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張桂蘭

增廣賢文

張桂蘭是我小學三—四年級的班主任老師 　　1960年我上小學三年級，班級從丹東市二緯路小學集體轉校到站前小學。 站前小學現今是丹東市窗口學校，排名丹東市最強10所小學第五，但是當年只是一所成立不久的民辦小學，條件之簡陋令今天的人不敢相信，遺憾當時沒有留下影像。 　　這是我在網上看到的一張七十年代農村學校圖片，和我們當年的校舍極其相像。當時的站前小學分散在市區四條街道，我們所在的八街教室也是這樣一排舊房子，只是更簡陋，沒有火爐煙囪，冬天不能燒火取暖，剛去時甚至連門窗桌椅都沒有，只有一塊破個大洞的黑板。地上滿是破磚碎瓦，上課時隨手揀塊磚頭當板凳，用膝蓋當書桌。 那時正值我國三年困難時期，小小年紀的我們吃不飽肚子，還要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讀書求學，對學習的影響可想而知。 　　所幸我們遇到了一位好老師。 張老師接手我們班級的時候剛參加工作，才十七歲，只比我們大七、八歲，說是老師，不如說是大姐姐，領著一群小鳥飛來飛去。 初為人師的她沒有任何教學經驗，但有著一個教師最寶貴的品質——對教師職業的熱愛和對學生的至愛。正是憑借著一顆愛心，張老師帶領我們走出了那段艱苦的歲月，全班同學沒有一個轉學輟學的，而且學習成績普遍較好。 　　那時還沒有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小學畢業考初中時，全班升學率超過80%，有9人考上重點中學，毫不遜于公辦學校。這其中固然有后任老師的接力付出，但張老師在最困難時期、最關鍵階段為我們打下了堅實基礎是至關重要的。 　　張老師不僅是我們讀書學習的良師益友，更是我們做人行事的楷模典范。她從不給我們講那些人生大道理，而是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潛移默化地熏陶我們。班級同學無論學習成績優劣，家庭背景好壞，她都一視同仁，既不偏愛也不歧視，即使有的同學調皮搗蛋她也從無打罵體罰。鄰班有個學生因為調皮被老師拒之門外，她卻毫不嫌棄地接收下來。 　　對那些家境貧寒的特困生她更是給予特別的關愛。班里有名男同學家里特別貧困，連書包都買不起，只是用胳膊夾著書本去上學，冬天只穿一條破了洞的單褲。小時候的冬天似乎特別冷，記得有一天天氣奇寒，這名同學凍得實在受不了，張老師也心疼得實在受不了，竟主動勸他停課回家取暖。看起來似乎有悖于師道，但體現的正是一顆博大的仁愛之心。其實張老師并非不重視他的學習，這名同學高度近視，學習成績差一些，張老師就特意安排他坐在第一排，經常過問他的學習，有一次他在數學考試中第一次得了60多分，張老師高興得像什么似的。 　　張老師對學生的關愛是全方位的，從學校到家庭。空閑時間她常做的事情就是家訪，詳細了解每個學生的各方面情況。因為頻繁家訪，她認識并熟悉全班學生的每個家長，至今還能想起很多家長的容貌。而家長們也喜歡上這位樸實率真的年輕老師，有的家長還熱心地要為她介紹對象。 　　張老師對學生的關愛也是全天候的，從學期到假期。那時她家住在鴨綠江邊，暑假時她很少在家休息，經常到江邊巡查有沒有學生到江里野泳。有一次張老師帶著我一起去巡查，遇到一個溺亡者被打撈上岸，尸體泡得脹鼓鼓的，面目猙獰。張老師畢竟還是個不滿20歲的姑娘，嚇得捂上眼睛不敢看，拉著我趕緊走開了。但是惦念學生安全心切，過后她還是堅持去江邊巡查，盡管這并不是學校要求她做的。 　　張老師教書育人不只看重學生眼前的學習成績，更關注學生的全面進步和長遠發展，盡力送學生走得更遠飛得更高。我至今還記得張老師當年告誡我的兩句話，一是多看書以增加閱歷，二是寫日記以增強筆力，我聽進去了也照做了。 　　那時家里沒有什么合適的課外讀物，只有《孽海花》等幾本大書，完全看不懂，但是沒有別的書，只好硬著頭皮看。家里的書看完了就去書店免費蹭看，記得看過《白蛇傳》什么的，也是看不大懂。后來自己一點點積攢零錢買了幾本喜歡的書，有《綠色的回憶》、《在祖國的山南海北》等等，至今還收藏著。 　　至于寫日記當時實在是再沒有余錢買日記本，我寫日記是上中學以后開始的。1965年在全市中學生無線電收發報比賽中我獲得第二名，獎品是一個日記本。從那以后我就開始寫日記，一直寫到今天。　　 