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廣憶】當上知青的第一天

小小木船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一日，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值得記念的日子。因為那一天，我當上了兵團知青，成了一名軍墾戰士，肩負起保衛邊疆建設邊疆的重任。從那天開始，我告別了學生身份，真正踏入了社會。五十四年過去了，關于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我依然記憶猶新。 初中畢業已經三個多月，同學們早就當上了知青，戰斗在農場的麥地棉田，可我還在家里閑呆著，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當接到 “知青指標批下來了，明早八點報到”的通知，激動的我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早上起來隨便吃了幾口，急急忙忙就走了，等我趕到集合地點還不到七點半，那里已經有十幾個人了，以前聽說六九屆畢業生也就七八個，現在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呢？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七月中旬，我和兩個同學一起從焉耆農二師中學回到五七干校，干校以畢業分配通知書為依據，將六九屆畢業生登記造冊上報師部，申請知青指標。消息傳出，七O屆的學生也積極要求參加工作，干校根據情況研究確定了二十人的上報名單，其中還包括幾個特殊情況的學生呢。 審批的過程是漫長的，經過三個多月的等待，知青指標終于批下來了，干校把這些知青統一安排在了職工隊。 早上八點整，職工隊季指導員帶著一個年青人來到集合地點，她一邊打開門鎖一邊招呼大家：“ 請同志們進屋，我們開會。” 二十個男女青年跟著季指導員擁進了房間，沒有人嘻笑，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期待著她的講話。 季指導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同志，穿一件黃色列寧裝，戴一頂軍帽，顯得精神樸素大方，她看著滿屋子的年青人，黑里透紅的臉上透著親切的笑容：“同志們，我代表職工隊全體干部戰士熱烈歡迎你們。你們都是剛從學校走出來的年青人，一個個朝氣蓬勃，職工隊需要你們的加入。為了充分發揮年青人的作用，隊里決定把你們編在一個班，名子都起好了，叫“青年突擊班”。干校領導很重視，專門從學員隊抽調一位年青干部給你們當班長，現在我給大家介紹，我身邊這位就是青年突擊班的時班長，他原來是師部機關干部，大學畢業生，有知識有文化，有魄力有能力，我相信在時班長的帶領下，青年突擊班一定能夠成為一個思想先進、紀律嚴明、團結活潑的先進班組。” 季指導員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說：“時班長，青年突擊班就交給你了。” 季指導員走了，時班長帶領大家繼續開會，他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并表示要以身作則，嚴格管理，他要把大學時代、文革期間、干校要求，全都運用在班組建設上，不僅要把青年突擊班帶成先進班組，還要鍛煉培養這些剛剛當上知青的年青人。 時班長繼續說： “班里二十個年輕人我一個都不認識，現在一下子也很難記住，為了便于工作，我決定將全班分成三個小組并確定組長，以后班里的工作就以小組為單位，現在請同志們到門口集合。” 大家伙聽了，一窩蜂似的跑出了房間。 　　時班長最后一個走出房間，隨即發出了指令：“全體都有，按身高排成一隊，男同志排前面，女同志接著往后排。” 一陣忙亂，比身高、論個頭終于排成了一排，小胡第一，小趙第二，小許第三，我排第四…… 班長走了過來，叫我和小許調換位置。 “班長，我沒有他高。” “我知道，抓緊時間調換過來！”看著班長一臉嚴肅，也別管為什么，趕緊調換位置立正站好。 “現在請大家按一二三報數，并且記住自已所報的數字。”“全體都有，立正！”“報數！”隨著班長發出的一個個指令，隊伍里傳來了有節奏的、響亮的、還有點稚嫩的報數聲：“一”“二”“三”，“一”“二”“三”…… 班長巡視了一下隊伍大聲說：“請大家注意了，數到二的同志原地不動，數到一的向前一步，數到三的后退一步。” 很快全班二十個知青分成了三排整齊地排列著。 “現在我宣布，青年突擊班按照今天的隊列分成三個組，站在每排最前面的就是組長。