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保長故事之朦朧的童年

黑保長

朦朧的童年 合陽，八百里秦川最東端，黃土旱塬千年古城，心中圣地夢中故鄉(xiāng)。 六十年代初合陽和西北其它地方一樣，貧瘠荒蕪，封閉落后。縣城不大，殘缺的城墻，裹著不足萬人，地勢北高南低，兩面臨坡，兩面臨溝，一遇大雨，洪水四溢，從北門外泰山廟周圍幾條溝涌進城門，灌到街里，半城遭災(zāi)。 。 　　在縣城北街北坡下面，離城墻不遠(yuǎn)的地方有條胡同官名：長義巷。當(dāng)?shù)厝私虚L（chuo）巷（hang），長（chuo）巷（hang）地處城里最北邊，窄窄的巷子不長有300多米，十幾戶人家，不足百人。一下大雨，道路泥濘，進巷就得找濘的不嚴(yán)重的地方跳著走。恨不得把腳扛著走。唉！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夏天男孩就光腳，踩著水噗嗤噗嗤前行。女孩可就麻煩了。可能是因巷子不長，為了彌補缺憾老輩們才叫它長（chuo）巷（hang），希望它長長久久。按照現(xiàn)在的觀點，我們巷子那可是妥妥的學(xué)區(qū)房！在巷子?xùn)|頭和當(dāng)時全縣唯一的高中，陜西省大名鼎鼎的合陽中學(xué)一墻之隔。直線距離300米。 巷子中間有一處兩戶人家合住的院子，高出巷道約有一米四五左右，是巷子里地勢最高的一家，簡易的門樓，胡基坯壘的土墻，一看就是門房拆除后遺留下來的，只有磚砌的臺階和門坡仿佛告訴人們這里原來有一座不錯的門房。人稱黑保長的我就誕生于此，長于斯。 院子不大，是個小四合院，東西各有五間廈（sa）房，中間一個天井，我家住東邊，同門住西邊，兩邊廈（sa）房很舊但結(jié)實，據(jù)隔壁王婆婆講她都記不得了，她嫁過來時就有，估計有百年歷史。兩戶人家老少有十幾口人，南頭院門口門房位置歸西邊人家所有，北面上房地盤屬東邊，院子北面我家蓋了三間上房，是用爺爺從米脂老家買窯洞的錢爸爸在合陽置辦的。東面廈（sa）房北頭有一間房，里面有一口老井，水質(zhì)不錯，甜甜的，供給著西邊半條巷子的人們的吃水，幾十年了老屋早已物是人非，但這口老井我們依然保留，根啊。上房門口的空地種有一棵石榴樹，是媽媽從外婆家移栽過來的，媽媽講她從外婆家石榴樹剪下一枝盤盤長出來的，石榴酸甜酸甜以酸為主，媽媽說吃它開胃，現(xiàn)在一想起哈喇子就想流。 　　小時候我和爸爸媽媽就住在上房里，爺爺奶奶哥哥姐姐住在東廈（sa）房，上房的西邊留有一條過道通向后院，兩家的豬圈廁所就在這里，爸爸在后院種了一棵棗樹，脆甜脆甜，每年不等棗紅就跑到我們的肚里，個別漏網(wǎng)之魚能長紅實在是太高夠不著，放他一馬。說的也是巧院里我們兩家人都姓李，而且男娃都叫李x民、李x民，外面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是一家人，大人小孩和睦相處很少鬧矛盾。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眨眼間黑保長也由嬰兒進入了童年，黃頭發(fā)、黑臉蛋、尖下巴、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招風(fēng)耳、小身板好像用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大門口高高的門坡是他最愛玩的地方，臺階兩邊的斜坡是天然的滑梯，巷子里的小伙伴們經(jīng)常就在這里爬上滑下，斜坡磚面磨得溜光發(fā)亮，門坡滑梯就成了巷子里孩子們幸福的樂園，膽小的坐在上面雙腿并攏，后面的人一推呲溜呲溜滑下，膽大的伸開雙臂站著吆喝著滑下，上上下下玩的不亦樂乎，每天這里都很熱鬧，嘰嘰喳喳、歡聲笑語，老人們坐在土墻下面叼著旱煙曬著暖看著孩子們嬉戲玩耍，那個時候家家門口都有一個糞墩，調(diào)皮一點的就從院子臺階上面往下跳，有時就正好踩到糞上，臭不拉幾的惹來一群小朋友大人們哄堂大笑。