現在想想張老師的這兩條告誡，對我來說不啻韓愈的《勸學篇》，讓我終身受益。我后來讀大學讀研究生乃至參加工作以后，在寫作上尚能不落人后，主要就是堅持做到了這兩條。 　　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神氣，長大后我就成了你。 也許是受張老師影響太深，我從小就認為老師是天底下最受人尊敬的職業。大學畢業后我在政府機關工作了八年，總覺得不是自己理想的職業，最終還是放棄了公務員身份，改行當了教師。 　　這是1962年8月18日張老師即將離班前與班干部合影留念。　　 張老師與我們雖然只相處了短短兩年，但彼此建立起來的師生情誼卻深沉而悠長。時光流逝了六十多年，張老師現今已經八十一歲高齡，但依然記得全班多數同學的名字。她說這是因為我們是她教的第一批學生，所以印象特別深刻。但我們知道不僅如此，更是因為愛之深切，所以才記之深刻。 　　同學們對張老師也是常憶常新，終生難忘。我把張老師十幾歲時的照片發到班級微信群里，盡管是六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但同學們一眼就認出這是張老師，更有同學還記得小時候在張老師家的相框見過這張照片。 　　再次與張老師同框合影已是三十年后的1992年。那一年我們師生歡聚在鴨綠江的太平灣，盡享重逢之樂，暢敘師生之情，好不愜意。 　　泛舟鴨綠江思緒萬千，與張老師分別時我們還是懵懂頑童，再相逢已人到中年。三十年來盡管每個同學走過的路各自不同，但起點都是從啟蒙老師那兒開始的。是老師教會了我們讀書識字，教會了我們仁愛、善良、正直、誠信…… 　　八名班干部在原位置和張老師重拍了一張合影。當年高我們一頭的張老師已是身材最矮的了，但是在我們的心目中，老師的高大形象仍是需要仰視才能望其項背。 　　張老師從當老師那天起就一直擔任班主任，先后任教三個學校，帶班二十多個，教過的學生一千四五百人，其中不乏后來成為領導教授專家學者。孔夫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張老師也算得上是半個圣人了。 　　丹東日報配圖報道張老師指導學生開展興趣活動 　　和學生在一起，張老師永遠是那么開心快樂。 　　多年以后，張老師還和教過的學生經常相聚。 　　1998年，辛勤耕耘了三十八載的張老師光榮退休了。三十八年里，張老師付出了多少，她自己從來不說，而我除了依稀記憶的那兩年之外，其他的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因為全身心教書育人，心無旁騖，張老師至今不會玩撲克打麻將，不會跳舞唱卡拉OK，甚至——竟然不會做飯，家里一日三餐都是師叔打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李商隱的這句詩就是張老師最好的寫照。 　　退休后張老師主動擔任所在社區的黨支部書記，從事基層黨務工作。 　　張老師在社區講黨課 　　千禧之年發表演講 　　慶七一表演詩朗誦 　　張老師寫的詩朗誦稿 　　慶祝建黨九十七周年活動積極分子 　　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優秀個人 　　促進再就業工作先進個人 　　2003年非典期間，張老師的兒子不幸罹患重病在北京住院治療，當時張老師正在社區帶領大家自己動手蓋辦公室，忙得無暇去北京陪護，直到兒子病危才匆匆趕到北京看上最后一眼。多年以后張老師和我講起此事還傷心落淚，可以想見當時張老師是多么的痛徹心扉，但這一切都沒能影響她的工作。 　　卸任黨支部書記后，張老師繼續發揮余熱，又投入到關心下一代工作中去。 　　教孩子們剪紙 　　2008年1月6日張老師六十六歲生日時，同學們自發地為她舉辦了生日賀宴。張老師很激動，特意寫了一篇答謝詞表示感謝。其實真正要感謝的是張老師，學生付出的只是一點心意，而張老師付給我們的卻是七百多個日夜的嘔心瀝血。 　　自那以后同學們每次聚會都拉著張老師一起參加，今年一年就聚了四次，師生情誼愈老愈濃。 　　2月8日相聚陽光酒店 　　4月28日相聚東港海邊漁家 　　6月25日相聚東港雙福海鮮舫 　　8月26日相聚花園酒店 　　平日里同學們也經常到家里看望張老師，張老師也經常去看望同學們。班里有個同學自小殘疾，退休后早早就進了敬老院，張老師特意到敬老院去看望他。