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百塔寺的古樹

賀蘭山上的小草

西安百塔寺位于秦嶺北麓的長安區天子峪口。距西安主城區二十多公里。傳說天子峪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出生地。 　　寺院始建于西晉太康年間。那時候正是魏、蜀、吳三國紛爭之后的三家歸晉，中國再次短暫地統一。西晉初期經濟呈現出繁榮之景。全國人口由三國戰亂時期的760多萬人，增長到1600多萬人。王朝的興衰總是伴隨著人口的興衰。歷史上將這一興盛時期稱為“太康之治”。 　　但這一時期不久便開始衰敗了，最后亡于內訌外侵之禍。這怪當時的開國皇帝晉武帝司馬炎晚年羊車望幸，荒淫無道。社會奢靡日盛，世風腐壞。也怪后來繼位的傻兒子治國無方，內外交困。這個繼任者就是那個“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司馬衷。除了人的因素以外，全球氣候正處于小冰河的初期，氣溫下降，糧食減產。大面積饑餓也促進了社會動蕩。 　　公元316年11月，也是現在的季節，西晉成國51年后被塞北的匈奴人所滅。國家又一次分裂。中國進入了更為紛亂的東晉和南、北朝時期，人口銳減。其中史上傳說的“五胡亂華”時間長達一百三十多年，發生過許多人吃人事件。 直到公元581年2月隋朝建立，先后滅了后梁、南陳等地方政權，才完成了全國統一。結束了長達272年的“城頭變幻大王旗，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分裂局面。全國人口逐漸增長到了4600萬人。說來也巧，氣候逐漸轉暖，慢慢進入了后來的盛唐時期。 　　寺院里的一棵古銀杏樹正是太康年間種下的。它經歷了歷史變遷，活了一千七百多年，現在依然枝繁葉茂。被稱為中國第一銀杏樹。1998年被西安市人民政府列為“一級保護古樹”。也巧，我國的國樹就是銀杏樹。 　　國內廟宇的建筑形式都差不多，都有飛檐斗拱。可這座廟堂顯得簡陋了一些。經過上千年的漫長歲月，廟堂不知翻建過多少回了，唯有這棵深植于這片土地的古銀杏樹沒有挪過、倒過。 它不僅親歷了廟宇無數次的倒塌與重建，也見證了中國分分合合的紛亂歷史。 這棵樹的吸引力，遠比這座廟的吸引力大。說實話，我是被這棵千年銀杏樹吸引過來的。來之前就想象著近兩千年的樹該有多老呀？來了一看，覺得它還處于壯年。它還能活一千年。 　　三枝主干從樹高半米處開始分叉生長，這讓十來個成年人都合抱不住它的腰。從樹根里生發出了一叢小銀杏樹，顯現出它旺盛的生命力。 想摸摸樹干，采采它的氣。樹卻被柵欄圍起來了。那就摸摸垂在頭頂上的樹枝吧。 　　有人來燒香拜佛。他們操著西安郊區口音打招呼。聽語音應該是碰見熟人了。來人點了幾十塊錢的香，卻敢許幾千萬的愿。他為難不了自己，就來為難佛祖了。其實誰都有難處。菩薩畏因，凡夫畏果。十人拜佛九為財，不知財從善中來。為人有德天長佑，行善無求福自來。普通人無須多高的境界，心存感恩，孝敬父母就是行善了。父母就是在世佛。 　　人是個貪財的生物。鈔票一天比一天少，就緊張得不行。可生命一天比一天少，卻無所謂。我們窮極一生都在用寶貴的東西，換取那些帶不走的東西。殊不知，人還活不過一棵樹呢。 　　如果燒香拜佛管用，你恐怕連廟門也進不去。早有重兵把守，被人壟斷了。我不是來燒香的。專程來看一看這棵古樹還是值得的。它是長者，不僅很美，經歷過的事情也比我多。 西安周邊的古跡很多，跑一跑，看一看，一年也看不完。生活原本沉悶，但跑起來不就有風了嗎？ 　　前院的這兩棵大松樹也有幾百歲的高齡了。但與大殿后面的銀杏樹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它們粗壯筆直的身軀顯示，這是棟梁之材。