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按:40余年,婆婆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不知多少次提起筆,都因詞不達意而擱筆,大腦里的詞匯無法表達我對婆婆的尊敬與懷念。今又提筆,打開記憶的閘門,拋<span style="font-size: 18px;">開堆砌的詞藻,索</span>性平鋪直敘┅┅</p><p class="ql-block"> 在鄧村,人們稱呼奶奶叫婆婆。我的婆婆名叫魯秉秀,宣統二年(1910)六月十六生于紅桂香,在“三從四德”的嚴苛中成長,民國二十年嫁到竹林灣蕭家,挑起家庭主婦的重擔,生一女一男,于1990年8月5日離世。在我的印象中,她頭頂沙撮布巾,腳穿小腳布鞋,一身藍布衫縫縫補補穿了幾十年,一張和藹的笑臉,慈祥而又淳樸。她不善言詞,任勞任怨,安守本分,一生默默無聞,與世無爭。</p><p class="ql-block"> 1959年正月,我來到這個世界,因缺奶吃,太爺爺、太婆婆、爺爺、婆婆抱著我四處蹭奶,用臘肉換蜂糖熬稀飯,慢慢把我喂大。六七十年代,太婆婆和爺爺先后去世,我跟著太爺爺和婆婆三代人一起過生活。縫補漿洗、吃喝拉撒,婆婆實打實地擔負起“養母”的角色,一直到我考進宜昌縣師范。</p><p class="ql-block"> 因為太爺爺年高不能出坡(下地干活),睡得早起得晚,作息時間不一致,就與婆婆分開伙食。我跟著太爺爺睡覺,跟著婆婆吃飯。每當放學回家,常常還能吃到太爺爺煨飯的銅罐里留下的幾口白米飯,被隊里人笑話我“蠻享福”。太爺爺的木床上墊的稻草凹凸不平,一床墊單破了補,補了破,很多年就睡這床“豬油渣子”。</p><p class="ql-block"> 我讀書的時候,還算比較聽話。放學后,除了刮洋芋,就是刮構樹皮、割棕板子、撿茶果子、挖威靈仙、拔車前草等,背到商店去賣,換錢買字典、作業本、靛水筆。學習也很用功,有一次學生大會上,黃金祥老師還把我拉到前臺給同學們背誦“老三篇”(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隊里人也都夸我是個“自成人”。</p><p class="ql-block"> 70年代初,都沒有糧食吃,過年米都是用6斤洋芋(土豆)換1斤大米請人交換來的。忙時吃干吃三頓,閑時吃稀吃兩頓,干的就是高粱(玉米)面拌洋芋,稀的則是洋芋片煮湯。因為沒有糧食,農民用草喂的年豬大都只有幾十斤,上交國家半邊自己吃半邊這叫“購留各半”。婆婆把蘿卜菜葉曬干,冬天煮菜葉吃,只有咸味沒有油,嚼不爛咽不下,糠菜半邊糧的日子過得一天望不到一天。</p><p class="ql-block"> 生產隊分糧食按人頭糧和工分糧計算,春秋兩次分配,人頭糧是240斤原糧(沒有加工的稻谷、小麥、高粱的統稱,另外洋芋按5:1折算),掙工分多的才能吃飽飯。為了多掙工分,婆婆沒有請過一天假,無論天晴下雨還是傷風感冒都出滿勤。下雨天放工(收工)回來,取下斗笠、蓑衣,脫下小腳鞋,解開裹纏子(綁腿),褲腿全部濕漉漉的,這情景時常在我夢里還能見到。農忙季節,白天出坡干活,夜晚推磨準備第二天的高粱面,有時還要打早工、打晚工洗衣被、做園子(種菜)。起早貪黑,勤扒苦掙,卻聽不到婆婆的半句怨言。</p><p class="ql-block"> 1972年,婆婆為了多掙工分,接手生產隊的養豬任務。冬天的早上,婆婆拄著木棍,踩著厚厚的積雪,步行一里多上坡路到廠房去煮豬食,一天兩個來回。特別是上牛皮凌的時候,木棍已不起作用,常常要手腳并用爬上去,屋后那段50多米長的陡坡,婆婆不知摔倒過多少次。聽永柱二爹講,有一次婆婆煮豬食,順手拿了幾個小蘿卜喂到自己嘴里,因為沒有煮熟,又沒有牙齒,蘿卜在嘴里翻過來滾過去,怎么也嚼不爛,只好吐出來用手掰碎了再吃下去。唉!每想起這情景,心里就發梗。