中午吃飯時左鄰右舍大人小孩們端著飯碗蹲在門口邊吃邊聊，就像是情報交換站，村里大小事，誰家吃什么下午就傳遍整個巷子。等稍長大一些我就成了跟屁蟲，哥哥姐姐屁股后面又多了一個的尾巴，賴在后面甩也甩不掉，只要他們?nèi)ツ木透粠Ь涂尴驄寢尭鏍睿瑡寢層?xùn)了以后，好不耐煩地帶上，他們再嫌棄我毫不在乎，心寬臉厚，心里美滋滋的跟在后面屁顛屁顛的。尾民、尾民我就是你們的尾巴，不跟你們我跟誰？這可是爸爸欽定的官名！想不通找老爸去，他們誰也沒那個膽。于是就有了麥場上、巷子里跟著哥哥姐姐和伙伴們滾鐵環(huán)、蹋沙包、打三角（煙盒）、玩彈弓、捉迷藏、掃院子、拉風(fēng)箱、外出撿柴、割豬草，推磨，撿豬糞、拾牛糞的身影。到處都留下了童年的體溫和美好的回憶。 　　那個年代最怕過冬天，取暖、保暖家私甚少，手、腳、耳朵在冬天里幾乎都要生凍瘡。剛開始凍瘡是奇癢的，呲咬呲咬的，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就用手去抓，但一旦抓破了皮，就會潰爛，十分難受，也沒有襯衫秋褲精身子直接穿棉襖棉褲，線縫四處漏氣，西北風(fēng)一刮，嗖嗖的向身子里面鉆，縮脖子弓腰整個人揪成一坨。兩手往袖筒里一塞，小腳凍得直蹦跶，現(xiàn)在總覺得那個時候冬天，雪也多，天也寒，特別冷，可謂是天寒地凍。在劉家巷有個叫六虎小伙伴，他跟他哥學(xué)了一手冬天逮麻雀和鴿子的技巧，那場面到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記得有一次一場大雪過后我們幾個小伙伴跟著他來到了打麥場，用掃帚掃除一片空地，拿來一個藤條編的筐子放在這空地上，用小木棍兒撐起，用一條細(xì)繩子拴在棍上，另一頭攥在手里人得趴在十米二十米的雪地遠(yuǎn)處，籮筐下撒上些許谷粒靜等麻雀的到來，趴在那懷里像揣著一只小兔，怦怦地跳個不停。待麻雀們走進筐內(nèi)，正聚精會神啄食糧食時，躲在蔭蔽之處猛拉繩子，籮筐瞬時倒下，來不及飛走的麻雀就被扣在框內(nèi)。這種辦法與魯迅在小說《故鄉(xiāng)》中所描述的抓鳥雀形式一樣。抓到了我們“歡呼雀躍”，逮不到垂頭喪氣就像陳忠實在一篇文章中提到的“摘不到瓜，拔蔓；逮不住雀兒，砸蛋”。 進入臘月，年味兒越來越濃。巷（hang）里的孩子們開始興奮地等待著過年。天天都盼著，只想用手把日子擰得快一點，臘八這天媽媽就給我們做臘八面，媽媽說：“冬至餛飩臘八面，雞娃狗娃都吃遍”，別的地方喝臘八粥我們這兒講究吃面，面是媽媽搟成薄厚均勻?qū)捳L短適中的面條，紅白蘿卜菠菜豆腐粉條炒成臊子做成連鍋面，盛到碗里，上面油烘烘，香噴噴，還沒入口，就口水直流。端著碗邊吃邊念叨“冬至餛飩臘八面，雞娃狗娃都吃遍”這首家喻戶曉的民謠。俗話說過了臘八便是年，是的！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節(jié)一過，春節(jié)的氛圍就會越來越濃厚，爸爸就開始準(zhǔn)備年貨、媽媽給全家人添置新衣鞋帽，幾乎每天都在挑燈夜戰(zhàn)，好像有干不完的活。打掃房屋這些活就成了哥哥姐姐的事，二十三小年祭灶后不久，隊上就準(zhǔn)備將以前號好的幾頭豬殺了每家分一些過年，殺豬那天巷子上的人幾乎都會過去，殺豬在隊上飼養(yǎng)場的空地，隊長金勝叔指揮村上最強壯的小伙先進豬圈，把肥豬尾巴提起來，豬的兩條后腿就懸在了空里，失去了逃跑能力，另外兩個小伙乘勢而上，一人一個豬前腿，架著豬到條桌上放平，把頭懸在空處，壓好豬腿，前腿不容絲毫蹬踏，后退稍松一些。