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最后的情書

秋的愜意（拒加微信，拒私聊）

正值今晚漆黑的夜，在清理斷舍離之物時候，發現了那封讓我不能細讀的信。我是在他離開世界以前接受他的囑托，讓我在他走后將信轉交給他的摯愛。他不愿在他還有一息尚存之時看見妻子的悲哀。所以，我在萬般悲痛和無奈之際，含淚答應了他，一個拿我當母親的老孩臨終前的要求。我把它復印后，自己也保存了一份。今天是七夕的夜，我的心卻在他們過往的甜蜜里悲傷不已。當愛在無奈中必需消失之際，再深的蜜意都會變成無盡的悲哀。 　　那是國家艱難的時候，在盆地中部平原的小鎮上，住著一對十來歲的孩子。男孩住巷尾，女孩爸爸的單位在大街面巷頭拐角處，家屬院在后面也還算是巷頭。同在一個學校，兩家的大人熟悉得知道根根底底。小時候，女孩家四個姊妹全是女。男孩家三個兄弟全是兒。每個家庭都給對方有很多陌生的新鮮感。那時候沒有任何雜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懵懂長大，無邪的天真來往讓他們注定了后來的命運。 這對金童玉女終于在懵懂中打開了愛的情愫。他們們戀愛了。說他們男才女貌，一點不為過。沒有家長的反對，沒有任何羈袢，就是他們的家庭成分懸殊很大，也沒有成為他們相愛的障礙。他們是幸運的，被人羨慕的。在那個你啥都好成分不好就沒有輝煌的成就的年代，而他們卻是幸福的，從兩小無猜到喜結連理，到事業發達，一帆風順的沒任何人反對。于是奮發讓力謹邁出了少有的跨步。在事業蒸蒸日上時，美好日月卻一下子變得暗無天日。 男孩的家庭出生不好，女孩的父母祖輩都根正苗紅，但也沒有嫌棄過懂事而聰穎過人的男孩。女孩也漂亮秀雅，也許家庭條件的緣故，嬌氣一點，卻也正能與男孩男子漢大丈夫的能伸能曲的大氣互補合拍。從青年走過來的人，都知道。為了從農村走出來，男孩參軍戊守邊防幾年，飲冰臥雪，就為給將來的自己奠基，就為了給女孩一個幸福的家庭。復原回地方后二人沒有彩禮也沒有車房，住單位宿舍，結婚育女，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男孩步步高升，走到了絕大部分人都達不到的體制內廳級領導的位置。多么美好甜蜜的家庭。最可貴的是，無論他們走到多高的位子，他們依舊叫我老娘，依舊是我的老孩。無論什么時候他們都不曾因為顯赫的地位而怠慢曾和他們親如家人的發小，鄉親！ 一天，我接到了已經是父親的男孩電話，他的聲音不大，依舊說的很決斷。這就是一直在很多人心里很有分量的力謹。力謹要我務必要去他那里一次。我早已經聽說了他的病狀。只是覺得他周圍有許許多多的人陪伴照顧，我不大方便出現在那種場合里。一接到他的呼叫，我趕緊去到他的床邊。還沒坐下，他便在枕邊掏出一包東西交給我說：“老娘，我不能將它交給我媽，也不能把它交給朵兒（那女孩的名字），我唯一能委托先保存后轉交的人就只有你——”。力謹用孱弱的聲音說著話。口齒和頭腦非常清晰。我心里知道，他離開我們的時候不遠了。他已骨瘦如柴，形態枯槁！我不知道啥時候變得如此冷靜，安慰他說：“謹娃，你放心，你會好起來的。現在醫學相對發達了，很快就有方法治好你的。” 看著他變形而依舊好看的眼睛，我似乎在安慰一個患感冒的人。“我走了以后再交給她，我不想讓朵兒傷心。” 我點頭稱是的時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哽咽落淚，心里痛得發顫。我抓住他的手說：“我會按你說的做，我也不希望朵兒傷心。”他體力不支，我不能說更多的話了，只記得他告訴我：“如果你老人家有精力，也對我未來的孫子搭把手！” 