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解放初期的余杭鎮城區主要范圍不過是北靠苕溪、南臨南渠河,長約1.5公里的一條狹長地帶。鎮內只有呈丁字形的二條街道,即南北走向的通濟街(即橫街,余杭人稱度街)和東西走向的直街。直街西起觀音弄口東止東門橋,出了東門橋沿余杭塘河往東不到十里就是倉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當年余杭鎮大部分的商業以及廠礦大就分布在直街兩旁,比如:煙糖、百貨、郵局、縫紉社、鐘表社、豆腐社、白鐵部、運輸站、掃帚社、木器社、棕棚社、建筑社、鐵器社、竹器社以及造紙廠、釀造廠、航運站等等。當年這些手工業合作社以及少數幾個企業,都是余杭鎮上大多數人們賴以謀生和生存的地方,如:當年我母親在雨傘社做出納、奶奶在縫紉社做縫紉、叔叔在車行做車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那時候余杭鎮千秋街從壩潭橋到邵家橋短短百來米,余杭米廠碾米機的轟鳴聲、木材倉庫鋸木機以及鐵器社叮叮當當打鐵聲,空中時彌漫著碾米時的清香……可以說這一段街面是當年余杭鎮煙火氣最濃也是最吵鬧的地方,這也是古鎮曾經的一個時代市井氣息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有一句古語大家都挺熟悉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是說無論從事哪一行,都出人頭地;但“人間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這句老話知道的人并不多吧?當年,我父親汪守仁就在余杭鐵器生產合作社工作,耳濡目染的我深知打鐵這一古老行當的個中滋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52年1月,原在余杭稅務所工作的父親因政府實施精簡工作而離開余杭稅務所,經當時的工會組織介紹進入余杭鐵業生產小組做會計工作(鐵業生產小組成立時間不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58年7月1日該小組并入地方國營余杭農具機械廠(現余杭街道金源公寓為原廠址)。1961年6月19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城鄉手工業若干政策問題的規定(試行草案)》(簡稱“手工業三十五條”)指出,整個社會主義階段的手工業,集體所有制是主要的,個體所有制是社會主義經濟的必要補充和助手,全民所有制只能是部分的,過多過早地過渡到全民所有制于生產反而不利。為此,1961年9月16日,余杭鐵業生產小組又從余杭農具機械廠分離出來,成立了余杭鐵器生產合作社(以下簡稱:鐵器社),當時有社員27名,社主任周樟生。鐵器社社址就設在直街的下務弄東側,同時,原余杭米廠正對面的余杭大王廟也是鐵器社的工場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鐵匝鋪,通常給人的印象總是破舊凌亂的場所,然而,記憶中臨街的鐵器社卻是一座帶圍墻的精致青磚建筑,朝南正中為二層小樓,房子橫楣上有五個大字:毛主席萬歲,當年還是我父親踩著梯子,用油漆一筆一劃寫上去的呢。小樓正門兩側各有一個房間,西側的財務室僅四、五個平方,也就是我父親當年做會計工作的地方,二樓則堆放各種工具雜物等。兩側白灰面圍墻縮進小樓正面一米多,從小樓正門進入鐵器社后是一個挑空半封閉式的工場,朝南一側下部由青磚柱挑空,上部則翻窗封閉。