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研討會的主持人趙白生教授讓我第一個發(fā)言，大概有著致《歡迎辭》的意味。我就不揣淺陋地先來個開場白，拋磚引玉。</p><p class="ql-block"> 今天與會的專家學(xué)者，或身兼數(shù)職日理萬機，或潛心書齋心無旁騖，卻都能抽身來參加我的研討會，如此的厚愛和垂青，真正令我感動，我向所有的來賓，深深地躹躬致意。</p><p class="ql-block"> 我雖然已是滿頭白發(fā)的古稀之年，慚愧一直沒能寫出像樣，真正有分量有價值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傳記作家 高端論壇》由三家文化重鎮(zhèn)聯(lián)合主辦我的專題研究，令我受寵若驚而更為惶恐不安。</p><p class="ql-block"> 大約是兩年前吧？《中國青年報》的謝湘先生在讀過《唐達成傳》之后，給丁東去信，稱其為“奇書”。丁東回復(fù)說：“作為中國當代作家傳記的上乘之作，面世16年來，此書的水平至今未被其他同類著作超越，包括作者本人在內(nèi)。”</p><p class="ql-block"> 丁東贊譽的話，在我聽來卻是如雷貫耳，羞愧難言，警鐘常鳴。</p><p class="ql-block"> 《唐傳》我是2003年寫成，2005年在丁東的鼎力促成下，首發(fā)出版。這是我一生到天命之年出版的第一本書。</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來，我“面壁十年圖破壁”，一直尋求有所突破。雖然寫了十幾個“山藥蛋”作家群的系列傳記，也寫了《柳宗元傳》《墨子傳》，以及世界文豪自殺檔案、蘇俄八位文化人物、諾貝爾七位獲獎作家等，陸續(xù)出了有近三十本書，然而，確實如丁東所言，沒能超越自己的處女作《唐傳》。</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來，我寫過不少應(yīng)時應(yīng)景的書和文章。卡夫卡說：“身體也是牢房”，人有七情六欲，生存境遇中有著擋不住的利益誘惑。肉身對靈魂是一種束縛，“著書避席”和“為稻粱謀”，成為對寫作者的雙重擠壓。</p><p class="ql-block"> 2018年初，山西作協(xié)召開過一次我的作品研討會，周宗奇直言給我忠告，提醒我的寫作應(yīng)該回到“作家體制，體制作家”，有價值的“黃金礦脈”上來。 </p><p class="ql-block"> 現(xiàn)時的言說環(huán)境，生存制約選擇，選擇使你成為自己。兩難之境，芝諾悖論。我在傳記文學(xué)的創(chuàng)作路上迷惘已久。</p><p class="ql-block"> 今天開這個研討會，對我是一個契機，我期待著諸位方家里手能給予我迷途指津。</p><p class="ql-block"> 疫情前的一場病，當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一瞬，猛然間有了緊迫感：不要盲目地“自信人生二百年”，生命在某個時刻，不以你的意志為轉(zhuǎn)移，說終止就會戛然而止。明日復(fù)明日，也許就會沒有了明日。</p><p class="ql-block"> 疫情三年，正好潛心閉門造車，我完成了兩部書稿：《卸妝》和《生前身后》。</p><p class="ql-block"> 《卸妝》是對死亡的凝視。</p><p class="ql-block"> 舞臺小社會，社會大舞臺。大幕拉開，生旦凈丑末，紅臉黑臉白臉五花臉，濃妝艷抹粉墨登場，每個人總要扮演一個角色。</p><p class="ql-block"> 中國戲劇起源于巫覡及儺戲，自古有著裝神扮鬼、戴著面具表演的傳統(tǒng)。羅剎海市多見“面具人”。</p><p class="ql-block"> 人生舞臺，再逼真的濃墨重彩，再風光的龍袍鳳冠，終會曲終燈滅人散，落幕卸妝，恢復(fù)本來面目。</p><p class="ql-block"> 孔子有言：“不知生焉知死。”老子則言：“不知死焉知生。”</p><p class="ql-block"> 出生入死，成為生命的拐點。人物傳記是寫人的生平，然而當面臨人生的終點，孜孜以求的“人生觀”，變?yōu)榫鞈俨簧岬摹叭怂烙^”，這是觀察一個人靈魂的絕佳視角。</p><p class="ql-block"> 我親眼目睹了中國文壇的唐達成之死、鮑昌之死、唐因之死，山藥蛋派的趙樹理之死、馬烽之死、西戎之死、胡正之死，也感受過李國濤、田東照、鐘道新的猝然離去……生死臨界，人生舞臺到了落幕卸妝時刻，人的觀念會產(chǎn)生波峰浪谷的反差。</p><p class="ql-block"> 當一個人無奈卸下面具的瞬間，對死亡的凝視，竟然是那樣觸目驚心。聚焦“生死臨界點”，拐點能愈加真切地回顧生命歷程。</p><p class="ql-block"> 曾經(jīng)殫精竭慮地察顏觀色看風使舵，刻意逢迎追風趕浪，付出的是耗損生命的無謂代價。初衷的“弄潮”“竄紅”，結(jié)果落個“飛蛾撲火”“精衛(wèi)填海”。當一個人生命走到終點，回顧人生，油然而生“虛擲年華”“悔之晚矣”的人生遺憾！</p><p class="ql-block"> 強權(quán)政治的高壓政策會扭曲異化人。有時改變的是他們的命運，有時改變的則是他們的生命質(zhì)量。