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陪哥哥去相親

冷韻追魂

以前在農村，大多數婚姻都是通過相親的方式促成的。我哥和我姐也不例外。記得2000年，有人給我哥介紹對象，全家人都挺激動，那時我還小，見證了全過程，以我的視角，跟追綜藝節目似的，充滿了好奇。以我們農村人的想法，有人說媒是對我哥的認可，更是父母的家風德行，農村是個熟人社會，十里八鄉的誰都得打聽打聽，留個好名聲，起碼別耽誤了兒子娶媳婦。農村的相親不比城里，兩個人可以打電話加QQ慢慢聊，聊的好了見見面。我們這里相親也叫“看家”，兩個家族幾十口子，就問一句你倆同意不同意，那場面相當壯觀。就印證了那句話，相親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尤其在農村，從開始就不是，而是兩個家族的“談判”。 定下看家的日子，兩邊都開始張羅，我們這里要請家里德高望重的長輩，還有家里有頭有臉的人坐鎮，會談事，能支客。 跟媒人確認女方家啥時候來，要來多少個人時，家里開始打掃院子、房間，準備吃的喝的，還有幫忙做飯的，家里面的堂兄堂弟姐姐妹妹都有分配任務，那時我還小，就只管跑上跑下的跳著玩。 最緊張的還是我哥，有點不知道忙啥好，找出最喜歡的衣服，滿院子走溜。我能理解我哥的處境，一下子將放在兩個家族的聚光燈下，每個人都審視你、打量你，也挺有壓力的。 到了看家的那天，相親的女孩家來了一大群人，當然相親的女孩也在，我遠遠的看了兩眼，個子不高，也算不上漂亮，皮膚還是挺好的，看的出是家里挺受寵的那種。 把客迎進屋，大人長輩們在那說話，進一步了解雙方和家庭情況，都往好里說。我哥奔前走后的，挨個發煙、倒水，每個細節都要顧及，不容忽視。好像評委打分一樣，對方來的人也都很重要，都是女孩的至親和家族里說了算的，他們的意見至關重要。我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看著，有點想笑，又替我哥捏把汗。 熱鬧了個把小時，長輩們談的不錯，就說讓兩個小的（指我哥和女孩），到廂房去單獨說說話，接觸接觸。我知道這是相親最重要的環節，畢竟其他人的意見也只是參考，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還是首先尊重兩個娃的意見。農村的相親就是這么簡單直接。 說實話我們幾個小年輕挺好奇的，都想趴窗戶看看，他倆單獨都說點啥做點啥，現在想起來都忍笑不俊。兩個人是相親，第一次見面，很多人可能都不知說點啥好，怎么可能有其他內容。但當時確實是那么想來著，一閃而過。然后就被姑姑把我們幾個給轟走了。 等了半天，他倆還沒出來，我又有種感覺，好像在看綜藝節目，我們都在等著揭曉答案，只等他倆一出來表態，大伯就會興沖沖的大聲宣布“Yes” or“No”。又過了一會，女孩從東屋出來了，他們家人圍過去，也是問問女孩啥態度，我們家這邊也主動退避了，去問我哥。其實按照農村的規矩，不會直接說行還是不行，而是有個關鍵的儀式，就是看女方家留不留下來吃飯。 其實全村人也都關注著這場年度大戲呢，在等這個信號，如果女方家留下來吃飯了，說明相親成功了。如果有一方沒看上，那就走人了，不會留下來吃飯，這個信號很明確，我覺得比一些城里女孩靠譜，讓男孩陪著吃陪著玩，花了不少錢，然后說沒感覺，不合適。 然后我哥被叫到大廳，大伯讓他說兩句，表個態，我當時有點懵，不知道這個流程是類似獲獎感言，還是說對我哥最后的一個考驗，估計我哥當時也是懵的，當著這么多人面也沒法問我大伯到底啥意思。我哥就說各位長輩親戚們都受累了，跟著操勞，我沒啥本事，就是好好開大車，踏踏實實多掙點錢。我覺得我哥這段開場白講的挺好的，務實，不浮夸，不矯情，農村人就講究個實在，雙方親戚也邊抽煙邊投來贊許的眼光。 然而在往下卻來了個突發狀況，我哥有點跑偏，但估計也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就說爸媽把他養活這么大不容易，挺不忍心花父母錢什么的。我都聽出來我哥想說啥了，我心想壞了，哥你是不是想說，請女方高抬貴手少要點彩禮錢？我的傻哥哥八字還沒一撇呢，還沒到那個程序。果不其然，我哥后面幾句話讓對方“炸了”。女孩的一個嫂子不樂意了，“話不是這么說的，誰家的養活這么大也不容易，怕花錢別娶媳婦，誰還上趕著咋的？”原本融洽的氣氛立馬不一樣了，女孩自己能有什么主見，聽嫂子這么一說，冷著臉拎上包就往屋外走。我哥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長輩們趕緊攔著人，我哥過去解釋道歉，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多掙錢，希望女孩原諒自己，是自己說錯話了，對不起。還有挑頭的那個嫂子，我哥說了半天好話，嫂子一陣搶白奚落，我哥陪笑著聽著。 看著我哥低三下四的孫子樣，我又好笑又好氣，又是心疼。在我哥的誠懇道歉下，我家親戚的“斡旋”下，女孩總算轉變了些態度，最終也終于同意留下來吃飯了，看來對我哥印象可能其實真的還不錯。 這一波三折的相親總算成功了，我哥躲在廂房內偷偷抽了根煙，拿煙的手有點輕微的抖，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考驗。長輩們已經在酒桌上觥籌交錯了，鄰里們也開始議論著老誰家那大小子相中了，正吃飯呢。 不過還好，后面的事兒一帆風順，或許是因為交往之后發現我哥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吧，女孩家也沒要多少彩禮，結婚時還帶了豐厚的嫁妝，婚后兩人相親相愛，養著兩娃，小日子也過得紅紅火火的。配圖來自網絡，致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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