐就嫁到了本村，以便照顧我們這個家。我二姐主動放棄學(xué)業(yè)，和母親一道，挑起了家庭的重任。只要是男人干的活兒她都干。什么推土墊圈，積肥，出圈，（不過姐夫也經(jīng)常幫助我們）分東西等等。隊里分紅薯，玉米等農(nóng)作物，都靠二姐用小車往家里推。我們姐妹幾個有時用繩子的一頭綁在推車的前面，一頭搭在肩上往前拉。記得父親去世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我們?nèi)野逊值玫挠衩讞U兒從地里弄回家里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升的老高老高了。我們家別說賞月吃月餅了，連晚飯還沒來得及做呢。母親，姐姐累的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又累又餓又難過。不由的想起父親來。想起沒有男人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全家人沉浸在痛苦之中。 自從父親去世，上面的情景經(jīng)常出現(xiàn)。我們姐妹幾個就像跑接力一樣。大一個走一個。剩下家里這個最大的，就得挑起家庭的重擔(dān)。每年夏收還好點兒，因為分麥子都是在打賣場上分。雖然是晚上分，去的時候上大坡，回來的時候下大坡，總算離家近點兒。最難的是秋收，每次分東西都是晚上。偏偏也怪，每次分東西抓鬮，不管是我們自己家人抓鬮，還是負責(zé)分東西的人替我們抓鬮。很多時候抓的都是大號。別人家兄弟多，一趟就把分得的東西弄回家了。我們家號大，分的晚，而且又是女孩子，一趟還弄不回去，經(jīng)常是分完東西后地里幾乎沒什么人了。剩下我們姐妹幾個在漆黑的夜里，在羊腸小道上艱難的往家挪。雖說是路比較熟，但是路只有一尺多寬的平路。往左是很高的山坡，往右是一條一米多寬的小河溝。獨輪車稍微走偏一點兒，就會滑倒在路旁的小河溝里，還得重新裝車。好多時候我們都是一邊含著淚一邊干的。 治病 就在父親去世的那一年，一天傍晚，吃過晚飯，我突然感到肚子疼的厲害。母親因為家里活多，顧不上理睬我。那天我大姐夫也正好給我們家干活兒還沒走。（自從我父親去世后，大姐夫經(jīng)常來我們家?guī)臀覀兏尚┲鼗睿刍睢Ｔ谖覀兘忝醚劾铮拖窀赣H一樣關(guān)心我們）他看我疼的直哭，就說：“那我給你揉揉吧”！他這一揉不要緊。嚇了他一跳！怎么肚子里有個像小球一樣的東西？隨著手的推動而移動位置。當(dāng)時家里人也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我姐夫和我母親立刻帶我連夜趕到慈峪鎮(zhèn)醫(yī)院去看醫(yī)生，結(jié)果醫(yī)生檢查時又摸不到了。我們只好又回到家里。回到家后又能摸到了，家里人感到奇怪，就找了當(dāng)?shù)氐慕t(yī)生給治。結(jié)果花了好多錢，一點兒用也沒有。后來不知道哪個醫(yī)生給出的餿主意：往肚子上抹蛇血可以治好。有病亂求醫(yī)嘛，于是母親就讓我的小伙伴兒們?nèi)サ揭暗乩镒缴摺０炎交貋淼纳叻旁谖覀兗议T口的碾子旁。把蛇斬成兩節(jié)。隨地在肚子上抹蛇血。抹了一段時間，結(jié)果也不管用。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也太愚昧了。 這段時間大概持續(xù)了多半年。我雖然有病，但是沒有耽誤過干活兒，有時干完活兒或是放學(xué)回到家里，一個人的時候，我會偷偷的抹眼淚。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能活多久？事后我才知道。在我痛苦的同時，母親和家人也經(jīng)常瞞著我掉眼淚，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么病，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等到第二年春天，母親和大姐夫（因為大姐教學(xué)沒時間）決定帶我到石家莊省醫(yī)院去檢查。