這時民兵連長元武哥一手拿繩子，先用繩子把嚎叫的豬嘴捆死，免得急了咬人，嚎叫立即變成了嗚咽，然后，一手壓著豬頭，一手拿起戳刀，從豬的喉嚨刺向豬的心臟，隨著戳刀的抽出，豬血噴灑在早準(zhǔn)備好的盆子里，這時的豬后腿一般要松開，豬用三幾次后腿的蹬踏結(jié)束了生命的歷程……把豬放血殺死，接著把豬放到溫度合適的鐵鍋里淋水準(zhǔn)備拔豬毛，水溫要合適，太熱，容易燙掉肉皮；太涼，豬毛拾掇不干凈，下來就要吹豬。吹豬前要用鋼筋通杖把豬皮弄通，通杖要通到好幾處關(guān)鍵部位，然后，從豬后腿處用小刀把豬皮割出一個倒八字，口比人嘴小一些，然后，找一個肺活量大的不停地吹，直到把豬癟癟的肚子吹得滾圓，用細(xì)麻繩子扎了死結(jié)，再翻過來吹另外一面。收拾停當(dāng)了，燙豬就開始了。一個壯小伙抓緊豬喙上的繩子，不停的上下擺動，另外一個小伙手提豬的后腿，第三個小伙手拿木棍在豬的肚子上伴著前后兩人的節(jié)奏壓，提豬頭的是總指揮，三個人在梢桶前轉(zhuǎn)，像是在跳舞。這邊好了，把豬翻個過，換個方向。一起一落之間，調(diào)好的熱水變渾濁，些許豬毛浮了上來，白色的肉皮忽隱忽現(xiàn)，元武哥過來摸上一把，喊聲“好”！木杠子架在梢桶口上，豬橫在杠子上用澀石褪毛，豬燙好了，就要掛起來解剖，把下水（內(nèi)臟）去掉，把頭、項圈（豬脖子）拿下，再從豬的后背脊椎處一分為二，過秤，收肉。豬尿泡元武哥把它吹起，而且邊吹邊用雙手按住搖，直到吹大，用麻繩綁住，就是我們孩子們的玩物當(dāng)做氣球玩，下來金勝叔就按每家人口分配。晚上媽媽就會先拿一塊肉給我們煮上，一時間滿院飄香，肉湯泡饃美美的咥一碗，媽耶，實在是太香了，至今不能忘懷。隊上分的那幾斤肉根本就不夠，爸爸每年都會買一些便宜的下水豬頭補充，處理豬臉的毛時，在灶火把炭掀燒的紅紅的快速拿出在豬頭上使勁烙來烙去，皮子被燒發(fā)出刺鼻的糊焦氣味特別難聞。一年只有一次，這或許就是另類的年的味道。 糊窗戶貼窗花打掃衛(wèi)生剁肉餡幾個姐姐全都承包，現(xiàn)在想起來都好玩，剁肉餡時把一大塊肉放到案板上直接剁也不知道分成小塊，叮叮咣咣叮叮咣咣就是不爛把案板木屑都出來了還是大的大小的小，姊妹幾個輪番上陣只怕別人不知道你家要包餃子。年三十下午貼春聯(lián)，說起貼春聯(lián)有一年斜對門叔叔給他家上寫了一副一定要解放臺灣的紅色春聯(lián)，至今讓人難以忘懷。后來長大后才知道叔叔也是沒有辦法用這種方式表達(dá)心聲。到了除夕晚上媽媽就將給我們的新衣放在每個人身邊，穿上新衣和巷（hang）里孩子們，手里拿著小鞭歡天喜地地跑來跑去。大人們則忙準(zhǔn)備明天早上的餃子。家家戶戶的窗戶都貼上了紅色的窗花，整個小巷都彌漫著餃子的香味和孩子們的歡笑聲。大年初一四五點鐘就有人放起來鞭炮，老家有個不成文的習(xí)俗，看誰家放炮早相互比，所以早早大家就起來了，我們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去爺爺奶奶那磕頭拜年討要壓歲錢，進門大喊：爺爺奶奶給你拜年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磕三個頭，爺爺奶奶高興的就給我們?nèi)X，爸爸給幾毛就記不清楚了，我們在縣里沒有親戚，很可憐過個年一塊錢的收入都不及格。吃完餃子就跟著哥哥給鄉(xiāng)鄰們逐家拜年了。我們童年的記憶就是那些簡單而美好的畫面。 有一首歌這樣唱著：金色的童年像一首歌，你唱過我唱過我們大家都唱過。簡單、純樸就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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