我被他周圍的人攙扶著離開了他，那便是我和力謹最后的道別。 回到家，我讀了這篇遺世情書，我驚嘆人世間深情厚意的愛情竟會是如此的悲哀。在我重復這些語言的時候，我的悲傷依舊不減當年。力謹寫給朵朵的最后情書，讓我很多年都害怕觸碰。 我的朵朵，我的愛妻：拿到這封信時候，你該會有了一點點平靜。我知道你又哭了。其實離開你和女兒子薺我的心流的都是血。對不起你們哦，我的妻女。這些天，我想得最多的，是我們一起生活的幸福。我遠離你去到白雪皚皚的邊疆，你獨自在家里每天給我一篇你的日記。我隨時想起你不會做針線不會縫被子，看見我一針一針縫好后你的欣喜，靠著我的肩說：對不起，對不起。你懷著子薺時候，我那時事業已經揚帆，沒法照顧你，你卻對我說：“我啥苦都能吃，就是非常非常擔心。”我完全不當一回事，還覺得你大驚小怪，后來我才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對你的忠誠！ 于是，我將密切接觸的身邊工作人員都換成了男同志，無論出席任何私人聚會我都會帶上你，多年來你讀懂了我，終于在任何事情上你都對我放心。傻朵朵，你都不想想，我們小時候因為買不起一個兩分錢的麻花，去割草賣錢，弄的到處都是泥，沒有背篼，把兩人的書包里的東西裝一個包，用那破舊的書包，一包包的把草裝著去賣，終于買到一個你愛吃的麻花卷。而你，卻在掰下一小塊放到嘴里后，將其余的全部，塞進了我的嘴里。這些事情我都歷歷在目，我怎么能離開你。 第一次我抓住你的手，那也是我今生第一次懂得什么叫純潔。那是冬天的夜晚，雖說做完作業還不到九點，我送你出院門時后，看到你哆嗦了一下，以為你害怕，在拉上門的時候我也拉住了你冰涼的手，你一下子全身都開始發抖起來，還要掙脫我，我使勁把你拉近我的身邊，是一種沖動的保護欲驅使。你的頭躲進了我的腋窩，我只感覺到你的顫抖和臉的滾燙。那時候我們都沒高中畢業，什么都不懂，我甚至覺得那是侵犯了你。只是你沒有任何責怪，我們的心走得更近。接下來的就是我們都各自下鄉分隔遠離。愿那種思念和牽掛的回憶能代我陪伴你到最后。那些陪伴我們一路的美好，我會點點滴滴的送給你，讓你不會忘記幸福。 還記得嗎，那會我家很窮，連買一雙塑料涼鞋的錢也湊不齊，我們夏天就打赤腳，把穿破的鞋剪掉后半節洗腳后做拖鞋。那天，我戴著斗笠正在田坎上撬魚腥草，正要跨上田坎，卻看見你，滿頭大汗細白的臉通紅。看見你站在我的面前。我真想把你抱起來。你卻很正經地告訴我：你冒著雨走二十來里的路，來到我的生產隊，給我送來三元一毛八的零星紙幣。最大的票面就是兩毛。你告訴我這是你攢下來的錢，讓我買雙塑料涼鞋回家，趕場好穿。我沒有推辭和客氣，接受了你愛的饋贈。也沒有用它去買涼鞋，我一直保存到現在，那些皺皺巴巴的小錢，是我的無價之寶，我要把它傳給我的子孫后代！ 我們說話到半夜，沒有年輕人的沖動，更不敢做傻事，雞叫了。我推上李二爸的雞公車，把你送回你的生產隊，天還黑，路也看不清，電筒也不亮，我讓你坐在雞公車上，機耕道高低不平，幾次將你摔倒，我拽你起來，要你繼續坐上去，我繼續再推你，開始你還咯咯咯咯的笑著又坐上去，真是像老公送媳婦去趕集。我實在是不會推，路也不好走，你干脆不坐了。挎著我的胳膊一起走回了你的生產隊。我連你住的地方都沒進去，轉身就走，天快亮了怕別人發現我們在一起說閑話。雖說當時好累，但我真的傻乎乎的高興了好久。純粹的愛并非只有男女之事，為愛盡情付出才是最高尚的。。。。。。。。。。。。。 我知道，你看到這里一定已經號啕大哭起來。我的朵朵，我的愛妻，想到這里，我也痛心無比。我沒想到我們在別人都艷羨的日子里，被病魔纏繞，更沒想到，我們的離別會來得如此之快。