工場圍墻內側均勻分布著七、八個帶著大煙囪爐子,爐子左側一個鼓風用的木制手拉大風箱,右側一口冷卻和淬火用的大水缸,爐子前面則安著煅鐵鑄的羊角鐵砧,工場中間有幾臺空氣錘。穿過工場后左側有一個堆放煤塊的堆場,右則是生活區——食堂兼活動室,天井里還有一長溜水槽供鐵匝們洗漱用。如今還清楚記得大廚章師傅真是廚藝不錯,不但燒得一手好菜,還時常利用旁邊的空地種些蔬菜補充食材。在那個普遍“營養不良”的年代,每逢過年前還有一次社員的“會餐”——燒上一大鍋鹵菜,每個社員都能領到一份,有二兩重的扎肉一塊外加二個鹵蛋和幾塊豆腐干。那時候父親端著回家,望著色澤金黃,油光閃亮紅燒扎肉,我們兄弟仨免不了咽著口水急切地等待開席。那入口即化,滋滋冒油,鮮香美味的紅燒扎肉和鹵蛋至今讓我難以忘懷。跟其他手工藝行當一樣,鐵匠的技藝也是通過師傅帶徒弟的形式。鐵器社成立后不久就招收了周淼水、余永根等8名年輕人進入鐵器社,文革前夕的1966年2月又招收了屠惠泉等8名年輕人進入鐵器社當學徒,這二批學徒大大充實了鐵器社的力量。學徒期的薪水在當年都是一樣的,三年的學徒工資分別是15元、17元和19元,另外每月有2元錢的“糧價補貼”,學徒滿師后則按工齡對應“八級工資制”相應的標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65年元旦,學徒工周淼水應征入伍,鐵器社召開了應征青年入伍歡送會,還把余杭照相館攝影師請到了鐵器社現場,拍了鐵器社成立后第一張“全家福”,這也是當年鐵器社唯一留存在世的影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文革開始后對鐵器社的生產經營影響不大,只是隔三差五地晚上組織開會、或讀報學習,或集中收聽廣播電臺最高指示,社員食堂自然成了會議室。一旦有新的最高指示發表,大伙興奮的心情溢于言表,連夜糊彩旗、寫標語,然后敲鑼打鼓、放著炮仗上街慶祝。那時候各個廠礦企業、機關、學校都一樣,組織人員舉著紙旗、繞著小鎮游行一圈后回家洗洗睡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鐵器社當年的產品質量還是“響當當”的,稱得上是遠近聞名,從菜刀、鍋鏟、火鉗居家生活用品到鋤頭、羊草刀、鐵扒等農器具,因而鎮上居民、竹匝傘匝以及周邊的長樂、石鴿、永建、舟忱、倉前以及臨安汪家埠等一帶的農民,用的鐵器都是鐵器社打制的,因而銷路是不愁的。只不過打鐵這個行當日復一日單調而艱苦。那時候鐵器工場一個爐子前通常有三、四名鐵匠一起合作煅打。先將幾塊大小不一的鐵坯塞入爐中煅燒,學徒在一旁抽拉著風箱將煤堆里的鐵坯燒得通紅,師傅則精準地掌握著鐵坯煅燒的火候,不然時間長了鐵坯就會軟塌塌的甚至熔斷,時間短了則煅打不了。看著火候差不多時掌鉗師傅右手提著小錘子,左手提著鐵鉗夾著通紅的鐵坯擱打鐵砧上,隨著按照掌鉗師傅技術嫻熟地將鐵坯來回翻面,并通過手中小錘在鐵砧邊的擊打信號,指點著周圍幾個學徒、鐵匠,雙手掄起8磅大錘迅速準確地輪番鍛打著鐵坯每個部位,此刻冒著火焰的鐵坯在他們的錘下如同是一塊糍粑任由擺布,幾番鍛打后便有了鐵器的雛形。趁熱打鐵、千錘百煉,每次鍛打都要彼此默契配合并在數分鐘內完成,而一件鐵器則需要多次反復來回才能鍛打成型,然后經整形、淬火、磨、削、鏟等多道工序才算大功告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歲月的滄桑浸潤著鐵匠們的血汗,打鐵這一行實在是太辛苦了。鐵匠們長年煙熏火燎吸煤灰,盛夏酷暑時,噗哧噗哧的鼓風機把爐子吹得火苗直躥,頭發胡須被烤焦是常事。