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爸爸講那過去的事情（1）

陳渝

《牧區醫療隊》-陳習進1972年春天，在院領導于士釗的組織下，我和顧學康等13個人組成了一支醫療隊，去烏圖美仁蒙古族及哈區哈薩克族地區巡回醫療，那應該是22醫院第一批真正去牧區的醫療隊。前兩批醫療隊都是在都蘭，農牧混合區，且以漢族為主。去游牧民族的醫療隊是很辛苦的，牧民們分散在各個草場，每個草場三兩戶人家，草場之間的距離很遠。有一次，我和顧學康，以及手術室護士朱兆易到距離烏圖美仁公社很遠的地方巡回，遇到牧民向我們求救，一個婦女肚子疼。我們想急忙趕過去，怎奈為了我們的安全，給我們配備的都是走不快的老馬，以至于走了起碼有大約三四個小時，直到晚上才趕到牧民家。經檢查，判定為急性闌尾炎，此時病人的體溫已經開始有點上升了，且疼痛難忍。看來是不能再耽擱到第二天早上了，唯恐闌尾穿孔，我們決定立即實施手術。蒙古包里做手術的環境可想而知有多么簡陋。除了他們點的馬燈以外，我們拿出了四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把羊毛氈在地上鋪好，撒點來蘇水消毒，然后鋪上我們帶的消毒過的單子。沒有辦法洗手，我只好用碘酒酒精消毒，然后戴手套跪在地上給病人做手術。四個手電筒由我們的護士和蒙古醫生舉著照明。切開腹部以后，發現闌尾腫得和拇指大小，表面有膿苔，已有穿孔的危險了。手術順利完成了，之后我們在這里滯留了三天，病人恢復得比較好。正當我們準備第二天離開的時候，半夜三更烏圖美仁公社書記帶領好幾個人和幾匹戰備馬來了。戰備馬平時是專門有人放的，有國家供應的特供青稞喂養，不是光吃草的，和其他的馬不能在一起放，都是很好的馬。書記帶著好馬過來找我們，那必定是有急事。原來是在公社附近一個42歲的蒙古族婦女生孩子難產，兩天兩夜了，還沒生出來，據說羊水都已經破了，情況很是危急。牧民騎馬到公社求助，但我們都到各個牧民點上去了。黨委書記急牧民所急，立即親自組織民兵帶著好馬來接我們，我們連夜啟程。因為晚上騎馬是不能打手電的，手電的光會使馬受驚。所以由具有在夜色中也能準確地判斷方向的牧民在前面帶隊，我們緊跟其后。當時據說產婦那里已經有內科的李淑新、李淑梅醫生及王翠蘭護士長在照顧了，同時也有蒙古族的醫生和藏族的醫生在場。我們一路跟著走，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我們過了三道河，每次過河那個河水都淹過了大腿。但情況緊急，我們一刻也不敢停留。過完最后一道河，天已經朦朦亮。我突然從馬的脖子上溜了下去，摔到了到地上。這不是馬的問題，戰備馬十分優秀，精力充沛，行走穩當。我之所以掉下來，是因為我們坐的馬鞍子上還有放著行李的馬褡子，人坐的位置太高了。我騎的這匹馬，之前馬肚帶就系得不是太緊，經過一夜的疾走，馬肚子里的食消了，肚子癟了，馬肚帶松了，可能這個馬鞍就溜到脖子上了。我一夜困乏，在馬上閉著眼睛養神兒，沒有注意到這種情況。幸好我摔到了草地上，盡管是頭朝下栽下去的，也沒摔壞。終于在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們到了公社衛生所。我看那產婦羊水破了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李淑梅醫生告訴我病人有心律不齊的表現。當時所有在場的醫生都不是婦產科醫生。大家討論了一下病情，我主張立即進行剖腹產手術，因為破水以后很容易臍帶繞頸，造成胎兒窒息，再拖延下去，有可能大小兩人命都不保。這里離22醫院還遠，既沒有好的車，也沒有好的路，運送過去太耽誤時間。為了挽救生命，我們就得冒險做這個手術。我當時也沒有什么婦產科的經驗，不過我實習時候，在婦產科當過剖腹產的助手。我和顧學康醫生商量做手術，但是藏醫說用藏藥繼續讓產婦努力生產。公社黨委書記決定聽解放軍醫生的，解放軍醫療隊是應該信得過的。我靜下心仔細回想著手術步驟，認為手術中只要我不傷到子宮動脈就不會出什么危險，無非我把腹部口子開大一點，開高一點。我跟顧學康醫生說了一下，顧醫生也是我們外科醫生，畢業幾年了，有手術經驗，我倆配合應該能把這個手術做下來。手術就在公社書記的辦公室里進行：把兩個辦公桌對拼起來，先把空氣消毒一下，再用加了來蘇兒的水燒開撒地消毒地面。我們把手術器械打開，給病人輸上葡萄糖和鹽水，同時把催產素、止血針劑都準備好，局麻開始手術。為了挽救這個高齡初產婦，當時也沒有想到會出現羊水栓塞這些危險的后遺癥。剖腹產容易產生羊水栓塞，那是很要命的，在大醫院都搶救不活的啊！可我們當時只有一個信念，不管不顧地想要救產婦和胎兒的生命。手術切口我切得比較大，切開子宮以后發現果然臍帶繞頸，不過胎兒一般情況還好。我把胎兒小心地拿手托出交給李淑新她們，剪斷臍帶用鉤子秤稱了一下，是一個將近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孩子不哭，我用手清理了嬰兒的口腔，李素梅把孩子屁股啪啪拍了幾下，嬰兒發出了嘹亮的哭聲。我們繼續手術的后續工作，止血、把胎盤完整地取出來、清洗、縫合等等。牧民非常感激我們，老了老了，還生了個胖兒子，高興得不得了。剖腹產手術是順利完成了，可說句良心話，切口真是不太漂亮。現在想想，我那時膽子真是太大了，如果手術中有危險，那可是要我自己負責的啊！ 此外我們在牧區還做過斜疝修補術，給男女牧民做過扎管術。也用針灸治療了不少牧民的腰腿疼毛病。11月份了，醫療隊要撤離了。當我們離開公社的一排土房走到路上時，有很多牧民站在兩邊打著彩旗，敲鑼打鼓歡送我們。能為牧民解決病痛，我們心中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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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爸爸講那過去的事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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