有一次張老師到工作單位去看我，我正在上課，張老師就一直等了兩個鐘頭，讓我誠惶誠恐，感動不已。 　　張老師參加學生的第二代婚禮 　　張老師看望學生的第三代 　　春節時學生帶著孫子給太奶奶老師拜年，張老師特意給孩子準備了紅包。 　　知道張老師喜歡養花，學生送去了蝴蝶蘭、三角梅。 　　應季甜玉米下來了，家住農村的同學第一個先送給張老師嘗鮮。 　　為改善張老師所住小區的出行條件，學生借工作之便專門鋪設的門前柏油路。 　　張老師在社區工作期間為了解決居民住房困難，四處奔波八方求援，先后使多戶住房困難群眾搬進了寬敞明亮的新居，而她自己卻始終蝸居在不足40平米的舊房子，窗外是高墻，門前是污水溝。 　　而且與人為善的張老師還把自己原本三樓的住房讓給別人，換成了最底層的一樓。室內一年到頭不見陽光，陰冷潮濕。特別是夏天連雨季時，屋里地面濕漉漉的像下過雨一樣，用吸濕器半天時間就能吸一桶水，為此張老師患上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 　　但是張老師卻甘居陋室，安之若素，每日里蒔花弄草，自怡其樂。　　 桂花一樣的清香四溢，蘭花一樣的幽居空谷，這就是我的老師張桂蘭。 　　張老師并非苦行僧，她非常熱愛生活，而且愛好高雅，多才多藝。作為一名“園丁”，張老師一生與花結緣，不僅以桂花蘭花為名，以培育祖國花朵為業，生活中也處處以花為伴，養花、制花、剪花是她的最大愛好。 　　張老師種養的花卉 　　張老師制做的絹花 　　張老師的剪紙作品《梅花喜鵲》 　　張老師的另一大愛好就是剪紙，主題大多是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 　　愛黨之情躍然紙上 張老師出身貧寒，父親早年從山東逃荒來到東北，是一名老黨員，經常告誡她是黨把她從一個窮苦孩子培養成人民教師，到什么時候都不能忘了黨的恩情。 　　張老師在政治上唯一的豪言壯語就是“聽黨的話跟黨走就不會錯”。 　　丹東市委書記戴玉林登門看望張老師 　　國務院副總理時任遼寧省委書記張國清登門看望張老師 　　張老師一生獲獎無數，從優秀教師到優秀黨員，從優秀黨務工作者到五一獎章獲得者，從社區好人到十佳市民，從最美志愿者到關心下一代先進工作者……這些證書獎章刻記了張老師走過的閃光足跡，凝結了她畢生的心血。 　　社區黨委頒發的優秀黨務工作者證書 　　振興區文明委頒發的社區好人證書 　　振興區文明委頒發的最美志愿者證書 　　中共丹東市委頒發的市優秀共產黨員證書 　　遼寧省教育廳頒發的關心下一代先進工作者證書 　　丹東市政府頒發的十佳文明市民獎章 　　丹東市政府頒發的丹東五一獎章 　　在所有的榮譽稱號中，張老師自己最感欣慰的是優秀教師稱號。她說自己也不知為什么就是喜歡教師這個職業，付出再多也從不后悔，再苦再累也心里高興，能夠被認可為優秀教師，一輩子的辛勞苦累都值了。 　　這是張老師獲得的最近一個獎項——丹東市老齡委、丹東市關工委2022年8月頒發的“奉獻杯”，寥寥三個字高度概括了張老師平凡而光輝的一生。張老師的一生就是無私奉獻的一生，她把自己的青春年華、聰明才智乃至全部心血，都奉獻給了黨的教育事業，奉獻給了她的學生和祖國的下一代。 　　這使我想到了另一位也是以花為名的張老師，那個以命相拼，在云南大山里創辦全國第一所全免費女子高中，幫助近2000名貧困山區女學生圓夢大學的張桂梅校長。丹桂飄香，寒梅傲雪，她用怒放的生命之花詮釋了什么是人民教師。 在中國，有無數張桂蘭、張桂梅這樣無私奉獻的好老師，她們以柔弱的身軀把學生推上高山之巔，托舉起祖國的明天。她們是國之瑰寶，民族脊梁！ 　　今天是第三十九個教師節，感念張老師的教誨之恩，慚愧無以回報，僅作此篇略表學生的感恩之心，敬仰之意。衷心祝愿張老師教師節快樂，晚年幸福，健康長壽！ 寫于2023年9月10日教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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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師張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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