命運的打擊還沒降臨到頭上，但他們已經(jīng)從其他人身上汲取了教訓(xùn)而學(xué)“乖”了。于是，生命的質(zhì)量中，流失了鈣的成份。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改變命運……</p><p class="ql-block"> 《卸妝》一書稿，正是嘗試把《神曲》還原為《凡人歌》；把輕描淡寫的素描《山西文壇十張臉譜》，努力開掘出如伏爾泰所言，“寫出靈魂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卸妝是臉譜的續(xù)篇。</p><p class="ql-block"> 凝視同一體制下彌留之際的眾生相，猶如掀開鐵幕一角，窺探到一種觀念的衰敗和消亡。</p><p class="ql-block"> 《生前身后》是我?guī)撞咳宋飩饔浀淖笥洝橥肆鳎瑑?yōu)勢是由于零距離的接觸，避免了文抄公式的“紙上得來終覺淺”，有許多鮮活的第一手材料，人物容易得到立體化的呈現(xiàn)。但 “有火即有灰”，同時帶來一個軟肋，這種當面鑼對面鼓的披露，近似于近距離的肉搏，一個人很難冷靜面對面具后的真實嘴臉。于是，傳記寫作衍生出許多避諱和忌殫，撰寫活著的人有風險。</p><p class="ql-block"> 我寫過的每部當代人的傳記，幾乎都引發(fā)過一場或大或小的風波。</p><p class="ql-block"> 熟知內(nèi)情的評論家李國濤臨終前曾與我有過一席談。他說，你應(yīng)該寫出傳后記，可能會比你的傳記更有價值。</p><p class="ql-block"> 看過《唐傳》后，中國作協(xié)記者部原主任曉榮曾感慨地說，謝永旺是個謹言慎行的人，我向他了解五十年代《文藝報》的情況，他給我打官腔，顧此而言它。不知道為什么對你能夠那么暢所欲言。</p><p class="ql-block"> 采訪中的許多花絮，或言不由衷或虛與委蛇或文過飾非或強詞奪理，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時我并未經(jīng)意的一句話，時間是最好的顯影劑，一旦有了不同時間段的比照，都顯現(xiàn)出時代的印痕和人物豐富復(fù)雜的心理潛臺詞。</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新的寫作能不能實現(xiàn)心中的意在筆先，我今天在會上提到，只是為了告訴一直在關(guān)愛我，給予我鼎力相助的師友們，我沒敢懈怠，我廉頗老矣，仍在努力。</p><p class="ql-block"> 我的人生經(jīng)歷坎坷豐富，有著常人沒有的“富礦資源”。</p><p class="ql-block"> 我曾任山西省作家企業(yè)家聯(lián)誼會的秘書長，零距離地接觸過經(jīng)濟改革大潮中企業(yè)界的許多風云人物，他們的起伏沉浮，反映著我國經(jīng)濟崛起及挫折的縮影。寫出這些企業(yè)家的群像，可能比文學(xué)家傳記更富有時代特色。</p><p class="ql-block"> 我不能輕慢了上蒼賜予我的得天獨厚。時日不多，我要抓緊。向天再借二十年，做好時代速記員。</p><p class="ql-block"> 這次研討會是我的一個加油站，鞭策我老驥伏櫪，更加奮蹄前行。</p><p class="ql-block"> 我用一個老人的絮叨耽擱師友們時間了。</p><p class="ql-block"> 謝謝大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者陳為人簡介</span></p> <p class="ql-block"> 陳為人，祖籍上海，山西太原為第二故鄉(xiāng)，曾任太原工人文化宮主任，在文化宮任職期間，辦過一些領(lǐng)風氣之先的文化活動；擔任山西作家協(xié)會、山西作家企業(yè)家聯(lián)誼會兩會秘書長期間，艱難地嘗試走出一條“以文養(yǎng)文”之路；曾擔任山西省青聯(lián)常委，太原市青聯(lián)副主席，山西省青年作家協(xié)會常務(wù)副主席，太原市老作家協(xié)會主席，山西省老文學(xué)藝術(shù)家協(xié)會主席等社會職務(wù)；第五屆山西省人大代表。</p><p class="ql-block">作品有人物傳記類：《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插錯“搭子”的一張牌——重新解讀趙樹理》《馬烽無剌——回眸中國文壇的一個視角》《讓思想沖破牢籠——胡正晚年的超越與局限》《最是文人不自由——周宗奇叛逆性格寫真》《山西文壇的十張臉譜》《兼愛者——墨子傳》《特立獨行話趙瑜》《柳宗元傳》《馮霞是誰》《撇捺人生王秀春》；散文隨筆類：《走馬黃河之河圖晉書》《擺脫不掉的爭議——七位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的臺前幕后》《太行山記憶之石庫天書》《中國歷代改革家的命運與反思》《弦斷有誰聽——世界文豪自殺檔案》《紅星照耀文壇——蘇維埃八位文化人的命運》《地標的文明足跡——西歐行》《話說紅顏》《歪批諸子》《借你一面照妖鏡》等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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