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琵月樓》</p><p class="ql-block">清風(fēng)明月冷,十里孤雁鳴。 </p><p class="ql-block">是非本無常,遍地白骨藏。</p><p class="ql-block">落花流水葬,快活琵琶巷。</p><p class="ql-block">舊影怕新客,情深非樓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民國二十五年,農(nóng)歷十一月初八,濟南城西郊商埠。雖然在商埠地,白天馬路上的洋車,行人也是廖寥。幾個大的商號,別說進(jìn)貨了,就連出貨的馬車也都減少了一半。大概是快到年底了吧，大大小小的鋪子, 都在忙著收賬入貨。一年的辛苦,全靠賬房先生手下的幾個算珠子了! 東家們要錢過年、市面上的各種打理也要花錢、更白說上上下下伙計們的工錢了;再說店里還要留出些本錢吧。這些事是每個鋪子都有的,苦就苦了他們掌柜的了，也別說,他們就是拿的這份操心的錢。</p><p class="ql-block">【第二章 韓大帥禁煙】</p><p class="ql-block"> 且說湯六兩條螞蚱似的細(xì)腿拖拉著鞋，精瘦的胳膊上，一邊一條紋著好像泥鰍似的二龍戲珠，手里搖晃著毛巾，兩片薄嘴唇輕輕哼著：“一把琴棹床上放，虎裘皮褥兩邊鋪，，，有一把紅花白底的小茶壺，對面掛著……”像是《馬寡婦開店》里的戲文。</p><p class="ql-block"> 這時浴池前房也漸漸熱鬧起來。往來伙計迎來送往的招呼著顧客。再瞧雪白的毛巾搭在泡的粉嘟嘟的肩頭，一個個蒸的螃蟹似的紅通通。</p><p class="ql-block">“來了，趙先生，瞧您紅光滿面的一定是又發(fā)財了？先請這邊坐坐，有沏好的茶。”</p><p class="ql-block">“哦哦，錢老板看來今天有喜事等您，急著發(fā)財去，請慢走。”這些都是勤行伙計們的必修課，要的是，“來的都是客，全屏嘴一張，熱情服務(wù)，周到待客。”</p><p class="ql-block"> 再瞧一排排敞亮大通鋪上，有洗完腰里裹著浴巾坐在炕邊抽煙，喝茶，聊天的；也有側(cè)臥或仰面一躺蒙頭大睡的；還有修腳捶背的、拔罐按摩的、理發(fā)刮臉的等等，且說澡堂里有洗澡的規(guī)矩，客人們卻有自己的玩法。那年頭，看人分三六九等。上，中，下，分：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yī)、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p><p class="ql-block"> 這會兒，湯六停在幾個或蹲或坐的堂客旁，中間有兩位正在八仙炕桌上下象棋。什么屏風(fēng)馬，過宮炮，車七進(jìn)三的......</p><p class="ql-block"> “哎呦呦，瞧這棋兒下的，，，雞鳴九高，哈~，倆臭棋簍子湊一起了！”湯六眨巴著蝦米眼，一陣大笑。</p><p class="ql-block"> “他媽的，煩不煩”右邊那位正在琢磨棋步，聽見被人笑話，有點著急。</p><p class="ql-block">“呵呵，觀棋不語呀”左邊的，抬頭瞟了一眼湯六。</p><p class="ql-block"> 湯六才不管他們楚河漢界的事，一伸手從桌邊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來，“嚓”，劃一根火柴點上，便立在一邊，瞇著眼環(huán)視一圈來往的客人。</p> <p class="ql-block"> “哼~雞鳴九高？簡直是一派胡言。”突然鄰炕的老者冷笑著嘆到：</p><p class="ql-block">“唉，我當(dāng)時誰？原來是狗夫子。”</p><p class="ql-block">湯六聞聲一愣，回頭看后轉(zhuǎn)而一笑。</p><p class="ql-block">“鶴鳴九皋，聲聞于野，乃出自詩經(jīng)，小雅，鶴鳴。”</p><p class="ql-block">老者原為光緒年間的秀才，姓徐名茍梓。先前給人教私塾，后來民國了，剪了鞭子后在新學(xué)堂教過幾年國文。過去文盲多，老百姓大字不識的有很多，更別說知道什么是《三字經(jīng)》、《千字文》、《百家姓》、《四書》與《五經(jīng)》啦！