這才知道是子宮瘤。醫(yī)生說：“瘤子已經(jīng)很大了，需要盡快手術(shù)”。母親說:“不管怎樣，生命重要”。于是就在那里做了腫瘤切除手術(shù)。 生活中的甘與苦 我母親是個明理之人，我家姐弟七個，只要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母親就把我們送到學(xué)校去上學(xué)。我們姐妹也體會到了母親供我們上學(xué)不容易，要為我們付出很多。所以我們除了上學(xué)，一早一晚兒還要幫著母親做家務(wù)。比如，早晨早早起來，母親和兩個姐姐去生產(chǎn)隊干活去了。我和兩個妹妹也不能睡懶覺，各有分工。有的去地里拾柴火或者打豬草。有的在家里準(zhǔn)備早飯。做好早飯后，給母親他們丟在鍋里，等他們收工回來再吃。我們上學(xué)的，吃了早飯，就可以去上學(xué)了。下午放學(xué)，還要去地里拾柴火。要是一天不拾柴火，第二天就沒燒的。我所說的柴火還不是木柴，因為村里的樹木是不讓人隨便砍伐的。我們所說的柴火，就是地里滋生出來的野草，弄回來后還要背到房上晾曬，有時候還沒等晾曬干就得燒，灶里冒出來的黑煙，熏的我們兩眼直流淚。這都是常事兒。 秋收過后，為了讓自己家里的生活過得寬裕些，我們姐妹幾個一早一晚還要到地里去拾紅薯，花生等農(nóng)作物。每次拾回來后，我們姐妹幾個還要比一比，看誰筐里拾的多。母親高興的說：“做吃，做吃，做上了就能吃”。從母親樸素的話里讓我們明白：只有辛勤勞動，才會有好的生活。 　　干完一天的活，晚上還要推碾子碾面，這幾乎也是天天如此。有時候推著推著就趴到磨棍上打開盹了，但我們還得堅持，如果今天不推碾子，明天就沒有下鍋的食物了。有時候推了一會兒，實在太累了，推不動了，第二天就得吃玉米糝兒了。那時候反正也吃不上白面，每天早晚都是喝玉米面粥或喝玉米糝兒粥，餅子也只能中午吃一頓。 一到暑期，有時候一連好幾天雨下個不停，有棚子的碾子，村里沒幾個，推碾子排不上隊，家里人急得團團轉(zhuǎn)，磨不上面就沒有下鍋的東西，急也無濟于事。沒辦法，只能去菜地里摘個大南瓜回來，煮一煮全家人湊合著對付一下。 　　想起那時候?qū)嵲谑翘嗔耍患胰丝嘀凶鳂贰５搅宿r(nóng)閑時候，我們還有一個任務(wù)就是編葦席。全家人不管是上生產(chǎn)隊干活收工回來的。還是放學(xué)回到家里的，都有活干。要么做飯，要么破葦篾，去葦皮，要么編葦席，要么……反正每個人都不能閑著。尤其是編席子。白天還好說。到了晚上沒有電燈看不見怎么辦？我們就點著自制的煤油燈。用高粱桿的一頭折一下，折成個“7”字形狀。然后短頭穿在房頂椽子與椽子之間的空隙里。另一頭自然垂下來。垂到離地面一尺多一點的距離，再在高粱桿上釘一個小釘，最后把煤油燈掛在小釘子上，這樣就可以照著編席子了。編一會兒還要把椽子上插的高粱桿兒移動一下位置。 　　到了七十年代，我們的小山村通上了電，家家戶戶都安上了電燈。記得安上電燈的那天晚上，我感覺太好了，以前的小黑屋，瞬間變成了一個明亮的世界。以前晚上編席子，只能看到油燈周圍的一小塊兒地方。現(xiàn)在可好了，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都看的一清二楚。我們姐妹幾個高興的坐在屋地下編葦席，不知不覺天亮了，我們也不覺得困，一張又長又寬的大席子也編好了。 　　自從村里通上了電，我們編席子就更起勁兒了。冬天地里農(nóng)活兒少了，夜也長了，晚上，母親在炕頭紡棉花，我們姐妹在屋地下編席子，都是干到很晚才睡覺。有時候困了，光想打瞌睡，我們就用唱歌兒、唱戲提神兒。當(dāng)時，流行革命現(xiàn)代京劇樣板兒戲，姐妹們都會唱，我們唱了一段又一段兒。有時候還有道白，尤其是京劇《紅燈記》，我們能從頭到尾連唱帶說一直到劇終。