熊熊的爐火卷著火舌直撲汗流浹背的鐵匝們,酷熱難耐的鐵匝們大汗淋漓光著膀子掄著大鐵錘,雙手青筋直冒布滿老繭,而飛濺的鐵花燙在鐵匠身上到處是傷痕累累;寒冬臘月時也常常是上身打著赤膊,下身穿著一條大短衩,脖子上掛著破圍裙,肩膀搭著灰不溜湫的毛巾,圍裙、衣服都讓鐵花燒得滿是洞洞;打鐵工場震耳欲聾的噪聲一般人是受不了的,說話溝通時都湊在對方耳朵邊扯著嗓門大喊大叫的,長年累月下來,鐵匠們聽力很背而說話的分貝都是很高很高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每當下班鈴聲響起,雷嗚般的噪音頓時消停下來,偶有零星的叮當聲是掌鉗師傅乘余熱再補幾錘,那一刻真的讓人從心里感到渾身的輕松啊。一天勞頓下來,鐵匠們都是蓬頭垢面,拿著毛巾臉盆狠狠洗刷一番后依舊是烏七八黑連毛孔都是黑呼呼的。食堂里彌漫著的飯菜香撲鼻而至,鐵匠們洗漱后陸陸續續敲打著洋鐵碗踮起腳湊在食堂的窗口上,目光來回掃射品種不多的幾個菜肴上,此時應該是鐵匝們最快樂的時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不過,對于學徒們來說還需要把爐子里的煤渣抬出去倒掉、再把爐子用耐火磚、耐火泥補好,接著還要領取次日用的煤、鐵坯等材料并一一擺放好才能收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有女不嫁打鐵郎,成年累月守空房”,那時鐵器社里只有兩名女社員,其中一名是出納,別的就是清一色的男人,因而鐵匠們找對象還是比較困難的,記憶中有好幾個鐵匝都是從老家或外地農村找的配偶且以東陽人居多。有民謠道:鐵錘叮當響,晝夜辛苦忙;煙熏又火燎,爐前汗如漿。累斷脊梁骨,難養爹和娘;三百六十行,最苦是鐵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70年9月1日,在縣手工業聯社等有關部門的撮合下,成立十年后的鐵器社與木器社、元木社合并成立余杭東風農具廠,在保留原有的鐵器、木器及元木產品生產的同時,專門生產打稻機、茶捻機等農用產品。此后隨著余杭東風農具廠產品的陸續轉型,先后生產掛鎖、電線電纜、摩配等新產品,企業也先后更名為余杭鎖廠、余杭電線電纜廠,漸漸的打鐵工場的“叮叮當當”隨之消失在千年古鎮的歲月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大浪淘沙,轉眼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回首當年余杭鎮上一大批舉足輕重的企業,無論是地方國營余杭機械廠、余杭造紙廠、余杭仇山磁土礦、余杭酒廠,抑或是集體企業余杭東風農具廠、余杭塑料廠、余杭化纖廠、余杭皮鞋廠、余杭建筑公司等那些人們耳熟能詳的企業,漸行漸遠地淡出人們的視線而湮滅在歷史的長河里。 </span></p><p class="ql-block"> 2023年3月23日</p> <p class="ql-block">1965元旦,余杭鐵器社歡送應征青年入伍留念合影,二排左起6入伍青年周淼水、左起7社主任周樟生,三排左2我父親汪守仁</p> <p class="ql-block">鐵匝們的打鐵場景</p> <p class="ql-block">當年余杭周邊的竹匝、傘匝用的各式刀具大都出自余杭鐵器社的產品</p> <p class="ql-block">鐵器社生產的常用鐵器制品,包括農用的,家用的以及手工業者使用的鐵制工具</p> <p class="ql-block">東風農具廠生產的打稻機</p> <p class="ql-block">東風農具廠廠內場景</p> <p class="ql-block">余杭鐵器社等1965年經營利潤匯集,鐵器社以利潤20393元的業績“遙遙領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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