</p><p class="ql-block">后來學(xué)堂里有頑童，私下將徐茍梓戲讀成徐狗子，狗夫子。當(dāng)徐夫子知道后，便吹胡子瞪眼地用一把戒尺加以懲戒。后來時間一長，對屢教不改者，他也沒法子了，只能口曰：“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來泄憤，以后，年齡大了，便充耳不聞也。</p><p class="ql-block"> “什么大牙，小牙的？”湯六湊過來，說完，朝高頸痰桶里啐了一口，接著用蝦米鉗子夾了幾粒桌上碟子里的花生米，放到嘴里。</p><p class="ql-block">“咕，嚕嚕”</p><p class="ql-block">徐夫子半坐著吸了幾口水煙，用手輕輕捻了捻花白的山羊胡，一言不發(fā)的閉目養(yǎng)神。</p><p class="ql-block">“嗨，嗨~”</p><p class="ql-block"> 湯六見人家不搭理了，又夾了幾粒，扭頭正瞧西關(guān)估衣市街的蘇掌柜腋下正夾著個藏青色包袱，從包間里出來。</p> <p class="ql-block">“哎，老蘇，來這邊兒”</p><p class="ql-block">蘇掌柜抬頭一看，回避已晚，只好笑臉答應(yīng)：“哦，是六爺呀”</p><p class="ql-block">“爺，尋摸著是你小子，咋狼竄到咱商埠地兒，不是常吃城南嗎？”（尋摸；狼竄：都是老濟南話，意思：看著感覺像；四處溜達(dá)，轉(zhuǎn)悠。）</p><p class="ql-block">“瞧爺們這活兒說的，俺敢瞞你？小弟這走街串巷的買賣，不全指望老少爺們賞飯。”</p><p class="ql-block">蘇掌柜，老家臨清，原是城里西門外估衣市街陳記估衣店里的伙計，一米八的大個，人長得五官清秀，又實誠勤快，深得陳掌柜喜歡。有時客人登門，他常常充當(dāng)試衣模特。經(jīng)年收到的貂領(lǐng)大氅，上乘皮草，滬杭綢緞長衫，涼掛，穿上在人前走秀一番，常常贏得客人們喜歡。</p><p class="ql-block">（舊時的估衣市街：估衣業(yè)所賣的衣服多是舊衣服，沒有鞋帽，衣服的主要渠道來自當(dāng)鋪。此外還有一些其他渠道，都是些自賣頭，有的敗家子染上了賭博、吸大煙等惡習(xí)，經(jīng)常手頭缺錢，便將家中衣物低價賣掉換錢揮霍；有的大家庭沒有分家，大媳婦掌權(quán)，家中不掌權(quán)的媳婦經(jīng)常將大家庭的衣服偷出來以極低的價格處理掉，總之估衣業(yè)賣的衣服渠道多樣，來源非常復(fù)雜。這些衣服的成色很雜，上至綾羅綢緞，下至粗細(xì)棉布，款式能夠隔朝接代，有的新舊程度也很難辨認(rèn)。賣估衣的唱功很是了得，也是常年下功夫練出來的，既要嗓門嘹亮，唱得好聽，得唱出每件衣服的特點貨色，能把一堆破爛夸得如錦似繡，又得善于表演，裝得極其誠懇實在，甘愿賠錢賺吆喝，讓人買得心甘情愿。）</p><p class="ql-block">后來，因為陳家無兒只有一女，便讓他入贅后當(dāng)了掌柜，接管了估衣店。</p><p class="ql-block">“我說呢，你小子現(xiàn)在腰里硬氣了，瞧瞧這身上料做的葉子，得值好幾塊大洋吧？”（葉子：舊時的江湖黑話，意思：衣服。）</p><p class="ql-block">說完，湯六伸手拍了拍蘇掌柜結(jié)實的胸脯。</p><p class="ql-block">“嘿嘿，哪有這么貴，您瞧，這都是店里的收藏，我這出門城里城外串門的活兒，不就靠這身行頭嗎?”蘇掌柜低聲笑言。（舊時老濟南：有身份的人家，家里如果趕上手緊缺錢時，又礙于面子，往往吩咐下人去叫典當(dāng)行或是估衣行的“熟人”登門收貨，經(jīng)常貴的賤賣。）</p><p class="ql-block">“呵呵，改天也給爺淘換身穿穿”</p><p class="ql-block">湯六邊打呵欠，邊打量著蘇掌柜的身段。</p><p class="ql-block">“好，六爺，我還有客人等，失陪了，咱后會有期。”</p><p class="ql-block">說完作揖，蘇掌柜接過澡堂伙計遞來的禮帽，轉(zhuǎn)身離開。</p><p class="ql-block">《琵月樓》精彩繼續(xù)，歡迎關(guān)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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