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內(nèi)蒙古兵團—我們這一代人的集體記憶

溜溜的風

那時我們正年輕（代序）逝者如斯，一晃已經(jīng)過去四十多年了。我們這些曾經(jīng)的"知識青年"，現(xiàn)在大都兩鬢染霜，不少當年的戰(zhàn)友如今已年屆花甲，賦閑在家了，戰(zhàn)友們多次聚會，見面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當年兵團的那些往事。返城三十多年來，因忙于學習和工作，我很少有時間回憶那段生活，這次因為要給本書寫序，那些塵封的往事、經(jīng)歷的歲月、那些人和事，便像山中的泉水從心中汩汩地流淌出來。知識青年，是我國特定歷史環(huán)境造就的一個社會群體。四十多年前，我們這些“文革”期間的城市學生，在毛主席“知識青年要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最高指示的召喚下，走上了上山下鄉(xiāng)的道路，從此便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中烙下了“知青”的印跡。我常想，“知青”這兩個字，對于那時的我們真的很貼切：一群十六七歲的青年，認認真真上了幾年學，糊里糊涂造了幾年反，青春萌動，套著肥大軍綠服的身體里透出不安分的活力，一雙雙眼睛四射著激情，帶著喧鬧，帶著懵懂和興奮登上了去邊疆的火車。兵團的日子，有繁重的勞動、艱苦的生活，也有收獲的喜悅、戰(zhàn)友的溫情，在經(jīng)歷了熱火朝天的一段時間后，慢慢體味了勞作的單調(diào)和生活的乏味，見識了政治的冷漠和人性的折磨，伴隨著歲月年輪的增長，我們走入了成年，身體發(fā)育成熟了，但也留下了歲月和過度勞作摧殘的痕跡，激昂逐漸冷卻成瑣碎，青春和熱血被逐漸鍛造成堅毅和淡漠。不知不覺之中，想家的情愫慢慢膨脹，一些不甘于現(xiàn)狀的戰(zhàn)友開始了新的轉(zhuǎn)移，病退、困退、參軍、上學、轉(zhuǎn)插……。“文革”后期，隨著“知青”返城潮，我們又回到了似曾相識的城市。一切都有了變化：父母變得蒼老，街道也顯得擁擠，兒時的玩伴變得有些陌生，新的苦惱又來了：成家、就業(yè)、住房、哪一樣不讓人糾結。我們這一代人，與共和國一起成長，雖然不像老一輩那樣，為了新中國浴血戰(zhàn)斗過，但我們也經(jīng)歷了“大躍進”、“人民公社”和“文化大革命”，經(jīng)歷過三年困難時期、上山下鄉(xiāng)，經(jīng)歷了改革開放和轉(zhuǎn)制、下崗，共和國的輝煌和苦難、新生和騰飛，我們都經(jīng)歷了，奮斗、饑餓、痛苦、幸福，種種滋味都嘗過了。我們這代人在生活上堅忍、豁達、知足，工作上勤謹、務實、認真，坦然回顧過去，平靜看待眼下，雖然草根，但說到未來，內(nèi)心深處仍然堅守著幾分對國家、對民族的期許。平心而論，我們這大半生比我們的兒女要苦很多，但比老一輩人又是幸運的。作為承上啟下的一代人，從老一輩那里繼承了昨天和今天的重負，在子女那里播種了明天的希望。今天我們的生活態(tài)度，追根溯源也可以說有兵團那些年的磨礪。記得那時，我們剛到內(nèi)蒙古生產(chǎn)建設兵團（以下簡稱內(nèi)蒙兵團），被分配到二師十五團的副業(yè)連，主要是磚窯上的活兒，上泥、脫坯、背窯、燒磚，很累，生活也很單調(diào)，但吃完晚飯，仍有不少人抱著籃球在球場蹦噠，還有的串宿舍聊天，最難忘夏天的夜晚，我們好多人經(jīng)常躺在屋頂或草垛上一起唱“紅歌”、樣板戲。至今，那些人和事，還似乎歷歷在目。記得每年冬天，我們團都要挖渠。那時，地凍得近一米厚，一部分人打眼、放炮多數(shù)人挖泥、挑擔、抬凍土塊，連與連之間、排與排之間互相比賽，誰也不甘落后。有時為了一點兒小事，不惜爭得臉紅脖子粗。然后，看著整齊的溝渠，互相評點，滿是泥污的臉上綻開笑容。那時我們好談天下大事，什么蘇修、美帝、越戰(zhàn)，還有阿爾巴尼亞、羅馬尼亞、朝鮮。記得剛成立武裝連時，團部的宮副團長指著我們連的王桂森說：“這大個子，可以扛一挺機關槍嘛！”后來，出了“林彪事件”，再往后周總理逝世，“四人幫”肆虐，從北京探親回來的戰(zhàn)友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述天安門廣場的所見所聞。講的慷慨激昂，聽的義憤填膺。那時候，我們的文化生活很貧乏，最吸引人的文化生活就是看電影。除了拍成電影的《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杜鵑山》等樣板戲，就是《地雷戰(zhàn)》《地道戰(zhàn)》《南征北戰(zhàn)》等這些經(jīng)典戰(zhàn)爭片，每部片子看過不下幾十遍，劇中人物的臺詞幾乎倒背如流，樣板戲幾乎每段都會哼唱。后來，團里又興起了排演樣板戲，我們連選的劇目是《海港》。每天晚上，我們就到食堂里看宣傳隊排練，然后團里就搞會演。自己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有了光彩，在苦中尋樂趣。我們連還有一些別的連沒有的任務，比如，因為糧食不夠吃，承擔為全團從五原縣城糧庫往回拉糧食的任務；冬天去烏梁素海割葦子，然后將割回的葦子編成草簾、草把子，用于蓋房、苫坯；我們還去后山挖過石英砂，作為燈泡廠的玻璃原料。這些勞作對我們來說，除了辛苦勞累，還帶來了新奇和樂趣，以及不少笑話和故事，給我們寂寞的時光提供了經(jīng)久的話題。今天，當我們已不再年輕時，有了想把年輕時的那一段時光記錄下來的沖動，于是就有了這本書。書中記載的是我們那時生活的實錄，是我們的真情實感，寫下這些回憶文字，不是為了評價那段歷史，也不是因為那些日子多么美好、讓人留戀，只是為了給我們自己留下一個紀念，或者也可以說是對我們已逝去的青春的一種祭奠。畢竟那時我們正年輕，如同再貧瘠的土地，也有春天來臨的勃勃生機；再卑微的野草，也有花開燦爛的那一時刻。周繼東2011年10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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