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母親的“萬寶箱”

秋楓

母親的“萬寶箱” 我的母親是甘肅榆中縣岳家巷人，是一家破落地主的女兒。 母親有一只斑駁脫落的綠木箱，箱蓋上印著國民黨青天白日的黨徽。據母親說是一位國民黨官員逃跑時扔掉的，后來成了母親唯一的嫁妝。 箱子被一把生了繡的“將軍不下馬”牢牢地把守著，我很少見母親打開過，偶爾見母親往里面放什么東西，一看到我就急忙鎖上了。真不知道母親的箱子里究竟裝的什么寶貝？ 孫子滿周歲的時候，母親喜滋滋地說要給孫子送一件珍貴的禮物，誰知她從箱子里變戲法一樣地“變”出一套我周歲時穿過的小衣褲給孫子穿。整得我和妻子哭笑不得。 眨眼間孫子上小學三年級了，有一天放學回家說：“今天我們學了《養蠶》一課，可是我還沒見過蠶是什么樣子的？”誰知母親一聽笑咪咪地說，有！有！說著從貼身的口袋里摸出鑰匙，讓她的“將軍”下了馬，把箱蓋打開一條縫，把手伸進去摸索著…… 莫非母親的箱子里還真養著蠶不成？我正疑惑著，就見母親從箱子里摸出一個貼著黃色臘光紙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嗬！兩片翠綠的桑葉上臥著三條胖乎乎白生生的蠶寶寶。我一看傻眼了，這不是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手工勞動”嗎？那上面還端端正正地寫著我的班級和姓名，還有老師用紅筆批的一個大大的“甲”（當時的評分標準是：甲乙丙丁）。母親千叮嚀萬囑咐才將我的“蠶”給孫子看一看，可是還沒過上5分鐘，孫子就把蠶給弄扁了。母親心疼得一個勁兒地罵他是個敗家子，還說：“要是將來給你娶個媳婦，我看你也會把她給拆成件件子的！” 看來，母親的箱子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寶貝。每當逢年過節打掃房子的時候，我就勸母親把那個破箱子扔掉，給她買個新皮箱。母親就板起臉來說：“你要是覺得礙事，就把我先扔掉算了！”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WG”的時候，紅衛兵三天兩頭地抄家。我擔心地對母親說：“你那箱蓋上的國民黨青天白日黨徽，弄不好給你招來個歷史反革命看你咋辦？你還是趕快偷偷地扔掉吧！”這次母親什么也沒說，含著淚一夜沒有睡，心疼地用小刀一刀一刀地把“青天白日”刮掉了。 母親去世的時候，什么也沒有給我們留下，唯一留給我們的就是那只斑駁脫落了的綠木箱。 我用母親貼身的那把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將軍不下馬”，果然，箱子里沒有什么金銀財寶，也沒有什么存折鈔票，而是一個開在箱子里的雜貨鋪： 從母親小時候玩過的撥郎鼓、泥娃娃……到我們兒孫們小時候玩過的橡皮熊、機器人…… 從母親小時候收集的各種洋畫片、香煙百圖卡……到我們兒孫們小時候寫的字、畫的畫…… 從母親小時候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到我們祖孫三代彩色的全家福…… 真是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我們真搞不懂母親收藏著這些東西有什么用？但因這個綠木箱是母親的遺物，所以我們才沒有扔掉，而一直保存著。 當我們從青年步入中年，又從中年邁入老年，經歷了歷史的滄桑巨變，嘗盡了人間的苦辣酸甜……我們這才漸漸地讀懂了母親，讀懂了母親的綠木箱。 母親的綠木箱是個歷史博物館：它記載著母親的一生，記載著歷史的滄桑變遷…… 母親的綠木箱是個珍貴的傳家寶：它記載著母親勤儉持家的革命本色，記載著艱苦奮斗的優良傳統…… 母親的綠木箱是一座溫馨的小屋：它充滿了燦爛的陽光，充滿了人間的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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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母親的“萬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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