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舍難分宜賓金川人首屆聚會

飛哥

這些天，我一直都被一場不尋常的聚會感動著。老廠的同事們決定在宜賓舉辦一次聚會，據說這是八九九廠建廠58年以來，宜賓大本營第一次全廠規模的民間聚會。疫情三年，同志們都關在家里，聚會的愿望也就更加強烈。老媽得知這一信息，立刻向我下達指示，無論如何必須參加。老媽八十多歲了，近些年記憶力下降十分明顯，當天做過的事情，第二天就記不清楚了，我們都有點擔心。這讓我們這次回鄉之行充滿期待，希望這次聚會能夠喚醒老媽的記憶，煥發出昔日的活力。 這次聚會的地點設在臨港新天地酒樓，位于原八九九廠舊址的地方，離我們當年的的家不遠。到了酒樓，來迎接我的是老領導李文華先生、老同事劉春榮，還有好幾位幫忙的女性朋友，雖然是同輩，但名字都已經叫不出來了。酒樓的外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醒目的大福標語和歡迎回家的指示牌，一種回家的激動心情油然而生。那里正好是我們工廠的原址，雖然面目全非，但意義非凡。原來的八九九廠就在龍頭山下，一邊依偎著龍頭山，一邊是竹文化公園，還有著名的水街，水街湖水在秋風中波光粼粼，樹木花草郁郁蔥蔥，景色宜人。因為今年的中秋節晚會在宜賓舉行，宜賓著實火了一把，水街的湖水也換了一遍，看上去比過去清澈透明，上面的花草看上去也勃勃生機。沿著水街湖邊走了一會兒，雖然水街的湖并非天然，但配上偉岸的樸素的龍頭山，素素靜靜，唇齒相依，而又靜默無語，恰是一副山水畫呈現眼前，讓回家的老人們都流連忘返了。 這次聚會參加的老同志很多，我在里面就是年輕人。參會人中，許多人都到了耄耋之年，有的坐輪椅，有的有子女陪同，有的千里迢迢從外地趕來，只為與昔日的老同志見一面。許多人有五十多年沒有見面，歲月的滄桑已經讓許多人看不到原來的模樣，會務組為了讓大家能夠彼此相識，還專門定制了不干膠標識，把參會人的姓名寫在上面并貼在胸前，方便大家相識。參會者既有好友，也有鄰居，還是同事，如果不是在聚會現場，多數人極有可能都認不出來，這將是怎樣一個別開生面的聚會呢，讓人期待，讓人感嘆！ 老領導張春生，60年代吉林大學的高材生，也是東北老鄉，在我上班的時候，曾經擔任我的領導。與老領導一起工作時間很短暫，也許只有不到半年，這段經歷我十分深刻，但這段記憶老領導卻完全遺失了。每當與老領導我談到這段經歷，老領導總是斷然否定，還強調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副絕情的樣子。這次聚會，老領導請假了。老領導身體不佳，夫人患病還有女兒要照顧，決定不參加，大家都理解。可是在聚會開始的時候，我意外發現了一個身影，是老領導帶著夫人，步履蹣跚的走進會場，老人家最終情感戰勝了疾病和不適。老領導的出現，讓我們既驚訝又感動。見面的第一印象，老領導的確老了許多，背駝了，聽力更是下降的厲害，手冰涼卻十分有力，著實讓人心酸。老領導還是那么健談，見面一刻激動萬分，握手、擁抱，完全沒有老者的穩重與淡定。曾經有那樣一段時間，我和老領導一直手拉手親密交談，從工廠的奇聞異事到工廠的開發建設，從文革經歷到改革開放，從家庭生活到為人處世。提起八九九的歷史，老領導更是如數家珍，侃侃而談。老媽在旁邊都說到她從來沒有看見我和老爸手牽手的樣子，現在你和你的領導還一直手牽手，簡直是情同父子。這也是兩代人之間的忘年交罷了，其實，我們之間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是幾個月，而且，他老人家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老媽好神奇，一向比較遲鈍的老媽那天突然煥發了激情，對往日的記憶變得十分清晰，與老友交流暢通自如，如數家珍。一直擔心老媽會不認識昔日的老同事，到了現場老媽竟能對大多數人喊出名字，讓我驚奇、讓我感慨。在參會的人群中，只要你稍加留意，你可以看到，有腦梗語言障礙的老人，急迫的想表達什么，從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可以看出他是多么著急，可能是老人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你也可以看到，有癱瘓在輪椅上的老人，卻驅動著輪椅，不斷的穿梭在人群中，與久違的熟人打打著招呼；你還會看到，患青光眼幾乎失明的老人，在沒人陪伴的情況下，竟獨自來到會場，憑著過人的聽力，分辨著過去熟悉的聲音；你碰巧還可以看到，近百歲的老人一言不發，就坐在角落里，慈祥的看著大家，滿意的表情說明他是多么愉快；還有……還有…… 財務處的劉菊老師和衛生所的孫正義所長，退休多年，兩人都年近九旬。