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探校

順其自然

今年9月28日，我的上清路小學60年校慶。校方提前數月就組織了校友群，發布校慶消息，群里一片沸騰。建校60年，幾十屆畢業生，群里就數我們這一屆最激動最興奮也最期盼。我們是學校的“開門生”，在校時間算是最長、迄今年紀最長的那一批，見證了學校最原始最天然的美麗，經歷了最鬧騰最荒誕的無語年代，同學間師生間結下了最純真最動人的友誼。故事多多，思念切切。盼望著校慶那一天，盼望著與老師、同學們的相見。 時間一月一月過去，校友群里的熱情在逐漸冷卻。臨近校慶日時校方發消息說，出于安全考慮，校慶活動取消大規模邀請校友參加，有意探校的校友們可于校慶日前自行預約前往。 不免有些失望。卻也算是意料之內、情理之中。60年慶題目太大，不說人力財力還有組織能力等等，就是60年間畢業的校友來客的接待就是個令人頭大的事情。有所預感，也可以理解。唯一費解的是，“出于安全考慮”的說法有些讓校友們心涼。 人老了越發地懷舊和重情。校慶日去不了，探校必須去。畢業幾十年無數次從學校門前院墻外走過，無數次扶著墻頭攀著欄桿往里張望，還從來沒有進去過。學校變化成啥樣了？這次不應該再錯過。從北京到青島直線距離800公里。飛機一個半小時，開車7個小時，高鐵最快的那班3個小時多點。乘飛機的過程有些麻煩，開車太辛苦，惟有高鐵經濟且便捷。我和夫人買了高鐵最快的那班車票。 我和夫人同是小學校友，有共同熟悉的同學和老師，有共同的學校經歷和少時感受，尤其是自那所小學走出后，我們沒有岔路曲折徑直走到了一起，一條道走到了現在。上清路小學成就了我們，校慶日怎么能不去？ 9月25日，我們7位當年“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的同學相約在校門口，學校總務處的一位老師接待了我們。老師年輕、熱情，帶著我們在校園里大樓內走走看看。校園的操場比當年小了許多，卻多了座樓。剩余部分操場新鋪的人造草皮和塑膠跑道，鮮艷漂亮。樓前的兩棵齊樓高的柏樹樹干蒼勁、枝葉雖顯少也還青綠挺拔。我們認出并確定60年前那兩棵樹就在那里。西邊的大溝都被高矮不一的樓房填滿了，當年那里有山間溪水，有山坡石階，在那里我們涉過水、攀過巖，有的同學上下學都要經過那里。 操場上全校的孩子們正在老師的帶領下操練校慶日的節目。一位老師站在操場中間的高臺上指揮著。好熟悉的場景：當年的操場上也有這么個臺子，我們宣傳隊的伙伴們都在上面表演過。陳同學打拍子指揮過大合唱，于同學獨過唱，李同學演過活報劇“美國黑孩子小杰克”，田同學和李同學演過表演唱“我的算盤好伙計”。今天的孩子們都會表演些什么呢？ 走進樓內，除了樓道鋪了瓷磚，教室鋪了地板裝了暖氣，三層之上加了一層，還是老格局沒有變。那間廣播室還是廣播室，當年陳同學每到課間都要去那里放唱片或者播送各班通訊員寫的稿件。313教室是大隊部，李同學和陳同學們在那里開過會辦過小報，陳同學揭秘正是在313室遭遇一次李同學設計的惡作劇中從而對李同學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有些奇妙的感覺。 當年的傳達室模樣沒變還在那里。我猜它肯定不叫傳達室了。當年校園大門晝夜都是敞開的，門口沒有守衛，人員隨意進出。進樓里都要經過傳達室，傳達室負責找人、接電話和收發信件，沒有類似現在保安的職責。那里像個公共場所，容易聚人。鬧騰年代我們在學校里鬧騰，多在傳達室與老師及軍宣隊工宣隊的戰士和師傅們聊天嬉戲。當年《人民日報》給李同學的退稿信就是在傳達室擱了幾天被宋老師發現告訴了李同學而讓李同學激動了好久好久乃至今天仍然對傳達室那地方惦記不已。 我們參觀了學校的體育館和學生食堂，當年絕對沒有，想都不敢想。60年前我們的學習環境和條件，今天的孩子們也無法想象。再過60年呢？誰能想象？ 從學校出來，我們幾個去飯店小聚，以敘友情，順賀校慶。席間田同學興起拉起了手風琴，大家齊唱“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吹起小喇叭”，于同學專業級地唱起“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李同學唱起“同桌的你”。唱著唱著，有人濕潤了眼角。60年的歲月經歷了太多太多，最最刻骨銘心的還是少時的記憶和情懷。假如校慶那天我們能上臺再演唱一番，那一定跟60年很貼切。 9月28日，校慶日。我們坐在回家的高鐵上收看校慶儀式的直播。車上手機信號不穩定，收看不暢，聽不清臺上領導們說了啥，也看不清孩子們演了啥。只覺得場面炫酷，色彩斑斕，發聲的每個人都慷慨激昂的。我跟我同座的她說，終于結束了。原以為學校沒有忘記我們，就如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學校。其實彼此沒有忘記的都是各自自己。學校辦校慶是為了卻一樁大事給所有人一個表示，過程不重要。我們只是那所有人中的一個。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看重，自己的感受也只有自己感動。我們要做的就是去做我們想做高興做的就是了。2023年10月6日于燕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