餓肚子的年代,只要不鬧(毒)人的都是好東西。</p><p class="ql-block"> 1974年我住校讀高中,每半月一次回家帶吃的,機關上(或家庭條件好)的同學吃白米飯,紅巖廠的帶高粱面和紅苕,我帶兩升(5斤)大米和一背簍洋芋,兩個玻璃瓶裝榨廣椒、豆豉或腌菜。早上都憑票吃饅頭,中、晚兩餐自己打米,統一的平底土缽子(我的編號94),刮四個洋芋加一小把米放入缽子,加適量水放到木架上,幫廚的值日生把缽子碼放到蒸籠,蒸熟后又從蒸籠轉到木架上,學生認號碼取回自己的飯缽,回寢室打開腌菜罐將就一頓。因為缺糧,婆婆吃高粱面和洋芋,把大米都給了我。寒暑假,我就到學校后面的茶場去挖茶園掙書學費。</p><p class="ql-block"> 1976年夏我高中畢業,跟著婆婆參加生產隊勞動,隊里薅高粱草分組比賽看誰“跑得快”。全隊分兩大組,我們這組的組長是左開敏(我稱呼他幺爺爺),他舉手指著對面一塊地喊道:那個墱克(去)3個人,眼尖腳快的人跑去3個;又指著另一塊地喊道:那個墱克4個人,眼尖腳快的又跑去4個┅┅,最后剩下一大塊就是我和婆婆的了。鏟除雜草、扶正豆苗、培植高粱苗,豐收全靠手里的細活,我和婆婆臉朝黃土背朝天拼命地薅,累的腰都直不起來,而別人早就薅完吃煙(休息)去了。有一次在粉板埡挖田,周家貴(我稱呼他二叔)說:魯家(音嘎)大嬸子真是個“老實人”(意思是不會偷懶耍滑)。</p><p class="ql-block"> 1980年我從縣師范畢業分配到花栗中學教書,臘月的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里突然看見操場上一個人的背影很像我的婆婆,我不由自主地跑過去一看,果真是她老人家!我請她上樓,她執意要走。原來,她是要去茅埡的弟弟家,我送她到馬華溝水庫上面的張家屋場,她說記得路,不用送了。我想,她這是順道來看看她撫養大的孫子上班是個什么樣呢!不久,侄媳又接她到紅桂香娘家屋里去玩,直到過年前,我去紅桂香接她回家過年。</p><p class="ql-block"> 婆婆有4個內孫7個外孫,每到過年,吵的吵瘋的瘋,好不熱鬧。寒暑假,我們帶著兒子彬彬回家,婆婆總是笑盈盈地叫著“叮叮”,早早地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接過重孫,嘴里不停地講啊、逗啊,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p><p class="ql-block"> 1990年宜昌縣高放暑假,我回到老家度夏。8月5日,這天是婆婆的生日,早上起床后,老人家坐在椅子上,說話間悄悄地駕鶴升天了,留給我無盡的悲痛與懷念。上帝總是保佑善良的人們并賜予平安與善終。</p><p class="ql-block"> 我和魯明東(婆婆的內侄孫)、劉長橋(婆婆的姨侄孫)等親朋好友經常在一起回憶老一輩,他(她)們一生種地,從沒走出過鄧村。男人要學會耕田耙地、肩挑背磨,女人要學會針線茶飯、縫補漿洗,更殘酷地是要裹小腳,硬生生把腳趾掰斷折于掌下,用布帶纏裹成“三寸金蓮”,他(她)們生兒育女拉娃娃攤,活了一輩子卻沒有一天是為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我的婆婆,用善良換來一生的平安;用付出贏得永遠的懷念。一生儉樸留典范,半世勤勞傳嘉風。而今,她養大的孫子,又開始培養他的孫女。社會環境變了,家風傳承永續。</p><p class="ql-block"> 每年冬天,我站在屋后那白雪皚皚的路上,眼前仿佛又現出一行小腳印,歪歪斜斜地伸向遠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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