現在請三位組長帶著自已小組的人開會，每人做簡單的自我介紹，十分鐘后集合。” 原來剛才調換位置是和組長有關，可這究竟是為什么呢？答案很快就知道了，原來班長了解到小許同志是班里年齡最小的知青。 一切來的太突然了，這還不到半天時間，我不僅當上了“知青”，還加入到“青年突擊班”，現在又當上了“組長”，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當我帶著三組的六個知青到旁邊去開會，腦子還是有點懵懵的。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當什么組長，不愿意出頭露面，只要能當上知青，到月底有人發工資就行了，有這樣消極的想法，是和一年來的經歷分不開的。 原來我父親是兵團財經干校老師，六七年遭受運動沖擊，每天背著一塊白布，寫上姓名和 “罪行”，走到哪背到哪，白天監督勞動，晚上接受批斗…… 當時受 “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 的影響，我在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歧視的目光，譏諷的言語一直籠罩著我，就連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都離我而去，好在我是焉耆農二師中學的學生，用不著天天面對屈辱，大不了呆在家里少出門、不出門，但自悲、孤僻卻在慢慢地影響著，改變著，直到六八年底接到了學校復課通知，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學校的日子是輕松的，只要不申請入團，不報名參軍，沒有人關注什么家庭情況，我想畢業以后就留在農二師當知青，在哪個團場都行，可沒想到“各回各單位” 的分配方案又把我送回到了五七干校。 我把情況和想法告訴了班長，班長用：不唯成份論，重在政治表現，來詮釋、解決我的思想問題。有班長的鼓勵和支持，那還有什么問題呢！我決心要積極主動，埋頭苦干，用加倍的努力來證明自己。 緊接著時班長布置了今天的任務：到后勤領六張單人床，搬到套間當男生宿舍，領六張桌子八個長條板凳，布置在前廳當會議室。下午上班：男同志搬行李整理內務，女同志擦玻璃打掃衛生，五點集合開班會。時班長最后強調：到后勤領東西，組長負責分組行動。 班長走了，他去給班里借行軍床準備安置在小房間，留下三個剛剛上任的小組長面面相覷，這么重的床怎么搬過來？ 感慨著急都沒有用，我趕緊把三組的幾個知青叫到一塊商量，大家出主意想辦法群策群力，小張還提供重要信息，早上看見鄰居家門口有輛人力車。這真是個好消息，于是我決定馬上行動：“小張和小馬你們倆去借車，其他人跟我一起到后勤，先把東西領出來，你們借到車后，我們在后勤門口匯合。” 仼務完成的很順利，我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這么簡單的任務根本就不值一提，可對于我來說卻是意義非凡，因為這是我第一天上班，第一次以組長的身份，組織完成的第一個任務，忽然我感覺自已長大了。 下午五點，青年突擊班在新布置的會議室里召開第一次班務會，干干凈凈的會議室整潔明亮，正面墻上貼著一張毛主席像，三個小組的知青圍坐在會議桌邊，聆聽時班長對下一步工作的安排和要求： 第一、每天早上八點，班里要進行早請示，下午七點進行晚匯報，這是很嚴肅的事，不允許遲到。第二、每天早上七點在宿舍門口集合做廣播體操，鍛煉身體。第三、每天每人寫一篇日記，早上檢查。第四、每天宿舍要保持干凈整潔，按照部隊的標準執行。 以后每個周六下午組織學習，提高政治思想覺悟；每個月召開一次民主生活會，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開展“一幫一，一對紅”活動，使班里的同志共同進步；五四青年節前要在班發展團員，每個人都要寫入團申請書，創造條件、爭取入團…… 時班長滔滔不絕地講要點，提要求，一屋子十五六歲的年青人都在聚精會神，我突然感覺好像還在學校，班主任老師帶著一幫中學生在上課、在討論、在學習一樣。 我在五七干校青年突擊班當知青的第一天，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美好的回憶。 注：文章中這組照片是一九七O年五一節期間，青年突擊班邢班長臨時組織班里假期在家的部分知青拍攝的，給我們留下了最珍貴的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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