我弟弟年紀(jì)小，不會干活，他也跟我們一起學(xué)唱。看了歌劇《白毛女》，就學(xué)白毛女唱著:“我恨不得踏平奶奶廟”，唱著唱著就從炕上跳到屋地上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所以困乏的感覺也就拋到九霄云外了。 　　在我們看來，雖然晚上編席子凍了手腳，扎了滿手的刺兒。但是我們覺得還不算苦。買葦子，賣席子那就更苦了。除了完成生產(chǎn)隊交給的編葦席任務(wù)外，我們自己家也得搞點兒小副業(yè)。要不一家人的開銷怎么辦？當(dāng)時是不讓自由買賣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你買賣了，就給你定個罪名叫“投機倒把”。為了生計，我母親，二姐趁天快黑的時候，就到離我們家十多里路遠的村子里去買葦子。三更半夜偷偷的用自行車或獨輪車拖回來。經(jīng)常是頂著刺骨的寒風(fēng)，踏著皚皚白雪。手凍紅了。腳凍青了。從沒有說過苦和累。 　　賣席子就更苦了，都是到離家一百多里的鄰縣城去賣。（因為鄰近的各個村莊都有蘆葦，家家戶戶都會編席子，近處不好賣。）這個任務(wù)大部分都是我二姐和我大姐夫來完成。 那時候基本上是五天一個集，如果明天是集的話，今天晚上我母親基本上都不能睡覺了，因為半夜就得起身。當(dāng)時也沒有鐘表，不知道幾點？又怕睡過點了，所以母親每隔一會兒，就得出來看看天上的星星。（天上有三顆排列成直線的星星。和太陽的遠轉(zhuǎn)規(guī)律差不多，母親叫它“食兒”）當(dāng)食兒在正南方時，就證明是半夜十二點了。這時候，母親就起來給二姐或大姐夫做早飯。還要準(zhǔn)備中午的干糧當(dāng)盤纏，再和二姐或姐夫一起把八尺多長，五尺多寬的七、八個席子卷起來綁好，然后抬到門口，橫捆在自行車后車架上。把他們送到路口，然后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他們摸黑兒走在路上，隨時觀察路邊的動靜，觀察前方是不是有路卡？如果發(fā)現(xiàn)有路卡，還得繞到小路或田野里走。 有一次，二姐快到走到獲鹿的時候，不知怎的連人帶車栽到了路旁的溝渠里。多虧了一位解放軍同志發(fā)現(xiàn)才幫她把車子、席子一同弄上來。這一路上，不知經(jīng)過多少坎坷才能到達目的地。 這一天母親總是提心吊膽，心里犯嘀咕:席子賣的順利嗎？沒被關(guān)卡扣住吧？一直擔(dān)心到這天晚上。二姐或姐夫回到家里，有時候帶去的七、八個席子全賣了，全家人特別高興。有時候沒賣完，有時候被市場管理人員沒收了席子，一分錢不給。全家人心情低沉，心里難過。盡管這么辛苦，這么冒險，也從未放棄過。因為這是我們?nèi)胰松娴奈ㄒ怀雎贰?lt;/b> 　　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下，全國人民都過上了好日子。我們南伍河村在一代又一代村干部的領(lǐng)導(dǎo)下，幫助村民脫貧致富，走上了富裕的道路。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我為之驕傲。愿我的家人和鄉(xiāng)親們不再受窮，日子越過越富裕！愿我們的偉大祖國越來越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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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雜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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