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新涼宜客夢

完美的夢

文/陶陶 　　刻進記憶里的夏天，總是烈日炎炎。及至入伏，蒸騰的水氣又襲來，燒烤加蒸煮模式開啟，渾身濕答答的，讓人恨不得把皮都揭下來。唯一讓人盼著能舒服點兒的是傍晚的一場雨，幾口脆甜的西瓜，一碗冰果……。“心靜自然涼”這句話在燥熱和悶蒸的加持下，著實的不厚道，就像生病了“要多喝熱水”一樣，說起來好像沒有大錯，但滿是敷衍。“心靜”需要環境的助力，環境因“心靜”而出彩。 　　蘇軾在《洞仙歌·冰肌玉骨》中說花蕊夫人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我一直以為這種描寫是文學的夸張，但經歷過小鎮夏日的夜晚，你就知道這絕非虛談。小鎮的夏夜，清風如水，拂過肌膚，冰涼潤滑。 　　我們從中學課本上就知道高度每上升一千米溫度下降6℃，小鎮海拔858米，溫度自然比平原低。淶源四面環山，夏季多鋒面雨，降水豐沛，植被茂密。自然孕育出了小鎮平均21℃的涼爽夏季。我不止一次地向朋友們講述小鎮夏季的清涼，但那都停留在我的聲音中，文字里，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須親口嘗一嘗。 　　在小鎮安家的這幾年，一直邀請妹妹來做客，體驗一下夏日山居的清涼和眾多的國風文化活動。因各種事情的牽絆，妹妹也一直沒能成行，但也心心念念著我口中的這個“神仙”小鎮。妹妹和她的朋友好不容易抽出時間，我卻因為要出行不能陪同。躍躍欲試的她們說，你只需把位置和家門密碼發給我們，沒人陪同，可能會有更多驚喜。 我發了位置和密碼，并貼心地附上物業的電話，叮囑遇到任何情況都可以求助物業。妹妹發來一個笑臉，說“有困難找人民警察的味道哦”。不想當天就用上了，她們一行人風塵仆仆來到我家，卻都沒用過燃氣壁掛爐燒洗澡水，給我打電話，我想我幾句話也很難說清，我讓她們稍等，找人幫她們操作。我給物業發了信息，幾分鐘就上門了，操作好，叮囑了注意事項。妹妹調皮地說，你們神仙小鎮第一印象不錯，服務如沐春風，哦，不，是夏天里的一場及時雨。 　　山水之間，綠野之中，藏著最悠閑的夏天。妹妹也開始了她們山居愜意度假。時時向我分享著山居的驚喜與感受。使我身在異鄉，也像回到了小鎮。 　　小鎮的清晨是清涼的，薄薄的青色霧靄有一絲淡淡的疏離，遠山深深淺淺，山色有無中，適合起個大早，在清潤的空氣中跑跑步，遛遛腿。不舍小鎮的那絲清涼，我們不自覺地開始晚睡早起，在陽光暴曬的午后自然慵懶，常常在樹蔭下、平臺上小憩，或回房間睡個淺淺的午覺。“閑身得晝眠”，午睡吧，放開所有束縛，眼中所見是遠山的青翠，閉上眼，耳中所聽是雀山湖的幽泉聲。床風細細吹，一聲黃鸝驚夢，午睡醒來，欠欠身，選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床上，聽雀山湖的瀑布聲，似雨聲潺潺。 　　最愜意的是午睡醒來到黃昏的這段時間，在松風館的平臺上，在歸思堂前的松影下乘涼，無拘無束，散漫著。一盤剛被清涼的水浸過的新鮮瓜果，一杯清茶，慵懶地坐在椅子上，蒼松、白石作伴，翻翻書，下下棋，一任山風拂過臉頰。此時翻的一定是散文，思緒也是天馬行空，正合散文意境，形散而神不散。虞似良《詩一首》云：“一杯山茗雪花白，數片甘瓜碧玉香。但得心閑無個事，人生何地不清涼。”夏日，若無閑事掛心頭，有香茶可飲，有甘甜瓜果可吃，有清涼在，夫復何求？ 　　傍晚的清風消除了白晝的熱氣，黃昏來臨，蒼山被翠色完全覆蓋，在晚霞的映照下更加深濃。湖畔垂下的青藤引來了夏日的涼爽。夏天的秘密，是微風，是晚霞，是心跳，是心中的無可替代。收起慵懶的心情準備晚餐，晚餐后才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光。 　　妹妹她們不自覺地合了我在小鎮的節奏，早起、晚睡、午憩。只是夜晚不同，小鎮的夏夜，我喜歡在暮色蒼茫時出去散散步，一個人時，在窗前柔和的燈光下讀書，此刻適宜讀史、讀哲學，于我，這個時間段是精神最易集中的時候，讀至精彩處，不覺拍案。夜色漸濃，人聲漸稀時，我會走進雀山湖的亭子里閑坐，找風的觸覺，聽夜的聲音。即便兩人對坐，也默契得很少交談。妹妹她們是閑不住的，也更有活力，她們開車去野外看星星，找吵不到人時地方秉燭夜談。妹妹興奮地告訴我，她們看到了滿天星斗，夜晚的星河，隔著黑漆漆的屏幕我看不到她們見到的星河，但我可以回憶起我看到的璀璨星空，黑絨布似的天幕中點點閃爍的寶石。幾位女士席地而坐，喝著早已準備好的冰飲，天馬行空，沒有邏輯地瞎聊，從國際局勢到蔬菜價格，從美容護膚到明星八卦，從詩歌文學到家長里短，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夜漸沉，聲漸稀，她們也漸欲睡。在視頻中不知誰喊了句：快去睡吧，別錯過好夢。我關掉視頻，合著她們的好心情入夢。 　　小鎮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蓮，可能是氣候原因，或是整體設計考慮，但我總會夢到蓮，夢里撐一只小船，誤入藕花深處，看滿船清夢壓星河。 仲夏夜，萬物熟睡，月亮給這煙火人間披上輕紗。我們擁抱縷縷清風，品味淡淡花香，洗盡三庚煩暑，當清涼入心，正是小鎮最美好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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