其實，曲木活得會更久一些。我為它們的命運擔憂了。但愿人類今后能用更多的鋼材和混凝土代替木材的使用。讓更多成材的樹木繼續活下去。 　　我突然理解了西安唐苑新種植了許多高大彎曲的盆景松樹。這是防止兩百年后的哪個孫子取用直材而砍樹。 　　古樹躲過了多少劫不得而知。歷朝歷代一定有人打過它的主意。別處根本沒有活得這么久的樹。它能活到現在，古寺的佛光護佑不容小覷。“舉頭三尺有神明”嚇阻了不少有非份之想的人。遇上動蕩年代，別說人了，樹也活不好。所以古樹能聳立在人口稠密的古都附近一千七百多年，也算是個奇跡了。 　　“慧光照十方，大慈念一好”。大門上這幅秦篆體的對聯富有哲理，教人從善，教人感恩。 　　登高北望，那是西安城區方向。天際線上方一條淺灰色的霧霾帶，象大鍋蓋一樣罩在城市上空。現在燃油機動車每天限行兩個號。如果霧霾繼續嚴重，那就是“白骨精三打孫悟空”了。 高樓林立的地方就是城區的邊緣。一些新樓盤正在挺價銷售，賣不動也不降價。現在的樓市就象此時的季節一樣，悄然進入深秋了。古有“鹽鐵專營”，今有“土地財政”。樓市不旺已經影響到了當地的土地財政。其實，經濟問題根本不在經濟本身。貧富兩極分化造成消費力不足，經濟動力就下降了。富人少，啥也不缺。窮人雖多，卻啥也買不起。 　　賣地的錢少了，那些吃慣肉糜的人，還能咽得下延安時期的小米飯和南瓜湯嘛？歷代的每次財稅困難，都會倒逼社會的深刻變革。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里有句臺詞：歷來國庫虧空，要么打老百姓的主意，那么打商人的主意。我覺得除了精兵簡政這條路以外，打貪官，沒收贓款些許也行。這是得人心的事。歷史周期率的背后就是人心啊。 　　城區已集中供暖半月有余了。冬天的戶外很冷。再不喜歡冬天，也得挺過去。誰能改變這四季輪回呢？ 　　南望是秦嶺。秦嶺深處天空尚藍。人口稀少的深山霧霾也少。此時的秦嶺已進入冬季模式了。闊葉林卸去了色彩斑斕的秋季濃妝，只剩下倔強的禿枝在秋風中搖曳。 秦嶺是長江、黃河水系的分水嶺。被稱為中華龍脈。也是中國北方和南方的分界線。秦嶺以北生長著落葉闊葉林，以南生長著常綠闊葉林。翻過秦嶺主脊便屬于南方氣候了。那邊的人沒有取暖費。窮人得忍著，但不影響富人們用各種方式取暖過冬。 　　再看眼前的古銀杏樹。滿樹的銀杏葉還沒有黃透。晚兩天來就更好看了。只需一周左右的時間，待到樹葉飄零，就能體會到“落葉滿庭街，秋風吹拂起”的美感了。 　　大地漸入冬歇，可田里的冬小麥還泛著綠色。小麥從西亞的兩河流域傳入中國已有三千多年了。我們的原生農作物是水稻和粟（小米）。即南稻北粟。煮麥粒不好吃，還費柴火。西漢二百多年的太平世，人們能安下身來琢磨吃的了，便發明了石磨子。于是小麥粉成了北方人的主食。花樣百出的面食，是陜西人的最愛。 中國人逐漸馴化了小麥。甘肅、寧夏、新疆等省區是春小麥產區。陜西、河南、山東等黃淮地區是冬小麥產區。按照冬小麥的習性，今冬來一場大雪的覆蓋，來春返青后生長才更旺盛。蟄伏是它們應付逆境的生存技能。傳了一代又一代。 　　白頭并非雪可替，相見已是上上簽。 余生即便不是你，此生一程已足矣。 感謝一千七百多年來的前人們，也感謝百塔寺，好好保護了這棵銀杏樹，讓我見到了中國第一銀杏樹。我堅信它在不遠的將來，會見證中國夢實現的那一天。我雖然活不過它，但還是希望那時候人還在。 古樹身上有一種福氣。我明年秋天還會來拜它的。大家都來吧。百塔寺不收票門。無論日子過得好與壞，都來沾沾它的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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