因為子女工作無法脫身，老兩口竟然親自乘高鐵從成都來宜賓參會，其中的不易，年輕人是體會不到的。如今的老人都不擅長網上業務，那些網上高鐵訂票、酒店住宿、導航、就餐結算，對老年人都是考驗。此時此刻，這些業務都要老兩口親力親為。路途勞頓，身體的不適，聚會過后，老兩口還專門請財務處的年輕人聚餐，他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一份難忘的回憶。其實，像這樣參會的老人，這天來現場的還有許多。仔細想來老一代走到現在實在不容易，真是讓人佩服，讓人感動！ 這次聚會，有位同事詭異的問我：“你聚會最期望見到的是誰？”我隨口答道，想見見子弟校的老師。同事又問，為什么是老師而不是初戀？同事一問還真是讓我一愣。其實，我想見的人還真多，有長輩、有同學、有鄰居、有同事，也有心心念念的小盆友，但是，我說我想見老師，還真是言不由衷。遺憾的是，我的老師一個也沒有到場，也許是身體原因，也許遠在天邊。在我的潛意識里，我一直把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人作為我最想見的人，這個人當然是老師。實際上，當年教書的老師，在當年的教學環境中，到底能教了我什么呢？好像很難說清楚。不過，每個人的心里可能都會有一個最好的老師，比如教英語的肖力生，還有教物理的李爾康老師，盡管他們教學的時間很短，但對我一生的影響卻是長久的。或許是老師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空間里，撼動了我們幼小的心靈，就像風吹到一簇樹葉一樣，也像一副風景絕美的山水畫，讓你這一生就想去看看真實。所以，你一輩子最好的老師，不一定是教你多少知識，但一定是那位撼動你心靈的人。 五十多年過去了，當人們再次路過龍頭山，回憶當年的工廠，我在想，是什么東西讓老一代那么流連忘返？是八九九廠一排排整齊的紅色車間？是南京路上的青磚樓？是干打壘的集體宿舍？還是心心念念的子弟校？其實，老一代還是懷念那個把“人”置于最高位置的時代，那個年代老人們最懷念的就是沒有壓力，盡管工作十分辛苦，但工作的回報是公平的，不管是工資、住房還是退休金都沒有太大的差距，即使粗茶淡飯也是幸福的。遙想當年，我們騎上鳳凰牌自行車的那種自豪感，現在即使坐在奔馳車上也不會有那種感覺。今天，如果不把人性放在首位，只把謀生作為目標，心里必然充滿了謀生的焦慮，這樣會讓人們愈來愈遠離心靈的幸福，與人性意義上的優秀和卓越愈走愈遠，最后背道而馳！聚會是短暫的，友情卻能永恒。一天的聚會不知不覺就到了收尾，放眼看去，窗外夕陽照在龍頭山上，照在秋天的水街湖面，波光閃閃，映著天上一片淡淡的絢麗斑斕的晚霞，像是在與我告別。目送著這漸漸遠去的龍頭山，還有日漸日遠的竹文化公園，像是看到了我老爸在工廠工作時上班遠去的背影！看到了我所敬仰的那群有理想、有奉獻的先哲們的背影！看到了那些為三線建設奉獻一生的前輩，在黃昏里漸漸遠去的背影！那是一個時代遠去的背影！讓人不禁有些傷感，眼里也會不由的濕潤起來…… 聚會是熱烈，也是歡快的；聚會也會落淚，卻是激動的淚。在這熱情洋溢，氣氛熱烈的歡聚時刻，你總會看到的是一個鮮花詩意，鳥語花香的境界，還會看到一個心靈清澈的世界。總有些文字想寫給自己，也想寫給歲月，其實每一個平淡的日子也是對幸福的總結，每一個希望也是溫暖的時節……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驀然回首，不覺我們已經別離四十多個春秋。每個人的人生都別有一番沉浮與歷練，回顧那時青春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的青春歲月，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親切，雖然終成一笑，卻也止不住一種年少的情感，仍在心頭微微地顫動。這是一種記憶，也是一種財富，值得我們一生去珍惜。 我喜歡的歲月，就是初春那片芳草綠，秋后那片楓葉紅，就是走過的每一條紅塵阡陌，就是一粥一飯的踏實和安穩。人生恍惚夢一般，留不住的就順其自然，四季輪回總會有冷暖，偶爾停下腳步賞一朵花綻放，心里溢滿了感動與溫暖，其實溫美的事物一直就圍繞在身邊。歲月極美，在于它的必然流逝。草榮草枯，是歲月的更迭；花開花落，是生命的輪回，惟愿歲月靜好，幸福美好到老……期待下一次的相聚！祝老人家們萬壽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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