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也不說（小小說）*

安寶平

說起話來，長啦！那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的事情。我和別人不一樣，雖然平時愛說愛聊的，關鍵時候想從我嘴里問出句話來，那可得我樂意說了你才能知道。不然，那就是墻上掛門簾—沒門！都說貴人語話遲，我算哪家子貴人啊，就是天生的蛤蟆，那路種！其實，不管愛說話不愛說話，從我懂事起，雖沒和誰說過，打小就最喜歡解放軍。小人書，小說，電影，不管是啥，只要有打仗的，有解放軍的故事的東西，我都喜歡，都愛看，說話、辦事都愛帶點火藥味。我心想，長大說啥也要當一名解放軍戰士，扛槍站崗，保衛祖國，那多威武啊！記得那年我十幾歲，去陡河水淹地放羊，日頭在西山慢慢落下，我準備回家時，從東邊過來兩位解放軍叔叔，只見他倆匆匆忙忙，急急火火朝我走來。大老遠就和我打招呼 “小同志，我們去陡河西岸，怎么走啊？”我上下打量一下他們，解放軍叔叔？羨慕死我啦！“坐船。”我笑瞇瞇答道。一位長得稍微高點的解放軍叔叔看看陡河水庫的水面對我說：“從哪坐船啊？”我看看黑下來的天空，又看看在身旁低頭吃草的奶羊，猶豫了片刻，說：“我送你們去。”學雷鋒，做好事，這是老師天天囑咐我們的，早印在我腦子里了，何況我巴不得能為叔叔做點事情呢！“那你的羊怎么辦？”矮個解放軍叔叔對我有點憂慮地說。“沒事，我送你們回來，再牽它回家。”我們三人愣住了，船并非在東岸，而是在西岸邊。兩位解放軍叔叔呆呆地看著西岸的船只，又瞅瞅我，發愁了。“等我！”話音沒落，我把衣服脫掉，箭似地竄進水里，半小時左右，我把船劃了過來，又安安全全地把解放軍送到西岸。閑聊得知兩位解放軍叔叔是去趙各莊執行任務回隊，如果不能按時歸隊，那可就麻煩了。兩位解放軍叔叔為了答謝我，下船后，不知道說啥好，慌慌張張地給我敬了個禮表示謝意，飛也似地朝營部方向跑去了。他們沒給我留下名字，我也沒給他們名字，我知道他們是解放軍，我真后悔，為啥不問問他們貴姓呢。回家了，爸爸媽媽都在等我吃飯，等得火急火燎。爸爸見我回來，怒氣沖沖吼道：“怎么才回來？”“在水庫洗澡了吧？”媽媽望著我在我胳膊上輕輕劃了一下，疑心重重地說。我不是一個貪玩的孩子，也不是一個讓父母不省心的孩子。畢竟我大了，而且很懂事，從沒讓父母操過心，可我說啥呀？“說話呀？”爸爸急了，本來挺大的眼睛瞪得更圓。我眨巴著眼睛，看看媽媽不知道說啥是好。“啪啪！”兩條苕棍重重打在我屁股上，我咧咧嘴沒哭。“啪啪啪！”又是三下，我咧咧嘴，委屈的淚珠唰唰地掉了下來。“還不跑？”媽媽心痛地推我了我一把。我跑了，跑了好遠好遠，爸爸緊追不放，我跑多遠，追我多遠，最后也沒能逃脫爸爸的追打。“你說，干啥去了，不說總打你！”我咬緊牙關。做好事不留名，做無名英雄最可貴，老師的話，我一直記著。“ 啪啪！”“啪啪！”“讓你不說，讓你不說！”爸爸邊說邊打，我咬牙堅持，硬挺！條苕棍打爛了，爸爸把破條苕扔在地上，拽著我回家，他也哭，我也哭。我知道我不對，可我錯哪啦？我還知道，條苕打爛了，不全是打我打爛的，而是打他打他自己打爛的，我被打哭了，我用被淚水糊住的雙眼真切地看到爸爸一邊跺腳一邊打自己的腿……到家了，媽媽給我擦擦臉，對爸爸說：“你還打兒子呢，兒子的脾氣就隨你，犟脾氣！”“當時，你去部隊找我結婚，我去執行任務，你怪我不告訴你實情，和我生氣，那是軍事秘密。”“我也是軍事秘密。”我隨聲嘟囔一句。“你也是軍事秘密？”爸爸好像氣消了，微微一笑，輕輕摸摸我屁股，“都是爸不好，還疼嗎？”“別生氣了，吃飯吧，羊自己跑回來了。”世上還是媽媽好。最后還是媽媽給我解了圍。幾十年過去了。我送兩位解放軍坐船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挨爸爸打的事情也記憶猶新，這怎么能忘呢！如今我退伍都45年了，我還是那個犟脾氣，假如有一天我被捕，讓我泄露黨的軍事機密，我一定會視死如歸，守口如瓶的。?打死也不說！ （小小說）【打死也不說】在為期八個月的征文中，榮獲《三木秉鳳杯》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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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也不說（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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