我知道我已無藥可醫，永別的日子很快就會來臨。我只想說，朵兒，我把子薺留給了你，讓你一人養育，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但她就是我的命！為了她，你不要過于傷心。為了她，你得處處事事愛惜你自己。是為子薺—我們的女兒，也是為我能安心離去。更是為了朵朵你自己。 民間說人死了會去投胎，我會告訴那些讓我投胎的牛頭馬面，我不去！我就在那邊等你。等你來了，我們商量好，還投在一條巷子里住的人的家里。我們還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參軍。。。。。我會每天晚上去家里陪著你，讓你枕著我入睡，為你暖腳，早上為你添衣。我再也不會因為工作離開你，我的靈魂永遠陪著你。比我活著的時候更多的和你在一起。哎，以前忙哦忙哦，覺得那就是為了你，是為了踐行愛你。現在我才知道，陪你走到最后才是長情的愛意。。。。。。不要忘了，迷路了，我的傻朵朵，我會每天都等著你。你來的時候，鵲橋邊有頂大紅花轎，我會將你抬回我為你準備的家，你笑了嗎！朵朵，我最喜歡你的甜唇輕裂開來的微笑，那是我吻你時候你最美的樣子！朵朵，別忘了，我在等你，我在那邊望你，我在天堂看著你。。。。。我的愛妻！ 　　力謹走了！我在他走了三個多月以后，將朵朵約到了一家遠離鬧市的山莊。我和她聊起了他們小時候的臭事和趣事，盡管她也開顏笑了，但眉宇間依舊沒能舒展。那雙平日嫵媚溫柔的大眼，裝著滿滿的憂傷。可我必須完成力謹的托付，把信交給她。但是，就是我在讀那些美好回憶時候都不僅沒有喜悅，陪伴我的依舊是思念和悲傷。還不要說畢竟朵朵是和力謹相依相守三十多年的愛人，從小到進入中年，那些點滴的文字的沖擊力所產生的情緒刺激，我有啥能力將它撫平。猶豫很久，天黑了下來。我摟著她說：“我受人之托，送給你一份珍貴而絕無僅有的禮物。你必須珍藏起來，世代傳下去。” 我拿出了這封最后的情書。不出我所料，撕心裂肺的哭聲，震天動地！我慌了神，除了輕輕告訴她：“月黑星稀，他正在看著你。他希望你笑著活下去，養大子薺。他是那么愛你，不敢看你為他離去哭泣，才讓我把這信推遲到他走后給你。為他的這片良苦用心。你要節哀。”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已經沒有能力再哭泣。終于。。。。。 這次我回國和她見面，感覺朵朵情緒已經走了出來。但是，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花兒般的朵兒了。消瘦，憔悴不說，話語也不多了。與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真羨慕你有個陪伴你的人。。”信沒讀完，為無能挽回的愛難受至極。真希望有個七夕，讓喜鵲搭起橋梁，讓天上地下的恩愛夫妻的靈魂相見，讓愛人們再沒有生離死別的疼痛！我們對世界了解太少，說不定量子力學會解決這個問題。為所有的永世相隔的戀人們能解相思之苦，我在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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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最后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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