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10）

草千里

狐貍再現(xiàn) 老家這片地舊時叫狐貍坪，其得名是因為常有狐貍出沒，已不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可是在1977年我上小學二年級之時，確實在晚上多次聽見過“嗚——嗷”之聲，那聲音響亮悠長，凄慘瘆人，大人們說是毛狗（狐貍的俗稱）在叫。有知青還說在天黑之時的山林路口見過幾只狐貍，樣貌跟家狗差不多，只是嘴尖尾大，體型偏小一點而已。于是，村里的大人小孩沒有人不相信狐貍已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 狐貍的再次出現(xiàn)自然引起了村民們的驚恐與議論，畢竟在人類的認知觀念里，狐貍千百年來都是狡猾奸詐的化身，什么“狐貍精”“老狐貍”，從沒有過好名聲，不討人待見。閉塞落后的山村總有些迷信之人，有人說狐貍的再次出現(xiàn)不大吉利，有人說狐貍來了家禽家畜要遭殃，更有人說狐貍的出現(xiàn)與我家夭折不久的大姐有關……總之，都像在等待什么不祥的事發(fā)生，以此證明他們的言論及猜想是對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狐貍的叫聲不時在早晚出現(xiàn)，它們就活動在附近的山林里，常引得各家各戶的狗一陣狂吠。也就從那時起，院子的雞鴨倍受人們關注，一旦聽到雞群鴨群的騷動，便有主人和狗出現(xiàn)，幾經(jīng)觀察，不是老鷹來偷襲，就是黃鼠狼來騷擾，從沒看見狐貍來偷雞摸狗。晚上走夜路的人也少了，大都結伴而行，畢竟狐貍已出現(xiàn)在人們的眼睛或耳朵里，心中難免有幾分恐懼，但也從未聽說過狐貍傷人之事。 不該發(fā)生的事還是發(fā)生了。離我家不遠住著本家的一位堂兄，妻子三十出頭，一個人中午時分去山林附近的墳場爬樹砍柴，不知是天熱中暑，還是饑餓疲勞，竟從樹上摔落下來，待人發(fā)現(xiàn)之時，已不幸身亡。家中三個孩子尚小，堂兄只得又當?shù)鶃碛之攱專瑸榱藫纹疬@個家，沒有再娶女主人，整日忙得焦頭爛額，左鄰右舍于心不忍，常出手幫忙照顧孩子。此事一出，迷信之人腦洞大開，自然與狐貍再現(xiàn)一事相連，不懷好意之人更是怪罪于死去的大姐作惡，拿一個不幸夭折的小孩說事，真是愚昧至極。 說起這位堂兄，長年經(jīng)營著大隊唯一的一家小賣部，當時也算公社供銷社的下屬門店。在物質緊俏的年代，與之相識的人不少，也不乏狐朋狗友，于生意之人來說，極需廣結善緣，以打開銷路迎接八方之財。堂兄每日早中晚上班必經(jīng)過我家門前，總是愛逗弄我和哥哥一番，我們兄弟倆見他來時往往及早躲去，因為他常露出一臉兇相或掏出小刀逗小孩，總讓人覺得尷尬。愛好喝酒的爺爺及父親卻是他店中常客，有時家中需要緊俏物品也自然找堂兄幫忙預備，如修房造屋、老人過壽所需的煙酒等。因此，凡家中每年豆子成熟品嘗新豆花，或是有客人來時，也常邀請他到家做客。總之，我們一家于情于理待堂兄不薄。 狐貍的叫聲隔三差五出現(xiàn)在耳畔，只是顯得更加悲切凄婉，堂嫂之死更讓村民迷信不已。一天晚上，附近山林里傳來幾次爆炸之聲，也許狐貍受到驚嚇，逃離了此地。后來家人得知，有人伙同堂兄，找來修公路用的炸藥去炸了大姐的墳墓，堂堂幾個男人，竟跟一個夭折的小孩過不去，此舉簡直傷天害理，泯滅人性。由于手中沒有確鑿證據(jù)，也惹不起那群得勢的烏合之眾，家人們選擇了冷靜與理智，相信他們的不義之舉定遭報應。 狐貍的叫聲漸漸遠去，它們的身影再次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狐貍坪的狐貍之說又陷入了沉默。俗話說：“離地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沒過幾年，行兇之人開始遭到懲罰。先是主謀之妻，進山砍柴，回家瘋癲，喝下農(nóng)藥不治身亡。接著是主謀本人，身為干部，是非不分，滿臉麻子，一身毒瘡，暴病而死，三個孩子成了孤兒。然后是主謀之弟，提供炸藥，參與行兇，當過村長，徇私舞弊，慘死車禍。本家堂兄，不念親情，相信迷信，郁郁寡歡，積勞成疾，英年早逝。冥冥之中真是應了天意：“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皆倡導君子以厚德載物，國之如此，況乎個人？記得《尚書》有言：“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做人理當厚道，多行不義必遭自斃。其實站在動物界的叢林法則來說，狐貍并非什么不祥之物，而是智者，只是在人類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里將它妖魔化，現(xiàn)在與其說它狡猾，不如說它聰明罷了。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世間萬物皆有靈性，你若善待它們，就是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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